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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菱離開後,陳路陽又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晃晃悠悠的沿著迎駕大道往家裏走著,腦子裏卻多少有點心不在焉。

    晉陽城的西南角,沿著城牆根,有一大片平民聚居地。

    相傳,是當年修建晉陽城的工匠們的後代所在,經過幾百年,慢慢變成了整個晉陽城最有人情味的地方。跟北城那些高門大院不同,這裏的院子都沒有多高的院牆,鄰裏鄰居的,大多也互相知道名字。

    這裏,更生活。

    陳路陽的家也就在這片平民區的一棟有著獨院的小房子裏。

    從陳路陽記事起他就住在這裏,而且一直是一個人住的。小的時候他還不覺得有什麽,但是長大些後,陳路陽一直很奇怪自己一個小孩子憑什麽在晉陽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這麽一間小房子,更稀奇的是在自己懂得靠砍柴來貼補些稀飯錢之前,自己為什麽一直沒有餓死……

    據鄰居們說,自己才兩三歲大,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就住在這裏了。當時是一個操著蜀地口音的中年男人帶著自己來到這裏的。那個中年人照顧了自己一年多,在自己三歲多,將將學會走路的時候就不知所蹤了。

    從鄰居的描述裏,他隻能確認這個男人不是自己的父親,但是舅舅還是叔叔什麽的,就說不清了。

    好在家裏的隔壁也是從蜀地遷來晉陽的人,認了陳路陽這個老鄉,也就一直照顧著陳路陽到他六歲頭上學會上山砍柴賣錢為止。

    不過據其他的鄰居說,這家蜀人老鄉其實是收了自己的舅舅還是叔叔的一百兩銀子,答應照顧自己十年的。

    在十一二歲的時候陳路陽第一次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是很生氣的,不過後來陳路陽覺得這可能隻是哪家人無聊造的謠,一百兩銀子?足夠他們家幾十年不愁吃穿了,有這麽多銀子他們還用每天喝稀飯麽?

    後來這家蜀人搬走了,去哪裏了誰也不知道,不過那個時候陳路陽已經在南七念書了,就像親人離別一樣,陳路陽著實痛哭了一通的。

    推開從來不上鎖的門,陳路陽進到了家徒四壁的小屋裏。一眼看見了掛在對麵牆上的一把柴刀,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說實在的,自己的命算的上是很差的了,打小就沒見過父母,孤苦伶仃的,可是自己的運確實又是好的不得了。

    先是有個鄰居同鄉照顧自己,然後就遇見了自己的那個莫名其妙的師父,拿到了這把莫名其妙的柴刀,然後莫名其妙的進了南七,莫名其妙的認識了劉菱,莫名其妙的混到了現在。

    用劉菱的話說是老天覺得讓他無父無母太可憐了,所以時不時的在他的腳底下變出些狗屎來讓他踩。

    當然,這話她隻說過一次,因為在陳路陽的提醒下,她意識到自己可能也是被他踩的……

    陳路陽歎了口氣,從牆上摘下了那把看起來就很破舊的柴刀,在手上隨手揮了揮,又來到院子裏,自己練起了刀法來。

    “路陽哥,你回來了?”陳路陽隔壁的院子的院牆上,冒出了一個腦袋。

    “哦,小強啊!”陳路陽收起了手裏的刀法,笑嗬嗬的對著那個人說道:“怎麽,今天沒有跟季大叔一起進山嗎?”

    “沒有。我爹說今天他要去逮大東西,我跟著他會束手束腳的,反而容易出事,路陽哥,你今天不是要去南七嗎?”

    “是啊,我已經回來了啊!季大叔又發現什麽大東西了?居然這麽鄭而重之的?”

    “昨晚我聽見我爹跟幾個叔叔說起了,好像是一隻熊瞎子。之前西街那麵的李三叔家的大兒子進山砍柴,好像就是被那家夥給傷了,險些命都沒保住。所以爹他們幾個人這次去,是有官家的賞金的。好像有十五兩銀子呢!爹他們一共十人,分下來,能有一兩半的賞銀,再加上賣掉的熊掌還有膽和皮之類的,加起來應該有二兩多銀子呢!”

    “十個人,倒是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不會的,本來其實我爹還有隔壁的姚叔兩個人就應該可以的,這也是怕別人說我家吃賞銀的獨食,這才多找了些人一起的。”

    “這也好。”陳路陽點了點頭。

    “路陽哥,你說你也不是沒錢,為什麽總拿這把破柴刀在這裏揮來揮去的啊?”

    “那依著你,我該買什麽?弄把大砍刀?第二天官家的人就得找上門來……”

    “用劍啊!路陽哥你不是讀書人嗎?讀書人都用劍啊!而且,你們南七,不是劍客很多嗎?”

    “劍……”陳路陽笑了笑,“又貴,又不好使,除了好看,也沒什麽太大的意思。”

    “也就路陽哥你自己這麽說。”

    “季明強,你也別成天總盯著我練,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學點正經的武藝了。”

    “射箭也是真功夫啊!”在牆上趴著的季明強雙手一撐矮牆,直接翻了過來,“連姚叔都說我弓弦上的功夫已經不次於他了呢!”

    “你又不是打算去當兵……”

    “打獵也夠用了啊!”

    陳路陽隻有搖了搖頭,笑著不再說什麽了。

    住在他隔壁的這家季家,實在之前那家蜀地人搬走之後搬來的,據說之前一直都是住在城南天龍山裏的獵戶,因為季大嬸數年前生了一場大病,在山裏住著著實不方便,季大叔就盤下了那家蜀地人賣出的這套院子。

    兩年多後,季大嬸的身體慢慢將養回來了,卻也受不得山裏的風寒,於是,一家遠近聞名的獵戶,居然就這麽住進了城裏來,也夠匪夷所思的。

    說是遠近聞名,倒也不是誇大,季大叔是整個晉陽乃至整個晉國最出名的捕狐狸的高手。

    而且,他還不是捕普通狐狸。

    白狐。

    當今晉王最寵愛的妃子,四王子的生母喬王妃每年冬天圍在脖子上的那條整隻白狐的皮裘,就是季大叔的手筆。

    而晉陽城幾乎所有富貴人家家裏都會有一條狐裘,這裏麵一多半,都跟季大叔有關係。

    之前陳路陽就跟季明強開玩笑,天龍山上的狐狸都快被季大叔給逮光了,到季明強這一輩,估計就沒有狐狸給他發財了。

    季明強自己倒是混不在意。

    一方麵,他爹的那套追蹤設陷阱的本事,他學到的還不到三成,估計要抓狐狸,很有難度。

    另一方麵,他也才剛剛十二歲,剛參加完最近一屆的南七新生招考。

    連從南七落榜都沒有什麽難過的感覺的小孩子,對於將來有沒有狐狸給他抓還想有什麽具體的認知,也確實有些強人所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