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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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老令公的身份可謂是高的很,因為他是從文轉武,更是參加過科舉,當年跟夏炎乃是同年,就連是蘇江都要比他矮半輩。更別說陸直。陸直乃是因為他家先人乃是於那“集大成而緒千百年絕傳之學,開愚蒙而立億萬世一定之規”的朱子論戰的陸公。

    因此他與蘇江算是平輩,不是因為他的輩分,而是因為祖宗餘蔭。實際上他無論是年齡還是學識都是蘇江的晚輩。乃是蘇江代師收徒,方才有了小師弟的輩分。

    因此,陸直比起楊老令公來說,可謂是小輩!

    對於小輩,尊稱一句先生,這不是什麽好話,乃是一種不滿。

    身為楊家的家主,楊老令公對於自家為什麽存世,很是明白。軍力便是關中楊家之根。關中楊家,西軍的楊家軍,這才是他與楊家讓宣和帝都另眼相看的基礎,除此之外,什麽資曆,什麽功績都是空談。

    如果楊信不去西軍,沒有戰功,日後如何接收楊家,如何領導楊家?

    僅憑一個所謂楊家嫡係血親或者楊家家主的名頭,對於那幫子丘八來說,根本就是個笑話,他們才不會屈服。

    所以,楊信的威信也必須跟他一樣,從戰場上通過累累戰功,萬千敵人的頭顱和鮮血去鋪墊。

    這個時候,陸直來告訴他,最好讓楊信回到東京城,遠離危險,這讓他如何不怒?

    這已經無關乎楊家的尊嚴與臉麵,而是其生存的根本。

    楊老令公沒有直接下令趕人,其實就已經是很好的脾氣和很寬厚的容人之量了。

    陸直雖然為人剛正,但卻並不迂腐,隻要看能夠在元佐黨爭之後,還能為元佐黨人之首的夏炎夏公保護一支血脈就知道這人其實也算是大智若愚的主。而且這麽多年教導出了猴格,成功成為宣和帝的心腹,掌管皇城司,這人已經達到目光如炬事無巨細的地步。

    但對於楊老令公他還是沒有辦法做到淡然,畢竟,楊老令公的身份太過於厚重!

    微微的又重新施禮,揖手鞠躬,而後對著虛幻說道,“公明,給老令公說說你師父的批讖!”

    批,乃批命;讖,乃預言!

    “吾師曾言,楊信此人:命有大富貴,運含玄死氣。不染沾兵戈,萬事盡皆休,一臨身沙場,後果難莫測!”虛幻往前一步,依足禮節,揖手躬身,從容而言,就似乎說的是一個普通之人,而非是老令公關中楊家的嫡孫一般。

    楊老令公的眼睛有些恍惚!

    眼前這個少年,乃是金剛將軍問法禪師的弟子,更是今年製科考試的狀元,可謂是氣運身後。這兩天更是出手不凡,將那永安張彥正給掀下馬,讓大周朝的朝堂上風雲變化。

    這話是真還是假?

    他又想做什麽?

    楊老令公倒也不是多疑,隻是在麵對一個已經開始有妖僧之名的聰明人,他又如何不想多?

    他代表的可不單單是他自己,還有關中楊家,還有西疆邊軍!

    但是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問法,當初問法是以兵事而出名的,在整個北疆的戰場上,大周朝禁.衛軍無任何力量的時候,僅僅單憑流民之力一手組建虎豹騎,這其中有太多的不可知與不可能,如果說他沒有一定的佛門秘法,能夠未卜先知,預知安危,是無論如何也走到後來的那一步。

    一個差點被封聖的和尚,一個能夠拯救萬民與水火的禪師,一個功德無量的聖僧,如果沒有一點神異之處,就是他這種一生都在沙場上拿生死拚前程的武將也不信!

    “問法真是這麽說的?”楊老令公沉聲的問道。

    虛幻點了點頭,這件事雖然是他借助自己的師父名頭,但卻是的的確確的事,雖然他現在可以改變很多事,可越是這樣,他發現他無法改變的事情就越多。而且那西疆之地也遠非他能影響到的,很有可能,楊信的悲劇還是會一如既往的發生。

    從這方麵說,他問心無愧!

    楊舒和自己的哥哥可是親近的很,聽到這裏,一點都不淡然的幾步到了虛幻的身邊,抓住他的手臂,急忙的問道,“我哥哥真的會有危險……”

    “危及生命?”

    虛幻能夠感受到對方抓住自己手臂的力量,但絲毫不在意,因為畢竟無論是誰忽然聽到自己親近的人會有生命危險也依然會這種態度。認真的點了點頭說道,“雖然說我不該說什麽,但是楊家小娘子還有楊老令公,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然……”

    楊老令公的臉色很是難看,也沒有辦法不難看。

    任誰出來見客人,客人卻詛咒自己最後的血脈孫子要戰死沙場,讓自家絕後,這種事誰也不會再從容!

    不過,畢竟是經曆過大場麵的主,楊老令公很快便按捺下自己心裏的波瀾,對著陸直一抱拳,聲音隻是微微有點沙啞的說道,“對不住了,衡霞,是老夫的錯,錯怪你了!”

    “老令公這是哪裏的話,晚輩的性格您應該知道,這事本來就是晚輩唐突的,倒是讓您道歉,實在有愧,隻要您不以為晚輩是多管閑事就好了。”

    到了這個時候,陸直反而是有幾分介懷的說道。

    楊老令公明顯是沒心再談什麽,而陸直也沒有想過要借此談什麽,片刻之後,便告辭離去。

    回去的路上,虛幻望著襲擊的老師,有些疑惑的問道,“老師既然知道老令公會不悅,而且也一定是半信半疑,為什麽還一定要去,畢竟,這件事也隻是一句讖言,或許是今年會出事,明年會出事,甚至可能是五年以後,咱們這麽做惡人,詛咒人家絕後,怕是非君子之為吧。”

    陸直隻是一邊走,一邊淡淡的說道,“俯仰天地,不求事事人人滿意,但求無愧於心,君子坦蕩蕩,有什麽不能說的,老夫出於一片公心,就是他誤會又能如何?他終究會知道,即便是永遠不發生,隻要他們加強了戒備,總是好的!”

    “個人得失固然重要,可人生還是要有些其他的追求!”

    “比如公義!”

    “比如道德!”

    “無關乎對錯,隻要是你覺得該做的事,雖千萬人吾往矣!”

    虛幻聽到這裏,不由的快走兩步,站在陸直的對麵,抱拳作揖,一躬到底,聲音之中帶有幾分激動的顫.抖。

    “虛幻,字公明,拜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