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老臣張讓,以死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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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曹操是真的回去護衛的。

    而且還喊了一些士卒從宮外回來一起守候著何太後。

    何太後有些幽怨地看了曹操的背影一眼。

    曹操親自站在宮門外守候,真就是盡了護衛之職責。

    何太後歎了口氣。

    其實她真的那麽衝動嗎?真有那種想法嗎?

    不得不說。

    有肯定是有的。

    但是作為一個在宮中用過了那麽多種手段的女子,她的那種感覺,是否摻雜著雜質,誰都不知道。

    其實她也明白了。

    在這洛陽城中。

    再高的位置都沒有用。

    如果手中沒有足夠的實力,也就是兵力,那隻要打不過別人都會玩完。

    何進的死,何太後剛剛知道的時候其實不能接受的。

    不僅僅因為何進是她的哥哥。

    也因為何進是她立下來的軍事力量的靠山。

    而何進一死,代表著她之前積累下來的實力都化作了烏有。

    少帝和她都沒有了足夠的實力依仗。

    而選擇新的代言人,迫在眉睫。

    曹操,就是她看上的新代言人。

    那麽作為一個女人,現在的她除了太後之位,一無所有,那她能夠許諾給曹操的東西,又有多少能夠實現的。

    那麽想要讓這種關係更加的緊密,並且較難被破壞。

    那

    反正何太後確實有感於曹操在危難之際單槍匹馬地將自己救下來。

    但是要說她的目的不是想利用曹操,那也未免太過於天真了。

    曹老板不是一個蠢人。

    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跟如今這個勢態的太後、少帝一派有太深的關聯並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在局勢沒有穩定下來之前,誰都沒有辦法說自己是最後的贏家。

    更何況,他也知道在洛陽城外不遠處,董卓的十數萬大軍正在虎視眈眈地等待進入洛陽城。

    如果自己這個時候有什麽關聯的話,在麵對董卓的時候,就會失去不少主動權。

    而且吧。

    漢室。

    曹操如今還是有感情的。

    而何太後更是漢室正統帝後,他內心的那種強烈背德感讓他沒有辦法去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來。

    成為太後的軍事代言人。

    在曹操和戲誌才的計劃中,沒有這個打算。

    長寧宮中陷入了長久的寧靜,隻能夠聽得到呼吸聲。

    而在洛陽城外的郊野,就是慌亂嘈雜,驚險亂紛了。

    何太後被曹操劫走,但是少帝和陳留王還在手裏。

    至於身後的人是想殺十常侍還是想殺皇帝的,也解釋不清楚了。

    張讓和段圭擁著少帝和陳留王一起出了洛陽城,朝著北邙山而逃。

    他們的速度不慢,希望能夠躲過身後袁紹兄弟兩帶領的精銳士兵的追殺。

    “我能離開洛陽嗎?”

    劉協從馬車中探出頭來,焦慮地問了張讓一聲。

    他雖然年齡比劉辯小,但是他能夠看清楚的問題比劉辯多得多。

    或許也有年幼喪母的緣故,他的心思也更深一些。

    不過他的道行,也就那樣。

    張讓看出了劉協的想法。

    如今宮中,董太後已死,劉協沒有任何依靠。

    哪怕這一次紛亂結束了,他回到宮中也隻是一隻被圈養起來的羊,也就是這隻羊的名號有個王爺。

    他是想要趁著這次出逃,跑到陳留去,真正地去嚐試著發展自己的勢力吧?

    張讓歎了口氣。

    他搖了搖頭。

    “恕老臣無能。”

    馬車裏的劉辯也湊了過來,他其實還有點沒能反應過來,怎麽突然就從宮中出來,還有追兵在追殺他們。

    他生性膽子要小一些,老實得很。

    他的表情緊張,神色慌亂。

    “那他們是要來殺我們的嗎?”

    張讓看了眼騎著馬在前麵狂奔的段圭,搖了搖頭。

    “他們是來殺臣等的。”

    張讓歎了口氣。

    其實他並不支持將少帝和陳留王挾持出宮。

    但是段圭拿著劍逼著做的,他覺得如果不這麽做,他們可能直接就被亂箭射死了。

    段圭這個人,張讓是清楚的。

    他平時裏倒是低調無人無爭。

    但是他也是貪生怕死到了極致的一個人。

    也是因為他貪生怕死,所以他在宮中小心翼翼地對待每個人,才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十常侍的位置。

    一個貪生怕死的人,在這種要直麵死亡的時刻,能夠做出什麽事情來?

    張讓覺得情況不容樂觀。

    他回頭看向了洛陽。

    這座他待了數十年的古都啊。

    跟自己漸行漸遠。

    他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心和良知,也越來越遠。

    一個回頭。

    他看完了自己的一生。

    他的一生。

    喜怒哀樂。

    酸甜苦辣。

    都是在這座城中發生的,也大多是在那宮中發生的。

    原來時間過得這麽快。

    自己一直陪伴著長大的那位陛下,如今也已經駕鶴西去了。

    自己,其實也是上個時代遺留下來的廢物了吧?

    他想起了自己這輩子做的惡。

    也想起了自己偶然間做的善。

    這人世間的每一個人,都做了那麽多的事情,那他們的什麽事情能夠被人記住呢?

    張讓想了想,或許是自己的惡吧?

    “兩位殿下。”

    張讓突然回過頭來,對著兩位年紀輕輕的劉家傳人開口道。

    “老臣這一生,做過惡事很多,做過的錯事也很多。”

    “先帝也是如此。”

    “但老臣希望今後兩位殿下如果能夠登臨大寶,掌管天下的話。”

    “不要像先帝一般,也不要用老臣這樣的人。”

    張讓似乎有一種預感,或許少帝不一定會是最終掌控天下的那個人。

    但是他不確定自己的預感。

    他隻能繼續開口道。

    “有時候,人總是要妥協的。”

    “要麽是跟命運妥協,要麽是跟別人妥協。”

    “今日讓兩位殿下淪落到了這般境地,老臣有罪。”

    “老臣之罪,唯有以死相報,換得殿下平安,方能去見先帝。”

    張讓緩緩地抽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利劍。

    慈祥地看著劉辯和劉協一眼,輕輕地開口說道。

    “罪臣張讓,以死謝罪。”

    言罷。

    沒有多餘的解釋,張讓揮舞著手中的利劍,從身後朝著段圭偷襲而去。

    這麽多年沒有再次拿起長劍了。

    這把老骨頭揮舞起來,倒也是很吃力呢。

    張讓的利劍沒有能夠第一時間就將段圭斬落馬下。

    因為這老家夥的力氣,已經不夠了。

    段圭驚恐地回頭,一把抓住了張讓的肩膀,他被張讓看到了肩膀,隻有一隻手能夠活動。

    “張讓,你在幹什麽?”

    段圭怒吼著,他也抽出劍來想要反殺張讓。

    “我在贖罪!”

    張讓幹枯的喉管發出了震耳的怒吼。

    他的聲音沙啞,憤恨,後悔,無力,摻雜的情緒太多太多。

    段圭的劍光很晃眼。

    如果自己挨了這一劍,必死無疑,而段圭也沒有人限製,不知道他是否會拿著兩位殿下當擋箭牌,甚至讓殿下有生命危險?

    張讓其實也是害怕死亡的。

    看到段圭揮劍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還是想要躲的。

    那是本能。

    但在光影交錯的恍惚間。

    張讓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嘴型,而自己的耳邊也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阿父。”

    或許死都不夠贖清自己這一生的罪孽。

    但是。

    我至少也要一直對得起他一個人吧?

    張讓閉上了眼睛,整個人脫離了馬匹,朝著段圭撲去。

    刀劍入體的時候,他沒有什麽感覺。

    他隻記得自己朝段圭撲的方向,有河。

    “嘭!”

    緊緊地環抱住了段圭,張讓已經沒有了意識。

    “噗通!”

    兩個人一起墜入了河中,沒進了湍急的大河之中。

    張讓,他對不起天下人,但是他對得起劉宏。

    他是一輩子的老臣。

    也是一輩子的阿父。

    一個宦官,能夠做的也就是那麽多了。

    兩個出逃的頭領不知道為什麽爭鬧了起來,一起墜河。

    出逃的隊伍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隻能繼續往前行進。

    不過劉協聰慧,他很快從震驚中脫離出來,迅速地成了這個隊伍的領導者,雖然他發號施令都是用的皇兄的名號。

    而劉辯,則是遲遲沒有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