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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強行將夏清源拽上了車。
盡管生理上對這個女人極端抵觸,但是她似乎知道不少事情,既然她硬要跟著自己,那就讓她跟著好了。
溫柔坐定之後,司機問她去哪兒,她暫時沒有頭緒,隻說讓他先隨便開,等確定了她馬上就告訴他。
司機師傅樂得遇上這樣的乘客,反正打表照常打,他巴不得她一直不知道目的地,能多掙一點錢。
溫柔想拿出手機打電話,但她拍了拍口袋,現裏麵空空如也,這才想起來手機可能還在自己那輛被撞壞的車子上,她扶住滾燙的額頭,不由得更急。
視線裏卻忽然出現了一隻白色的手機,溫柔抬眸,就見夏清源滿眼笑意地望著她,“我給你帶出來了哦”
溫柔神色冰冷,她害她出了車禍,還拿走了她的手機,現在看她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自己是不是還要謝謝她?
“啪”
溫柔一把將自己的手機掄了過來,夏清源的手背被她敲了那麽一下,瞬間紅了一片。
手機上有許多來電顯示,光嚴阿姨就給自己打了十幾通電話,這樣一看,果然嚴峻是出事了。
溫柔眉頭緊皺,趕緊回撥回去。
但嚴阿姨在電話那頭已經哭得連話都說不清了,溫柔雖然很想把她安撫好,但是又急於知道嚴峻到底怎麽了,於是隻好強烈要求讓孫叔叔來接。
孫叔叔畢竟是男人,又是一家之主,他歎了幾聲氣,啞著嗓音告訴溫柔,嚴峻因為藏毒,被警察抓了。
溫柔一聽那個“毒”字,心裏咯噔一下,臉色刷地白了,她的第一反應是難道嚴峻又複吸了?
不會的啊,醫生前幾天還說他差不多快戒掉了,從嚴峻的表現來看他也是立誌要把那些玩意斷幹淨的,好端端的怎麽會
是醫生診斷錯誤,還是哥哥沒有挺住?
溫柔讓自己冷靜下來,繼續追問細節。
孫叔叔說嚴峻那是證據確鑿,人贓俱獲,警察連坦白從寬的機會都不給,就把人押上了警車。
嚴阿姨當場就暈了,醒來之後一直哭,怎麽勸都不聽,孫叔叔說到這裏又是歎氣,歎得溫柔腦子裏的神經都揪成了一團。
“什麽證據?什麽贓?警方從哪裏找到的?”
“好像有人舉報了阿峻,警察是拿著搜查令進來的,最後搜出了一個牛皮袋子,可阿峻說那個袋子不是他的啊,但警察都不相信,他們還說,如果情節嚴重,可能,阿峻得坐一輩子的牢”
溫柔的眼睛卻瞬間閃過一道鋒芒,牛皮袋子?是那天在路上遇見嚴峻的時候,他手裏拎著的那個袋子嗎?
後麵還遇到路檢了,但因為穆寒時的關係,最後他們的車子暢通無阻地通過了。
袋子裏麵藏了品?
那自己和穆寒時,豈不是成了幫凶?
等一等,那個袋子,的確不是嚴峻的,他說了,是他朋友的。
齊浩
那這個齊浩,現在又在哪裏?
夏清源忽然在一旁開口道,“想知道齊浩在哪兒麽?我可以帶你去。”
溫柔掛了電話,轉頭看著夏清源。
她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認識的,她也不關心,夏清源看起來像是蓄謀已久,篤定了自己會跟著她走。
但溫柔確實也沒有更好的選擇,萬一躲過這次,放跑了齊浩,那嚴峻就完了。
兩人來到一處廢棄的工廠。
對這種地方溫柔一向沒有好感,因為要放在電視劇裏出現,這就相當於是打終極bss的地方,往往會曆經磨難九死一生。
上回蕭衛綁了自己,穆寒時替她擋了一刀,這一次,不知道又會生什麽。
果不其然,才剛走進去,一個高大的男人立刻拎著繩子迎了過來,隻是他沒衝著溫柔,一言不將夏清源綁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夏清源臉上那遊刃有餘的表情立刻消失了,整個人像是被敲了一記重錘一般,聲音都有些失真,“你你做什麽?說好了我把她帶過來我的任務就完成了!你現在是什麽意思?齊浩,你給我鬆開!!”
但是男人非但不鬆開,反而將繩子勒得更緊了,他看也沒看她一眼,聲音冷得不行,“你要是不想死,就給我老老實實地閉嘴。”
看起來夏清源還是很怕他的,被齊浩這麽一說,立刻不敢再吵吵了。
溫柔就站在邊上看著,說起齊浩,她對這個男人的印象,還停留在十幾歲的時候。
也就見過幾麵,誰讓他家就住嚴峻家對麵,她去找哥哥玩,偶爾也能碰上他。
高高瘦瘦,斯斯的一個大哥哥,讀書一直很用功,是個學霸級別的人物。
嚴峻說齊浩是單親家庭出身,媽媽又常年生著病,所以溫柔每次看到齊浩,都是他站在院子裏,給他母親熬藥的場景,她不得不感歎他是又孝順又懂事,和他們不是同一個路子的。
溫柔自認達不到他那種高度,所以年少時遠遠看見了齊浩,一定會叫他一聲“浩哥”,帶著幾分敬佩的意思。
但現在,他做的這些事,樁樁件件都透著一股子下三濫的感覺,溫柔莫明有些反胃。
“浩哥”?
不好意思她真叫不出來。
溫柔索性也就沉默,當然她不是沒有疑問的,她肚子的問題已經差不多快要把她撐爆了,但她相信齊浩既然把自己騙到了這裏,該說的話,他一定會全盤托出。
“溫柔,好久不見。”齊浩很簡單地打了一聲招呼,然後朝她揚了揚手裏的手機,“我打電話通知了你丈夫,相信他很快就會趕過來。”
溫柔薄唇緊抿,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和穆寒時又有什麽關係?
齊浩還是那副斯的模樣,講話不緊不慢的,“你還記得我媽媽麽?”
溫柔眼睛眯了一下,點點頭。
她也不知道這算不算記得了,自己連齊浩都不相熟的,他的母親她更沒有見過了,事實上她也就聽嚴峻說過他媽媽得病的事,但具體是什麽病,痊愈了沒有,溫柔一概不知。
如果和穆寒時有牽扯,難道又是醫療事故?
“我媽媽她前不久去世了,因為得不到匹配的腎髒,身體衰竭而亡。可原本,她是能得到移植機會的,但就因為某些人權勢大過天,跳過了正當程序,將原本屬於她的腎髒,搶走了”
溫柔聽得很明白,她想到溫如嚴簽下的那份死後自願捐獻器官,並且著重標出將腎髒交給穆寒時處理的協議書,體內的血液,一點一點地凍結成冰。
事情到這裏已經很清楚了,齊浩是來報複的,但他覺得光靠他一個人,沒辦法扳倒穆寒時,所以把自己也扯了進來麽?
溫柔沉下臉色,“可這關我哥什麽事?你為什麽要害他?”
齊浩笑了笑,“隻能怪他運氣不好,我剛好缺一個背鍋的人,正好他有前科,不推給他推給誰?”
溫柔敏銳得不行,她哥曾經沾過毒的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為什麽齊浩好像很清楚的樣子?而且他那袋子裏麵的品又是怎麽來的?憑他這種無名小卒,也不可能查得出穆寒時暗中做過的那些事。
“你和冷斯城什麽關係?”
齊浩聳肩,和聰明人說話不費勁,他也直接回答了,“沒什麽關係,我不在他手底下混,但是我媽看病需要錢,我一個窮學生,養活自己都成問題,所以我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去求他了,然後他給我指了一條路”
“你以為冷斯城是什麽慈善家麽?這是一條死路!”
他去販,一個博士生去幹這種勾當,他本可以前途無量的。
“我知道,但是來錢快,錢可以救我媽的命。我和你們這種錦衣玉食的大小姐大少爺不一樣。”
齊浩還是很平靜,這種過了頭的平靜讓溫柔內心湧動著一股不安,然後,她聽見他說,“溫柔,我們來玩個遊戲吧。你贏了,我就去自”
溫柔看著他,自己似乎沒有拒絕的權利。
穆寒時趕到的時候,戛然而止的刹車聲響徹午後的天空。
男人來得很急,連白大褂都沒有脫,夏清源一見他,立刻抖著嗓子大聲喊道:“寒時!寒時!救我!”
溫柔被綁在另外一根柱子上,齊浩算是給她優待了的,繩子沒有勒得很緊,不像夏清源,可能皮肉都已經破開了,所以她一直哭一直在喊痛,穆寒時一來,她立刻就失控了。
“溫柔,你沒事嗎?”
穆寒時一大步一大步跑得飛快,視線隻定在溫柔的身上,卻被她大聲地吼著讓他站住。
男人猛地愣住,“溫柔?”
“你怎麽一個人來了?”
“因為我在電話裏強調過,必須穆醫生獨自前來,否則”
齊浩從後麵走上來,他拿著一把短刀,慢悠悠架在了溫柔的脖子上,刀鋒對著她柔嫩的肌膚,作勢就要劃下去。
穆寒時箭步上前,厲聲道,“你敢動她試試看!”
卻是溫柔喊得快要爆出青筋,“我讓你不要過來!!”
“溫柔!”
溫柔的聲音卻比穆寒時還要響,“這裏埋了炸彈!!你想被炸得粉身碎骨嗎?!”
穆寒時登時頓住了腳步,生生被阻隔在了另一端。
然後齊浩在死寂的空氣裏輕飄飄地笑開,“是呢,隻要不輕舉妄動,大家都還是安全的。”
“瘋子!”
溫柔低罵了一聲,那把刀子立刻離她的脖子更近了一分,穆寒時嚇得魂兒都飛了一半,“溫柔,你別激怒他!”
溫柔卻一臉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表情,她看著他,氣定神閑地開口,“穆寒時,我有話要問你。”
“有什麽話就不能等你安全了再問?”
溫柔堅定地:“不能。”
“好,你問。”
“我爸爸的腎髒,你是不是拿去救奶奶了?”
溫柔原本以為很難,她認為自己沒辦法問出口,但現在真的問了,她又忽然覺得,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難。
穆寒時臉色驟變,“你知道了?”
這個反問,惹得溫柔愴然一笑。
“所以,都是真的”溫柔笑著笑著,眼淚卻落了下來,“穆寒時,那是我爸爸!”
嗓音淒厲,揪心刻骨。
溫柔不哭穆寒時和她結婚是另有所圖,也不哭父親的意外之死,她隻是哭,溫如嚴寧願違背自己的信仰,也要成全她的愛情
父親簽下那份協議書的時候,在想什麽呢?
是不是在想他的女兒能和心愛的人長相廝守,然後幸福快樂地過一輩子?
然而自己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裏,溫柔想,她其實不該去怪穆寒時的,他也是為了救他最親的人,如果放在她的身上,她也會窮極一切手段去救父親。
她該怪的是自己。
她該死
要不是她,至少父親能夠自己選擇如何活著,甚至是怎樣死去,至少不會,連身死之後,都不得安寧。
“溫柔,對不起我”
穆寒時看著她哭,心痛得不行,但是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尤其還是在她被人挾持,頸動脈隨時會被割開的節骨眼上,他任何的解釋都顯得那樣的蒼白無力。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
齊浩這樣說著,慢慢從溫柔的身邊走開了。
他站在兩根柱子之間,朝穆寒時攤開了手,“穆醫生,因為你的緣故,我母親才會死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治好我母親的病,然後好好孝順她,讓她過上好日子,我原本是能做到的,可是最終我卻讓她痛苦地離開了人世,然後這份痛苦沿襲到了我身上,所以,我也想讓你嚐一嚐痛苦的滋味。而且,一命還一命是再公道不過的事情了”
穆寒時不想聽他的長篇大論,直接打斷了他,“如果你要我的命你可以衝著我來!”
齊浩卻笑,像是沉浸在了某種樂趣裏一般,搖了搖頭道:“不,我不想要你的命。我隻想讓你做個選擇一個是你的前女友,一個是你的太太,她們之中,隻有一個人能活著。”
“我選我太太!你放人!”
毫不猶豫,穆寒時真的是一秒鍾的猶豫都沒有,他的眼睛裏隻容得下溫柔,夏清源已經撕心裂肺地開始大哭,可他仍是無動於衷,一臉緊張地望著溫柔。
溫柔驀地笑了一下,他這樣將她放在第一位,讓她的心都跟著疼起來。
“你看,我說過了,這個遊戲根本就沒有懸念,他一定會選我。”
夏清源崩潰地嘶吼,“齊浩,你為什麽要把我扯進來?我們應該是同一戰線的不是嗎?!我不想死!你別過來!齊浩,你不能聽他選的去做,我為什麽要幫穆寒時償命啊?我是無辜的!!”
“但是,我不要他選我”溫柔的聲音被夏清源嚴嚴實實地蓋了過去,但齊浩還是能聽見,穆寒時一直關注著她,自然也不會聽漏。
“你如果想讓穆寒時體味到你的痛苦,你就直接殺了我好了”
“溫柔,你在說什麽!!”
穆寒時有些慌了,他從溫柔的眼睛裏看不到一點想要活下去的感覺,難道溫如嚴的事對她的打擊那樣大,讓她連命都可以輕易舍棄嗎?
“齊浩,你快放了溫柔!我隨便你處置,隻要你放了她!”
穆寒時朝溫柔走去,他哪還管炸不炸彈,就算是死,也要先把溫柔救出來再說!
誰曾想齊浩竟然直接從口袋裏取出一個遙控器,摁下了紅色的按鈕。
“轟!!!”
一時間,硝煙飛揚,亂石四濺。
齊浩在這裏埋了許多小型炸彈,每一個都配有相應的遙控器,他全給打亂了,一股腦兒塞進了口袋,現在隨便拿出來的這個,他也不知道會把哪裏炸開,等他意識到是自己腳邊上的位置,已經為時已晚。
穆寒時眼睜睜看著那塊地陷了下去,然後柱子轟然倒塌,濃塵四起,整個世界都在搖晃,他被晃得摔在地上,炸彈一個接著一個爆炸了,震耳欲聾的響聲裏,他再找不見溫柔的身影
六年後。
又是六年
這六年裏,很多事情生了變化。
比如蕭衛的心髒手術獲得了成功,而給他做手術的葉卉醫生對他表白成功,兩人開始正式交往。
又比如白念生辭去了醫生的工作,帶著女兒,開始了周遊列國之旅。
但有些事情,卻還是一成不變的。
穆寒時找溫柔找了整整六年
那一場爆炸案,穆寒時僥幸活了下來。
齊浩被炸死,而夏清源的腿廢了,後來給裝上了義肢,也能正常行走,她現在和夏柒柒生活在市,姐妹倆過著平靜又安寧的小日子。
隻有溫柔,隻有她仿佛人間蒸了一般,連屍體都沒有找到。
穆寒時一直不相信她死了,沒有屍骨,那她就還是活著的,所以他一直找一直找。
一年,兩年,三年
數起來很快,過起來其實也很快。
但溫柔始終沒有被找到。
慢慢的也總有人開始說,穆家的那位年輕太太,或許是屍骨無存吧,可憐穆先生一片深情,卻是有情人無法終成眷屬。
但穆寒時從來不會這樣想,溫柔沒有死,她隻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而他一定會找到她。
這一年,穆寒時將年休的地點選在了法國巴黎。
夜色初降,他漫步在複古而浪漫的街頭,路過一家賣聖誕禮物的商品店,櫥櫃裏,明豔的燈光下,有一個玩偶,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視線。
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對這個小孩子喜歡的玩意產生的興趣,但沒由來的,他就是想買下它。
這時,耳畔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媽媽,我要那個!”
“哪一個?”
很平常的母女之間的對話,卻讓穆寒時瞬間打了個激靈。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是
“溫柔?”
穿著大衣的女人狠狠地怔了一下,她轉過了身子,度很慢很慢,像是要耗盡她一生的時間。
然後溫柔終於看見了他,雖然隔得有些遠,但她看見他的眼睛漸漸亮起來,看見他將厚厚的圍巾鬆下,露出一個恍若昨日的微笑。
溫柔的眼眶驀地就濕潤了,不願去想她被冷斯城救下之後那暗無天日的五年時光,也不願去想他最後終於大慈悲肯放了自己,但還是將她鎖在了異國他鄉。
隻要穆寒時出現,隻要有他就夠了,這麽多年的等待,懷了他的孩子,生下來,一手養到這麽大,母女倆相依為命了那麽多年,都值得了。
兩個人都沒有動,他們是不需要動的。
因為兩顆心,早已經穿越了人海,緊緊地靠在了一起。
法國的街頭畫家,以手中的筆銘刻下了這一幕:一個美麗的三十出頭的女人,抱著一個可愛靈動的小女孩,遠處站著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靜靜凝望著彼此。
之外的行人,皆成布景。
耳畔響起一旋律輕揚的法國小調,隻重複著一句歌詞,翻譯成中便是
“你是我,一生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