約莫一刻鍾之前。
    黑暗森林某處，虛空忽然撕開了一條裂縫，強烈的空間波動從裂縫深處噴湧而出。
    沒過多久，一名男子披頭散發，跌跌撞撞地從空間裂縫中掉落下來。
    此人雖然狼狽，但適應能力極強，很快就從空間傳送的暈眩中回過神來，在半空中一個轉身，安安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來人正是聖靈書院的阿飛！
    按理來說，他不應該單獨出現在這裏……
    他和洛情、柳如是、師心慈一組，進入禍世虛境之後，就被傳送到了死海上空。
    死海極為危險，還好洛情等人神通不弱，即便開局不利也很快穩住了陣腳，甚至還在死海中找到了不少機緣。
    前幾日，四人尋到一處海上遺跡，準備進去搜尋鎮界石的時候，卻遇到了道門清虛洞天的修士。
    雙方誰也不肯讓步，於是在死海上爆發了一場大戰。
    正是最激烈的時候，死海上空忽然烏雲密布，死氣迸發，一場死亡風暴席卷了整個戰場。
    洛情和柳如是都不是第一次參加虛境論道，當即就認了出來，這是死海最臭名昭著的“滅絕風暴”。
    即便以他們亞聖的修為，也很難硬抗這種風暴的洗禮。
    無奈之下，雙方隻能罷手，各憑本事，試圖在這場風暴中存活下來。
    其中，阿飛運氣較差，被“滅絕風暴”卷入了中心位置，差一點就身死道消。
    好在他的觀察力足夠敏銳，在危急時刻找到了風暴中心的一條空間裂縫。
    這種時候不賭也是要死，阿飛索性賭了一把。
    他鑽入虛空裂縫，經曆了各種磨難，結果還真就從“滅絕風暴”中逃脫了出來。
    隻不過，禍世虛境的空間之力極為混亂，他在虛空穿梭的過程中無法控製方位，一路隨波逐流，最終落到了死靈大陸的黑暗森林中。
    雖然僥幸保住了性命，但也和自己的隊友走散了……
    “也罷，總算是保住了一條性命，不能奢求太多。”
    阿飛輕輕歎了口氣。
    隨後環顧四周，仔細觀察了片刻，沉吟道：“看這裏的環境，似乎是黑暗森林？看來我距離洛情他們已經很遠了……”
    “我記得這裏有一種特殊的天虛，體內的晶核可以用來療傷……嗯，先找到這種天虛，將我身上的傷勢修複，再做下一步打算吧。”
    阿飛很快作出了決定，吞下一枚恢複法力的丹藥，隨後在林中搜尋起來。
    可他還沒走出多遠，鼻尖微動，忽然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息。
    “咦？”
    阿飛眉頭一挑：“這是……人血？難道這裏有人受傷了？”
    禍世虛境中沒有別的生靈，隻有道、儒兩派的修士，出現血腥之氣，代表周圍有人受傷。
    不是同門，就是競爭對手。
    阿飛念頭一轉，當即掐了個法訣，將自身氣息隱匿到極致。
    他循著血腥之氣的方向慢慢走去，很快就找到了源頭。
    隻見是一片林中空地。
    空地上躺著一個男子，雙手、雙腳都被斬斷，眼睛、鼻子、耳朵也都被挖走，隻剩下幾個血淋淋的孔洞。
    “方惜！”
    盡管這個躺在地上的男子已經不成人樣，但阿飛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怎麽會這樣？”
    阿飛的眼中露出了難以置信之色。
    他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兩人，分別是一男一女，男的身形佝僂，女的肌肉虯結。
    “是玄靈洞天的左玄以及瑤光洞天的公孫二娘？”
    阿飛認出了兩人的身份，內心驚訝的同時，一股怒氣上湧直衝腦門！
    “他們……既然下這樣毒手？！”
    要知道，道、儒兩派雖然紛爭不斷，但已經很多年沒有互相廝殺了，往年的虛境論道都是以取得鎮界石的多少來定勝負。
    就算出現衝突，也不會置人於死地。
    就比如數日之前，洛情的隊伍在死海與清虛洞天四人相遇，雖然雙方為了爭奪海上遺跡而大打出手，但都沒有殺死對方的打算，隻是為了把對方趕出遺跡。
    阿飛屬於是運氣不佳，掉入了“滅絕風暴”的中心，否則也不會有死亡的危險。
    可他沒想到，同一屆虛境論道，在遠離死海的黑暗森林中，又是另一幅景象……
    此時此刻，方惜已經是奄奄一息了。
    之所以還留著一口氣，是因為左玄正在審問他。
    “方惜，你也是堂堂渡八難的高手，何必忍受這種屈辱？把知道的都說出來吧，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甚至放你的真靈進入輪回。”左玄陰惻惻地笑道。
    “好，既然你這麽想知道，那就湊近一點，我把知道的全都告訴你！”方惜用虛弱的聲音說道。
    左玄微微一笑：“早這樣不就免受折磨了，說吧，端木雲到底在哪？還有你們儒盟其他修士的神通是什麽？”
    說完，真的上前一步，靠近了方惜。
    方惜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張嘴，從喉嚨裏吐出一道劍氣，直直刺向了左玄的心髒！
    這一招雖然陰險，但可惜，劍氣的威力太弱，而且左玄早有準備。
    也不見他有什麽動作，麵前忽然就出現一隻小鬼，幫他吞下了這道劍氣。
    方惜眼看偷襲不成，便大笑起來：“左玄老狗，你聽著，我是你祖宗！還不快給我跪下，想要欺師滅祖嗎？哈哈哈！”
    左玄聽後，臉色陰沉了幾分，不過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怎麽？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激怒我嗎？”
    說話的同時，他右手淩空一抓，方惜的身上很快就鼓起了一個個肉瘤。
    肉瘤裏麵，是左玄給他種下的鬼卵。
    “啊！”
    饒是方惜意誌堅定，此時也不由得慘叫連連。
    難以忍受的痛苦讓他陷入昏厥，可惜每次都會被左玄用鬼道秘術喚醒，持續感受這種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
    “師兄……”
    由於左玄的手段太過殘忍，就連公孫二娘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殺人不過一刀而已，何必如此？把他殺了，我們回去交差吧。”
    “哼，你懂什麽，這是乘勝追擊的大好機會！”
    左玄冷笑了一聲，淡淡道：“知道方萍、曹瑞為什麽會死嗎？是因為心劍流四人分開了，被我們逐個擊破，倘若他們四人始終在一起，我們又怎能贏得如此簡單？”
    “現在心劍流隻剩下端木雲一人不知所蹤，咱們更應該趁此機會將其斬殺，如果等他和其他儒盟修士匯合，那不就是放虎歸山了嗎？”
    聽了左玄的一番話，公孫二娘輕輕歎了口氣，不再多說。
    左玄用腳踩在方惜的臉上，冷冷道：“你們心劍流的確有點本事，居然可以鎖住自己的神識，不讓自己被搜魂。”
    “呸！老狗！”方惜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嗬嗬，老夫還有一點私藏的手段，看看你能堅持多久？”
    左玄說著，手中法訣一掐。
    方惜體內的鬼卵開始孵化，鑽心的疼痛傳遍了全身，讓他劇烈抽搐，身體也開始扭曲變形……
    “說！端木雲到底在哪？其他人的神通分別是什麽？”
    “左……左玄，我是你祖宗！”
    “找死！”
    左玄的眼中沒有一絲憐憫，單手法訣一掐，準備用極致的折磨讓方惜屈服。
    就在此時，樹林中忽然走出來一人。
    “誰？”
    左玄和公孫二娘幾乎同時感應到來人，眼中都露出了警惕之色。
    “嗬嗬，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了同門。”
    來人是個魁梧漢子，濃眉大眼，笑聲爽朗。
    說話的同時，他目光一轉，看向了躺在地上的方惜。
    “師兄、師姐，你們這是作甚？”
    “原來是曹師弟啊。”
    看清楚了來人，左玄和公孫二娘的臉色都漸漸緩和了下來。
    迎麵走來的男子，正是清虛洞天的曹豹！
    他似乎對左玄和公孫二娘的所作所為十分不解，盯著方惜看了好一會兒，方才開口道：“道、儒兩派已經不再廝殺，左師兄，你為什麽要下這樣的狠手？”
    “師弟有所不知，這一屆虛境論道與以往不同了，儒盟要將我們斬盡殺絕，如果不想坐以待斃，你就得先下手為強！”左玄沉聲道。
    “什麽？”
    曹豹麵露驚訝之色：“師兄，此言當真？你是怎麽知道的？”
    “還用問麽？在此之前，屈通天、皇甫濤以及丁一都差點被儒盟修士所殺，若非我們團結一致，這黑暗森林早就被儒盟掌控了。”
    左玄說到這裏，頓了頓，又道：“對了，你是怎麽進入黑暗森林的？我記得陳師弟已經布下了法陣，外麵的人進不來，裏麵的人也出不去。”
    曹豹聽後，臉色沒有半點變化，當即解釋道：“我是從虛空中遁逃到這裏的……我們清虛洞天的四人本來被傳送到死海，前幾日為了爭奪遺跡和聖靈書院的四人大打出手，打鬥的過程中不幸遭遇了‘滅絕風暴’，我僥幸不死，通過虛空亂流降落在黑暗森林。”
    要說這個曹豹，當然就是阿飛！
    阿飛修煉的是“百變才氣”，可變化萬物，甚至是其他修士。
    如果變作他人，那氣息、神態、性格、法術……這些都能模仿，和本尊幾乎沒有區別。
    除非聖人至此，否則沒有人能看破他的變化。
    當然，想要完美變化成他人，必須先取得那人的一滴精血。
    在前不久的死海大戰中，曹豹被洛情打傷，阿飛湊巧得到了他的一滴精血，所以可以變身成曹豹。
    此時此刻，阿飛和曹豹幾乎沒有區別，甚至可以使用曹豹的神通法術，但威力隻有本尊的一半。
    聽了他的一番解釋，左玄眉頭微蹙，看起來將信將疑。
    這個理由雖然沒有破綻，但太過巧合，以他的性格當然會有所懷疑。
    “師兄，不會錯的，我曾經和曹師弟打過交道，如果有人假扮他的身份，不可能瞞過我的眼睛。”公孫二娘非常肯定地說道。
    “嗯。”
    左玄點了點頭。
    他本來也隻是覺得有點巧合而已，聽了公孫二娘的話，對阿飛的身份就不再懷疑了。
    “曹師弟，你算是走運了，如果我們道盟沒有掌控這片森林，你單獨一人出現在此地，恐怕已經陷入儒盟的圍攻了！”
    阿飛聽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緩緩道：“聽師兄的意思，這一屆虛境論道已經演變成道、儒之間的廝殺了，而且是儒盟修士先挑起的？”
    “當然！”左玄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原來如此。”
    阿飛點了點頭：“既然儒盟主動挑起大戰，那的確是該殺……地上這人我記得好像是藏劍書院的方惜吧？他可有招供出什麽？”
    “沒有，這人嘴硬得很……”
    左玄歎了口氣：“他們心劍流有一門獨特秘術，可以鎖住自己的神識，不被他人搜魂。我用盡各種方法都無法解開這門秘術，隻能慢慢折磨此人，逼他自己說出來。”
    “儒盟心劍麽？有所耳聞……不如讓曹某來試試？”
    “哦？師弟還有這種手段？”左玄驚訝道。
    “嗬嗬，曹某不才，曾經在某個秘境中學得一門秘術，可以用來窺探別人的神識，至於能不能破解心劍神通，還要試過才知道。”
    “既是如此，那就請師弟一展神通吧。”
    左玄說著，退後幾步，給他讓出了一條道來。
    阿飛默不作聲，徑直走到方惜的麵前。
    此時的方惜慘不忍睹，被挖眼、割耳、削鼻，還被斬去了雙手雙腳。
    如果不是阿飛對他太過熟悉，恐怕都認不出這是誰了……
    “方惜……”
    阿飛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複雜之色。
    他曾經對眼前這人恨之入骨，恨他在秘境中放棄了自己，恨他當年做出的那個絕對理性的選擇。
    但此時此刻，看到方惜如此淒慘的模樣，心中又不由得一陣悲涼。
    方惜也察覺到了來人，渾然不懼，大聲笑道：
    “又來了一個畜生麽？哈哈哈，你們道盟的雜碎不管用什麽手段我都不會屈服，有本事就殺了我，來啊！”
    麵對方惜的辱罵，阿飛沒有說話，慢慢地彎腰蹲了下去，將手放在他的頭頂。
    瞬間，一個聲音出現在方惜的識海中：
    “好久不見了，方師兄……”
    大家除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