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金色餐桌，溫暖的橙色燈光，由水晶燈投下的迷醉光芒在天鵝絨椅子的椅背上反射出奪目的華貴，讓餐桌旁那些大腹便便的人也顯得十分高貴美麗。華麗的餐桌繞著投影儀照出的屏幕圍成一圈，食客們麵對屏幕將華貴的金色餐盤和酒杯擺在麵前。餐盤裏盛放著魚諾嚐過的“巴貝卓招牌菜”，酒杯裏盛滿的則是剛剛那名孩子的血。他隻是憤怒地割傷了自己，卻失去了體內一半血液。

    食客們喜歡做這樣的事，他們認為這種懲罰是對那孩子的恩賜，是為了他走上正軌，有一天也會功成名就。他們自己就經曆了這樣的苦痛，現在不是也很好麽？危險嘛，做什麽都會有一些的。他們為承受了憤怒而自豪，為自己的犧牲和寬容而陶醉。此刻，他們彼此祝酒，高談闊論著永遠和自己無關的事，笑罵著那些不切實際的“不合格品”。

    魚諾踏入那間金色的大廳時，食客們剛剛一同碰杯，細細的血色從嘴角一直染紅了衣領。聽見腳步聲，他們轉過頭，毫無表情地注視著魚諾，誰也沒有掩飾酒杯裏的殘血。魚諾眼前忽然泛起一層透明的霧，霧中晃動著的隻有食客們衣領上盛開的血花。魚諾忽然明白，所謂“招牌菜”隻是一個測試，如果他合格，他就會作為貴客被邀請。如果他厭惡，那麽巴貝卓會負責讓他在高貴中徘徊，反正，他不會長久地呆在這裏。

    幾秒鍾後，魚諾眼前的霧才漸漸散去，眼前的食客們行動如常，隻是討論聲小了許多。他們臉上的悠閑幾乎讓魚諾無法相信自己的雙眼，如果這就是常態，那麽魔法協會有什麽理由追捕他人？！

    “你們怎麽可以沒有任何羞愧……”魚諾想要對他們大聲怒吼，然而聲音卻被悠揚的樂聲淹沒。食客們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從他身旁悠然地經過，自在地選取喜歡的食物，如同魚諾根本不存在一樣。他們從所有形式拒絕了魚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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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魚諾本就不該存在於這裏，他於這裏隻是過客。

    但這些食客於世界而言也不該存在，他們的空虛造就了太多的過客。

    魚諾盯著往來的食客，他們在他眼中漸漸喪失了人的形體，變得像一塊塊浸透水的顏料。那些完美的動作，隻不過是完美地重現了他們的劇本。他們為他人寫劇本，也為彼此寫。如果不這樣，他們就會因為缺少從容和優雅而暴怒，會因為無法和諧相處而凶殘。

    食客們是排他的，為了保持一種永久凝固的協調。但這種永久凝固的沉悶本身蘊含著憤怒，這是善變的生命與生俱來的。同樣，魚諾也感受到了這種沉悶帶來的空虛和惱火，而他站在他們之外，沒有浸淫其中，這種令人厭惡的氣氛就愈加明顯。

    一隻杯子不小心從某個食客手中滑落，在金色的大廳中激起一陣異樣的回響。也許是食客們已經喝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隨著這陣異樣的響聲，魚諾手中的魔法於不覺間發動了。那些已然失去人類味道的食客被他用魔法懸在空中，像一隻隻在黑色樹上搖搖欲墜的蘋果。魚諾的手指微微一動，其中一隻蘋果開始成熟，從中心透出刺目的紅色。

    傳言無論第幾次，奪走生命都會令人感到焦慮和沮喪，但魚諾隻是漠然地看著那名食客，望著他慢慢熄滅的眼睛。他並未感覺到難過，卻發覺心上綻開一道縫隙。這些失去人之形體的人給了魚諾最後的暗示，讓他徹底明白巴貝卓被稱作“貪食”的意義。

    其實巴貝卓是飼養小魔法師，讓他們真正淩駕於平民之上的食槽。

    巴貝卓的人隻負責一件事——飼養小魔法師。所以他們無需艱辛養活自己，所以連乞丐也無所事事。這件看起來如同天堂的差事，造就了他們無論食用什麽都無法填滿的空虛。隻有後代新生的純淨生命，那種鮮活可以暫時填滿。

    但若魚諾沒有猜錯，巴貝卓的人絕非被迫如此，他們都向往天堂般的悠閑。

    貪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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