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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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九歌趕到這裏的時候,看到幾間隨意拚搭而成的簡陋屋舍,奇怪的是此處並沒有法陣波動可卻沒有鬼靈靠近。
若是平日裏,宮九歌絕對願意仔細探查一二,然而眼下沒有什麽事比赫小琢更重要。
在這裏順風順水太久了,宮九歌已經忘了什麽叫做“小心行事”,她打開門,順著法陣的指引往赫小琢的方向而去。
不知為什麽,沿途都沒有看到活人的痕跡。
當她終於到達了最後一間屋子,隔著一扇門,赫小琢就在門後。
宮九歌心頭發緊,從不信鬼神的她此刻用盡畢生虔誠來祈禱門後的小家夥平安無事。
門被打開了,入眼便是一張簡易的石床,赫琢小小的身軀背對她躺在上麵。
“琢琢。”宮九歌開口喚了一聲。
床上的孩童一動不動。
來自母親的預感讓宮九歌瞬間心口絞痛,站立不穩膝蓋砸在了地上,理智告訴她先過去看看,過去看……
宮九歌踉蹌著往前走,手終於碰到了她的孩子。
“琢琢?”宮九歌再度開口喚了一聲,她手順著孩童的手臂下移,搭在赫小琢的脈搏上。
入手已然沒了溫度的肌膚,無論如何也是探不出脈象的。
宮九歌抓著那截小小的手臂,她怕了,宮九歌怕了,她不敢將孩子側躺的身體轉過來。
“赫琢,琢琢……”
她抱著最好一點期望,或許隻是穿了一樣的衣服,或許隻是一樣的…………
法陣的熟悉波動砸在宮九歌心上,將那點兒希冀分解的支離破碎。
“娘親,抱——”
恍惚間,宮九歌聽到了赫小琢的聲音。
她終於將石床上的小身影翻了過來。
真的,沒有半點意外。
宮九歌所有的念頭在這一刻崩離瓦解,全身的力氣被擊潰,看著那張稚嫩可愛卻毫無生氣的臉龐,她腦海中一片空白。
明明在不久前,她還張開手要她抱,這麽大了還要人抱著哄的小東西,吃飯也挑,白粥必須加蜜糖,就是個被慣壞的小混蛋。
可眼下,小混蛋再也不會要她抱,要她哄了。
宮九歌不知道這是種什麽感覺,心髒被人生生挖去一塊,眼淚不由控製地爭相溢出眼眶,很快就在石床上留下明顯的水漬。
“琢琢。”
我的,赫小琢。
赫小琢臉上有著明顯的淤青,口角含著大股血,順著嬰兒肥的臉留下去,腮邊幹涸著大片血跡,圓溜溜的眼睛驚恐地張著,仿佛最後一幕見到了多可怕的事,脖子上的青色淤痕,種種傷勢,竟然讓人一時間看不出來哪個才是致命傷。
宮九歌伸手摸摸她的臉,血液還未完全凝固。要是她來的早一點,再早一點——
“啪”宮九歌伸手抽了自己一巴掌,掌心濕漉漉的,不知道是赫小琢的血還是她臉上的淚。
宮九歌伸手解下外衫,將赫小琢裹上抱在懷裏,她低頭親親她家寶貝的頭發,低喃道“琢琢乖,不疼了,娘親來了。”
宮九歌當即擬了兩個法陣,一個護著赫小琢,另一個則蔓延幾裏地,在這鬼靈的地盤上尋覓生機。
赫小琢腮邊血跡未幹,動手的人沒走遠。
不出三息時間,宮九歌就抓住了那人的位置,她抱緊懷裏的赫小琢,往一個方向而去。
“現在怎麽辦,人死了,竹籃打水一場空!”男人失態地對旁邊披著袍子的同伴道。
對方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說“你剛才若是願意將那孩子的屍體帶上,我們也犯不著空手而歸!”
男人怒目道“你說的輕巧,事發的時候也沒看你上前啊!”
對方不欲與他多言,蒙頭一味地趕路。男人嘴上神神叨叨的,忽然,二人都停下了腳步。前麵有人擋住了去路,那人身纖體細,懷裏抱著孩子,靜立在這裏不知道站多久了。
男人不用看她的臉就認出來了她的身份“朝渺!”
宮九歌側眸,背著光臉上的表情看的不甚清楚。
“吳春!”她視線抓著男人,意外這還是個熟人。
吳春看著她懷裏的孩子,前所未有的恐怖讓他四肢僵硬“真,真巧啊,你怎麽在這裏?”
隨著他肢體僵硬抬放,一股淡淡的香味順風飄過來。
宮九歌嗅著那屬於自己孩子配飾上的味道,抱著赫小琢的手緊了緊。
“你為什麽要對她下手?”
吳春不知道對方是如何一眼看穿他是凶手的,抱著對方可能是在詐他的僥幸心理,吳春故作鎮定
“對,對誰動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宮九歌冷笑,紅腫的眼被風吹著難受,她低眸蹭了蹭懷裏的小人,臉上的神情看的人不甚清楚。
吳春不知道怎麽地就有了底氣,估計是他以為咬死不認宮九歌也拿他沒辦法,五年前被壓一頭的痛今日終於等到了緩解。
“你……”他話不曾出口,就被迎麵而來的冰錐活活釘在了地上。
“啊————”
欲要出口的狡辯變成了一聲淒厲的慘叫。旁邊披著黑袍的人見勢不妙,打算扔下吳春先行逃走。然而在宮九歌眼皮子底下,這種事操作起來微乎其微。
黑袍人腳步一動,腳下的土地突然鬆軟,他一個不察陷入其中,隻留下腦袋露在外麵。
“動手的是他,跟我沒有關係!”
吳春忍著疼痛回神就聽到這樣一句,對上宮九歌漆黑不見一絲光亮的眸子,他大叫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她自己自殺的,我還沒來得及動手!”
那刺入吳春肩胛骨的冰錐宛如活物遊離,吳春感覺有東西順著自己的血液在身體遊走,那種血肉成冰的感覺讓他身體無法遏製地顫抖。
宮九歌“現在,考慮說理由了嗎?”
吳春掙紮著抬手,意圖使出殺手鐧,召喚逆生獸。哪怕打不過,多少也能拖延時間讓他走。宮九歌站著沒動,沒出手打斷他。
天雷滾滾,逆生獸的身影很快從雲層鑽了出來,然而下一秒,嗅到熟悉氣息的逆生獸飛快地轉身就跑,連個頓都沒打。
吳春手還維持著召喚的姿勢,心卻徹底絕望了。
“等,等等,”吳春的身軀在地上扭動,骨血深處的痛楚讓他如同一堆爛肉在泥地打滾。
“人不是我殺的,真的不是,你信我——”他聲音尖銳,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已然破音。
“那你說,”宮九歌踱步到他麵前,抬腳狠狠地踢了過去,“她是怎麽死的!”
吳春被一腳踢在肚子上,五髒六腑瞬間移位,喉嚨裏嘔出一大口血。
“她,她……咕嚕……”吳春嘴裏含著血,說不出一句利落的。
“你說。”宮九歌視線轉向被埋了大半隻剩個頭在外麵的黑袍人。
現在已經不能叫黑袍人了,他穿著的黑袍掉了,露出下麵光溜溜,纏著繃帶的頭顱。
這人看宮九歌踹吳春那一腳的力道,好不懷疑宮九歌隻要想,可以把他的頭踢飛出去。
“我,我說,”他咽了口吐沫,語氣結巴,“這都是吳,吳春的主意,他想綁來您的孩子威脅您交出法陣,不料那孩子看到了他的臉,他擔心生事便有了滅口之心。”
宮九歌“接著說。”
那人“接,接著我是想攔著他來著,但是沒,沒能攔住,畢竟再怎麽樣也沒人會想對個孩子下手……”
宮九歌沒興趣聽他摘自己出去,她想知道的是“法陣設有學堂,城內子民皆可學習,想要法陣為何劍走偏鋒?”
那人囁嚅,接著生怕宮九歌發火解釋道“他們私底下傳言,說黃口小兒尚且能學會,他們學習起來卻處處受阻,教授的人根本不上心……”
宮九歌想起來赫小琢之前的話——
“我每次都去學,學會的話,他們就不會那麽說了。”
赫小琢,她的赫小琢!
宮九歌心髒鈍疼。
“就因為這個?”
那人點頭。
宮九歌含糊地笑了聲“挺好。”
這兩個字聽的那人渾身一顫。
宮九歌走到吳春麵前,居高臨下看著他“五年前一別,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了,神王還真是給我送了份大禮,既然這樣,那我就禮尚往來吧。”
吳春還在堅持“不,真的不是我殺的,是她自己,她的血,她的血——”
吳春血梗在喉嚨,後麵的話被堵住沒說出來。
吳春這二人不像宮九歌身上附著斂息陣,二人在鬼靈遊離的地盤能獨善其身完全是倚仗身上塗著的特殊的藥物,然而本該每個時辰換一次的藥物,不知為何竟然提前失效了。
察覺到活人氣息的鬼靈鋪天蓋地湧過來,將幾人困在中央。
宮九歌抱著孩子退居人後,看著那兩個人被走屍活活撕碎,發出淒厲的求救聲。
刺鼻的血腥味激得走屍愈發興奮,宮九歌卻在當中聞到一種淡雅的香,不是很清晰,卻還是被她捕捉到了。
“真厲害啊,赫小琢,”宮九歌揉揉她的頭發,“給自己報仇了。”
可是懷裏會笑著叫她“娘親”的小東西,卻再也不會作出回應了。
宮九歌抱著孩子離開,不再去看身後的狼藉。赫小琢的手從裹著的外套中掉了出來,宮九歌正要重新包回去,卻見小家夥的手上糊了一灘血漬,食指指間有被磨掉的痕跡,上麵沾了灰,圍著指間有個橢圓形的弧。
宮九歌想到什麽,回來之前發現赫小琢的地方。
屋子光線不好,石床冰涼堅硬,血液留在上麵看的不甚清晰。
宮九歌仔細找了找,發現了赫小琢留下的痕跡。
那是一個簡易的人臉,一個圓裏麵兩個點,嘴巴的部分被打了個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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