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子黯然道：“晚輩曾是青羊觀中道童，後入得觀主眼中，得蒙觀主傳授生木化靈決，一路修行下來直到築基，十年前卻是不知怎地修為再無長進，後來為求突破，情急之下又偷了觀內離火決修煉，卻是陷入了走火入魔的境地，靈脈損傷，竅穴堵塞，臉上也成了僵屍樣，後來觀主發覺我擅自偷學觀內道法，就將我給逐出觀，因憐我數十年服侍的情分沒有廢除一身道法，我心灰意冷之下一路流浪至此，後來便隨馬老大入了山寨，晚輩幾年來深受傷痛之苦，現在每過數月便會陽氣暴漲，苦不堪言之下，不得不找些勾欄女子泄掉體內火氣，這也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

    石川放了一道真元入青冥子體內查看，沉吟片刻後道：“原來如此，你身體受損太重，想要重新修行卻是難了，而且再這樣下去，待得竅穴全部堵塞之時恐怕性命不保，我這裏有一張藥方，方子上的藥材有大多數在青冥山中便可尋到，尋不到的也可下山購買所得，你且拿去，按照上麵所記內服外浸，雖不能從根本上將你治好，卻能緩解你的傷勢，最起碼可保得性命。”

    青冥子黑暗中初見光亮，眼圈一紅，差點兒流下淚來，雙手捧過藥方，小心放進懷裏，感激涕零道：“晚輩隻道已無幾日好活，如今得前輩贈予藥方，能再延上數年性命，足矣。”

    石川嗬嗬一笑：“謹記按方用藥，延壽數年不足道也，若是能好好調養，至少還能再延壽半甲子以上，就算是在世上留下一二後代也大有希望。”

    青冥聞言，雙手都在微微顫抖，泣道：“晚輩一條爛命，能得前輩如此厚愛，大恩不言謝，日後若前輩和嶽小哥有用到晚輩之處，晚輩唯粉身碎骨無以為報。”

    馬老大與幾位刀客亦抱拳道：“我等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日仙長救了青冥子一命，便相當於我們冥月寨所有弟兄的救命恩人，日後若有驅遣，我等必拚死相從，絕無二話。”

    石川哈哈一笑，稽首回禮，又與眾人交談一番，便灑然道別，抱了尚自大醉的小嶽飄然上山去了。

    經過簡短的交談，石川倒是也弄清楚了小嶽為什麽會如此迫切地想要修行。

    事情的起源還要在數年前的一次偶遇。

    那年他十二歲，剛剛從山下流浪到越嶺鎮，整日裏靠著幹些零活，進山挖藥打柴為生，過著渾渾噩噩的日子。

    那天剛蒙蒙亮，石川與往常一樣在青冥山熟悉的地方尋藥時，忽然間看到天上一道虹光從他頭上劃過，到近處時才發現，那是一個比所見過最美女子還要美上百倍的仙子一樣的人物，她小巧纖細的足尖點在一柄寶劍上，衣袂隨風而舞，身姿飄渺如雲，映襯在青藍色的天空下，仿佛與周圍天地融為了一體，像一幅絕美的畫卷般讓人不忍直視。

    女子好似發現了正在呆呆抬頭望天的石川，略略低頭望來，轟的一下，石川的世界裏好似什麽都消失了，僅剩下那一對動人心魄的雙眸，和唇彎一抹淡淡挑起的弧度。

    小嶽不知道是怎麽下的山，藥簍丟了也沒去管，隻是拚了命的想回憶起劍上女子的身姿容顏，但總是如墜夢裏，夢裏也隻有那對星空一般的雙眸和微微挑起的唇角，這一幕，成了他心底最大的秘密。

    後來他到張員外的酒樓幫工，又成功的當上了張員外和馬老大之間的聯係人，小意伺奉下，慢慢也融入到了這個群體之中，時間長了他才意外發現其實這群刀客竟然不是那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匪盜，隻是由於各種原因匯聚到了一起。

    等真正熟識後，小嶽就跟馬老大學刀，跟青冥子學道，自己讀書識字，他翻遍了鎮上唯一一名老夫子的所有藏書，間或聽青冥子酒後講種種神奇詭異的趣聞秘事，幾年下來，也算是見識日增，明白了天下之大，高人輩出，知道了在江湖高手之上，還有一個神秘的群體，他們采擷靈氣，餐霞飲露，淩空飛渡，駐元長青，而其中大神通者，可翻江倒海，效法天地，有著常人無法理解的大神通大本領。

    雖然小嶽知道的也隻是朦朦朧朧，甚至有些是他人胡吹法螺，但那一扇緊閉的厚重大門總算是微微張開了一道縫隙，讓他得以向裏投上一道目光，不再像以前一樣什麽都不知道，但知道的越多，卻越發顯得他自己的渺小，越發感到雙眸的主人與自己離的有多遠，這已經不是癩蛤蟆和天鵝能所形容的了，而是蝌蚪和鳳凰之間的差距。

    希望之後是失望，失望之後卻是一種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躍躍欲試和衝動，還有無比的堅韌，他們是神仙，為什麽我不能是神仙，為什麽我不能打破現在的生活，站到更高的地方，去看一眼別樣的風景？

    還有那禦劍飛行的身影，就算我跟不上你的腳步，不能並肩而行，難道還不能讓我遙遙看到你的背影？

    於是，小嶽開始了懵懂的修行，練刀，他下的功夫比山上其他刀客都大，學道，就算青冥子二統領連續幾十次搖頭歎息之後還堅持不輟，從小吃苦流浪的小嶽，不缺那股子狠勁。二統領最後也隻能無語道：“小嶽呐，如果你的資質再好上半分，憑你下的功夫和悟性，也早就過了通竅一關了，就算是築基也不在話下，可惜了……”

    青冥子好歹是正規道派出來的弟子，雖然犯了點不足為外人道的過錯被逐出了師門，落得個占山為王的下場，但功底和眼光還是在的，也虧得執行門規的師父一時心軟，放了他一馬，不然的話小嶽想學點兒大路貨的道法也是無門可入。

    還有就是小嶽拜完師傅的自號七殺真人的老道，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個機會，是的話就一定要牢牢抓住，不過還是得再小心些，不能像晚上那樣止不住的衝動，青冥子常說修行路漫漫，有著數不盡的艱難險阻，小嶽覺得自己通竅都費勁要命的資質，鐵定不會是什麽存天下大氣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