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學術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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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樓會議室。

    一張巨大的會議桌穩穩地擺在正中央,首位坐的正是今天的主講人汪教授。

    在他兩手邊的,是學院的幾位老師,江蘭老師就在他的右手邊。

    能坐在桌子上的,基本都是學院內各個教授的得意門生,曹修言這種學生,是隻能坐在最後麵的塑料凳上的。

    不過曹修言大致掃了一眼,整個學院能參加這場講座的,本科生沒有幾個,大一新生就他一個。

    也難怪,這場講座本來就是針對研究生進行的,好多本科生來旁聽,也都是抱著以後考研的打算來的。

    他的身邊擁擠地坐著好多學姐,都是大三準備考研或者畢業論文打算做古代漢語研究的學生。

    為什麽沒有學長

    中文係,哪兒來的學長?

    一個班三十人,就三四個男生,要什麽學長?

    坐在這群學姐中央,曹修言倒沒感覺多尷尬,就是有些擠,旁邊的學姐總是帶球撞人。

    沒大礙,頂得住。

    曹修言翻開自己的筆記本,打開自己手機的錄音功能,打算把整場講座錄下來,回去慢慢整理。

    這也是江蘭老師同意後的結果。

    汪教授架著一副無框眼鏡,人很和藹,清清嗓子,就開始了講座。

    “今天受人文學院邀請,來做這場講座,來聊聊漢語核心詞。什麽叫核心詞呢?美國有個語言學家叫斯瓦迪士,他從統計學的角度,以印歐語係為主要參照,整理出了200多個核心詞表。他認為啊,所有的語言都應該包含這二百多個詞。核心詞由此而來。

    “我們今天研究核心詞,主要是根據斯瓦迪士的二百核心詞。這個表格網上都有的,你們可以去找找看。其實就是我們平時經常使用的詞匯,比如你我他呀,爸爸媽媽啊這些。隻是在不同時期,這些概念稱呼不一樣。比如過去我們怎麽稱呼自己的爸爸?父親,爹。現在呢?爸爸,爹地。像爹地這個稱呼,就是受外來詞的影響。”

    “核心詞的研究,要從哪些方麵展開呢?音、形、義、詞性、組合關係、聚合關係、曆時演變、方言差異。音,就是這個詞從古至今的演變,上古音是怎麽發音,中古又怎麽發音,現在又怎麽發音。形呢?商周的時候怎麽寫,秦漢的時候怎麽寫,唐宋的時候又怎麽寫,現在的簡體字又該怎麽寫。義呢?這個義項,上古怎麽表達?中古怎麽表達?現在又怎麽表達?”

    “我曾經寫過一本書,叫東漢-隋常用詞演變研究,就是研究東漢-隋時期漢語詞匯係統演變的。我們都知道這個時候,漢語詞匯發生了劇烈的變化,包括像佛教傳入都對這個時候的漢語詞匯係統帶來了巨大的改變。當然,這本書因為時間比較早了,我最近也有在對這本書進行一些修改。”

    “現在漢語核心詞的研究,大家還都是照著斯瓦迪士的二百核心詞進行的。而現在大家的研究主要是以詞的義位為核心,也就是研究這個詞有什麽意義,在各個時期主要用什麽詞。這些詞啊,看起來意思很簡單,其實很難在曆史演變中把握其意思。我們的漢語,實在太博大精深了,在不同時期,每個詞的用法、詞性、意義都不一樣,這就給我們研究帶來了很大的困難。所以,必須準確把握這些核心詞的含義,不能隨意發揮。”

    “現在大家搞常用詞研究,基本是兩種模式,一是組對更替研究,一是語義場或概念場研究。都是詞語“組團”研究,強調詞語間的聯係性和係統性。不言而喻,這兩種模式都要以“單詞”演變研究為基礎,對“單詞”演變史了解得越清晰、越透徹,更替及語義場研究必然越細致、越深入。”

    “好了,我要說的就這麽多了。江老師,我們先休息一下?”

    汪教授講完,喝了一口水,提議暫停一會,休息一下。

    曹修言大腦不停運轉,一邊對汪教授說的內容進行分析,一邊整理成文本。

    隻是一個大綱,更具體的內容還要回頭聽錄音慢慢補充。尤其是汪教授剛才講的很多例子,他都沒有時間好好記下來,回頭還要在慢慢搜索文獻,一一印證。

    聽這種學術講座,曹修言會邊聽邊整理大綱,劃出重點,然後回頭聽錄音,再去找這個教授的論文,最後博觀約取。

    這麽麻煩的方法肯定不是曹修言想出來的,曹修言上一世聽講座也就是聽一樂,以後出去裝個逼說我聽過誰誰的講座,還蠻厲害的。

    這個方法,是陸梓溪教他的,這也是曹修言第一次用。

    第一次,難免有些緊張,多來幾次,習慣就享受了。

    趁著休息,曹修言把之前整理出來的問題又整理了一下,準備等下向汪教授提問。

    但願前排的那些憨批不會和自己撞問題。

    這個是最特麽騷的。

    汪教授剛才出去了一下,又回來繼續講座。

    接下來是自由提問環節,當汪教授說出“有問題的同學可以提問”時,曹修言立馬把手舉起來了。

    也許是曹修言處在一圈女生中太過顯眼,汪教授立刻就注意到了他。

    “後麵坐著的那個男生,對。”汪教授點到了曹修言。

    曹修言站起來,身邊的學姐都齊齊看向他。

    先是鞠了一躬,曹修言開始提問:

    “汪老師,我有一個問題可能不是很成熟,希望您能解惑。我記得蔣紹愚教授提出過,‘資料問題是任何語言研究都必須重視的’。在核心詞演變的研究中,語料基本是過去的文獻,而且主要是傳世文獻。但是傳世文獻因為在傳抄、使用的過程中會出現訛誤,對研究或多或少會造成一定的影響。那麽我想問,您覺得在研究過程中,應該怎樣看待語料,或者說應該注意哪些問題?”

    汪教授很認真地聽完了曹修言的問題,一邊聽一邊不住點頭,很有耐心。

    在曹修言說完問題之後,汪教授很開心地一笑,道:“你的這個問題很有價值。那麽我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的確,語料對於常用詞的研究是舉足輕重的,而語料的使用是否正確,有時候則決定了結論是否正確。想要取得正確的結論,我認為在語料的選取上,要注意以下幾點。

    “第一,應注意發生訛誤或竄改的語料。正如你說的,有些文獻在抄寫過程中,會發生訛誤。所以這是要注意的。

    “第二,應注意時代疑誤的語料。這個問題太致命了。許多古代文獻所題署的作者和時代都是有疑誤的,若以這些文獻為材料依據,所得結論就未必可靠。所以我認為,常用詞演變的研究,應該以繡花式的精細功夫的原則。特別在隻有孤例的情況下,不能以此類文獻為論據。

    “第三,應注意混入他書內容的語料。一些文獻,本身的時代、作者沒有問題,隻是在流傳中被後人增補修綴,或者是在散佚後被後人重新編輯,導致當前的文本構成比較複雜。常用詞研究以這些文獻作為論據,特別要注意區辨,否則就會得出錯誤結論。”

    虛心的眼神,微微前傾的身體,不住記錄的紙筆。

    曹修言表現出一個虛心受教的好學生形象。

    “感謝汪老師的答疑,學生還有一個疑惑,是剛才想到的。學生覺得,有些文獻自成書後經曆了“累積”的過程,各部分時代不一,後人稱述時名稱歧出,又不別本文和注文。比如倉頡篇,最早是李斯所著,後來漢代合倉頡篇、爰曆篇、博學篇為一,還叫倉頡篇。所以累世的問題,是否在語料選取的過程中也要注意呢?”

    曹修言又把這個問題往深處引申。

    汪教授倒是沒有猶豫,直接點點頭:“是的,你說的沒錯。這也是我們應該注意的。你很不錯。”

    曹修言又鞠了一躬,道:“謝謝汪老師答疑,謝謝。”

    說完就坐下了。

    坐下的瞬間,曹修言看到江蘭老師朝著他笑了一下,眼神裏滿是讚賞。

    目的達到了。

    這次講座,也是刷臉的過程,不過不是刷給汪教授,而是江蘭老師。汪教授可能今晚睡一覺就忘了他,但是江蘭老師不一樣。

    這也是曹修言提這個問題的原因,在江蘭老師麵前刷臉。

    中,主角提出一個問題就被諸多大佬驚為天人,隨後各種人生巔峰的操作是不會出現的。

    曹修言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重生者,平平無奇。

    他知道汪教授是不會記住他的,也許幾年後再遇見提及此事,也隻是會客套一句“哦,對,我有印象”。

    但是江蘭老師就不一樣,曹修言的表現,她是全程看在眼裏的。

    其實曹修言的觀點,也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上一世他看到的一篇論文中提出的。

    好像是

    汪教授弟子寫的

    重生者就是這麽肆無忌憚。

    笑容逐漸變態

    曹修言坐下之後,他旁邊那個帶球撞人的學姐用胳膊肘碰了曹修言一下。

    曹修言裝作沒感覺。

    為什麽不用球呢?你用球,我肯定扭頭啊。

    又頂了一下。

    曹修言這才轉頭,禮貌道:“同學你好,有事嗎?”

    “帶球撞人”湊了過來,貼著曹修言,很興奮地道:“同學你也是要考研的嗎?我看你記了好多東西呢,講座結束後可以交流一下嗎?”

    曹修言有些尷尬地道:“交流沒問題,我也是剛接觸,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帶球撞人”又道:“同學我們加個微信吧,我們以後多交流。還可以一起約個考研自習室圖書館什麽的對了,我叫李玉婷,你怎麽稱呼?”

    說著,就把二維碼湊了過來。

    曹修言都特麽尬出天際了,加了她微信後,補充道:“學姐,我不考研我才大一你可以叫我曹修言。”

    李玉婷一愣。

    這帥哥才大一?

    大一就這麽能拽了?

    不過泡學弟

    好刺激啊。

    曹修言看了一眼這位學姐的微信頭像。

    是一張自拍,目測應該夏天,穿著比較涼快。

    學姐長得還是很不錯的,微胖型的女孩,五官很端正,一些地方

    很飽滿。

    他突然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