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山頂，阿爾瓦靜靜地靠在一棵隻剩下一半的樹上。第一縷晨光從群山那邊照在他的臉上，為他蒼白的臉添了一分血色。他從昨晚開始就等在這裏——反正他無心工作，遭受的白眼也越來越多，那個廢棄的儲藏室也不比這裏暖和半點。冷風在他的衣服裏打轉，他倒寧可這些風是銳利的刺，直接穿透他的身體，而不是凍傷他卻看似溫柔的寒冷，一直令他明白自己的懦弱。

    早知道，應當留在那個地獄……在這天的早晨，他終於從不停打架的牙齒間聽到了這句話。然而他已經犯下了第二個過錯。阿爾瓦望著山下的小路，有一個人正從小路上走過，是塞西爾。每天，他都會將柴送到集市上賣掉。阿爾瓦猜想，他會順路去看望垂涎三尺的達蓮娜。

    絕不要再犯第三個錯誤，阿爾瓦在心中默念道。他想起這幾日心中滿溢的思念，想起塞西爾故意在他麵前走來走去，帶著所謂“甜心親手做的美味”，還有他的話。

    其實無論你的回答是什麽，結果還是一樣的。我隻要對甜心說你需要她的食物，她就會用柔軟的小手遞給我。嘿嘿，她可不是能隨意外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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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我應當向她說明一切！

    阿爾瓦小心翼翼地跟著塞西爾，看著他邁著輕快的腳步走向集市，看著他在集市裏口沫橫飛地數著銀幣，看著他在酒館裏大聲賭錢。最後，他用藏在鞋底的一枚銅幣向路旁的少女換了一束花，拿著它們向郊外走去。阿爾瓦看見他敲著一扇藍色的窗子，不一會兒，一個籃子緩慢而小心地被從窗子中送出，而後，窗子馬上關緊了。塞西爾的花被牢牢夾在窗縫中，他用力拽了拽，見拽不出就縮回了手，走到遠處重重踢了一下麵前的樹，而後拿出籃子裏的食物大嚼起來，邊吃邊嘟噥著什麽，似乎是在埋怨窗關得太快，不然明天還可以省下一枚銅幣。

    應該就是這裏了……

    阿爾瓦轉過身藏在樹後，摘下身旁一片葉子含在嘴裏。饑餓和寒冷令他全身發抖，睡意不時湧上來，阿爾瓦咬碎樹葉，苦澀的汁液幫他暫時驅散了睡意，但卻沒有驅散心中的執念。在身體衰弱之時，那些念頭顯得越加強烈。他明白他向往什麽，也明白他渴望走的路，至少他知道，他來到這裏不僅僅是為了達蓮娜不再辛苦。可他卻無法保證在清醒之後，在可以苟延殘喘之時，他會這樣做。做夢和吹牛比行動更簡單舒適，人人都知道這一點，人人都是奴隸！他憤怒地揮了一下手，感到手指上輕微的疼痛，而後發覺自己居然已經看不清傷口。眼前，漸漸模糊了……

    糟糕……

    “不行！”阿爾瓦喉中發出一聲低吟。他睜開眼，聞見樹林的味道，卻看不見任何東西。他向四周望了望，隻在樹枝間看見幾點月光，看來他昏睡了很久。

    夜深了，她……一定也睡了吧。阿爾瓦邊拂落臉上的落葉邊猶豫著，終於，他下定決心，向那扇藍色的窗子望去。

    一片漆黑，不出所料。

    為什麽不會是一個奇跡？阿爾瓦站起身，對著遠處的窗子，酸楚地笑了。

    這就是現實。

    然而在阿爾瓦即將返回的瞬間，那扇已經深深印在他心裏的窗子忽然亮起了燈火。不敢相信的他揉了揉眼睛，仔細望去，剛巧看到那扇窗子正輕輕打開，燈火被輕柔地掛在了一旁。

    這就是奇跡。

    阿爾瓦不由自主地向窗子奔去，幾隻螢火蟲圍繞在他身旁，而他看到了全世界的星光。星光中，他的公主坐在王座之上，正在召喚他。而他卻笨手笨腳地爬過阻擋他們的矮窗，真是一個不稱職的騎士！

    不過，世界上的公主果然都很溫柔美麗，阿爾瓦驕傲地盯著映在達蓮娜雙瞳裏的自己，看著她姿態優雅地在他身旁走來走去，不知道做什麽，隻將兩隻手合在一起，用手指輕輕地相互點著。

    ——但願那手指點在我額頭，阿爾瓦想。他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公主，完全相信這樣做能帶給他好運。

    “今天，夜色很好吧？”達蓮娜伸手拂去阿爾瓦頭頂的水珠，水珠從阿爾瓦眼前滑落，他透過水珠望見的不是達蓮娜，而是達蓮娜女神，“你知道，我無法常常出去。所以……”她向四周攤了攤手，有點灰心喪氣。

    “其實，哪裏的夜色都沒有如此閃亮的星。”阿爾瓦回答道，向望向他的達蓮娜點了點頭，盯著她的眼睛，“這裏有兩顆星，我從未見過，世上所有人也從未見過，因為他們沒有我這樣的心和眼。”

    “我很高興你喜歡它們。”達蓮娜長舒口氣，鬆開攪在一起的手指，繞到桌後，變魔術般端出一塊蛋糕。

    “我的新作品，不嚐嚐麽？”

    “期盼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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