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城，武舉天墟。

    鏘！舉至口角的靈笛瞬間被崩飛。

    李通楷虎口劇痛，整個人都站立不穩，被刀氣震得跌跌撞撞倒退三步，最後一個趔趄，竟像個虛弱的普通人，一屁股坐到地上。

    等回過神，心中一緊，兩肩一沉，脖子已被一左一右架上兩把漆黑臂刀。此時他的目光終於完全聚焦，順著刀鋒顫顫上望，或許是幻覺吧，他竟覺眼前那頭麵無表情的木雕螳螂，嘴角掛著一絲譏諷。

    於是李通楷整個人都懵了

    等等，這什麽情況？同為神哭峰兩大先天期親傳之一，他還是本峰首席，每次都能穩壓“傻子蔡”一頭，怎麽那小子剛才贏得“毫無難度”，輪到我，沒開始就結束了？

    不應該讓我先出手嗎？難道讓不讓先手，還要看心情？

    還是說，要看臉？帥一點的都不給機會。

    “九組第二場，獲勝者”

    李通楷還在發蒙呢，就聽天上傳來了金丹長老的宣告聲，他整個人一激靈，張口連忙大喊

    “等等！請稍微等一下下！人傑師叔，我有個小小請求！”

    說到這，他小心舉起雙手

    “能不能像剛才那師弟一樣，讓我出手先？”

    天上金丹長老還沒被這樣公然打斷過，臉色瞬間變黑，但此事涉及人傑的態度，他不敢冒然決定，便止住口，狠狠剮了李通楷一眼，然後也略帶好奇看向人傑。

    人傑聽到這請求也有點哭笑不得，開口應道

    “我已讓你幾瞬，是你自己吹簫前要做那些無用動作。”

    此話剛落，看台便傳來大片哄笑。李通楷想到自己剛才比試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擺個招牌動作，將笛子如跳動火焰般在指間快速轉上兩圈。原先，他還認為這樣很酷，現在卻感覺自己像是在耍猴一般。

    想到這，他老臉一紅，輕咳兩聲，再次哀求道

    “我指的是讓我先出招”

    “不行。”人傑一口拒絕。

    “為什麽？”李通楷心中很是不平，但說出口的聲音卻小了很多“那蔡清淇，您都讓他先出招的”

    “那是因為他招數我從沒見過，有意思。”

    如此回答，不僅李通楷聽得呆了，周圍豎起耳朵的人也呆了。台後準備登場的弟子們更是湧現出一種不詳的預感。

    “我其實我招數也很有意思滴，您要不要試試？”

    李通楷還想掙紮，人傑下一句話便如冷水般潑了過來。

    “你用的難道不是《傷心蕭法》？”

    經過這麽一問一答，人傑自己倒是也被重新提起了興趣

    “我入門沒多久便找各峰金丹長老試招，體驗過天心九峰以及新立第十峰的核心功法，確實都不錯。今天武舉性質特殊，屬於門內切磋的性質，你們隻要能贏我這個賦靈木雕，就能得到豐厚獎勵。

    這要求已經很低，所以，我不會再繼續降低難度，除非”

    他頗為期待地閉眼“看”向李通楷

    “除非你們能像剛才那位蔡師侄，使用我從未見過的招數，如此倒是可在出手前向我打聲招呼，我讓你們先出招。”

    沒戲了！

    此言剛落，擂台後方圍著的九組選手們一片哀嚎。

    天心宗功法招數大多以奇致勝，以控製技巧居多，除神木峰，其他各峰攻擊普遍不強，即使神袍峰神鐵峰，也有一個引導或蓄力的階段，所以，一旦碰上人傑這種速度超絕攻擊又高的對手，若不是有心算無心，很難有出手機會。

    “我認輸。”

    李通楷徹底斷了念想，舉起的雙手無力落了下來。

    晴空萬裏，柔和的日光灑在廣場上，與其間不斷閃動的靈氣交相呼應，不過九組擂台周圍卻是一片愁雲慘淡。外麵的看台倒是依舊熱鬧非凡，大家看得津津有味，有些人還和貝魯魯一樣，拿出隨身攜帶的瓜果嗑了起來。

    “嘖嘖，又一個剛開始就結束的，人傑師祖製作的螳螂太酷了，好想要一隻。”

    “你們說，還有沒有人能贏上一把？”

    “我覺得懸，不用主修功法，先出招也起不了大用，用主修功法，根本沒什麽機會出手。如此看來，蔡師叔還真是好運哇！”

    “看！神木峰的真傳弟子上場了！都用刀，九品對七品，說不定有贏的希望！哇，果然，哈哈！果然好激烈！加油，加油，加額，怎麽這麽快？”

    “嗬嗬，同樣用刀，砍不中有啥用，快得過螳螂刀嗎？有螳螂的刀法好嗎？”

    “雕心賦靈，雕心賦靈，話說回來，同樣木雕，到我們手裏可能就廢了。”

    “剛才說到快，我倒是想起另一位。”

    人傑自然沒去關注看台上的這些議論，眼見一個又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對手瞬間被自己一個小小的木雕打敗，突然有些興致缺缺。

    天心宗先天九品，今日全在天心城集合，按理說第九平台的參戰選手是最多的，用的時間也最長，但照這麽下去，此地會是第一個結束。

    “九組第八十簽，趙人傑，黑夜，請準備！”

    起風了。

    風平浪靜的擂台猛地刮起一陣狂風，將人傑衣衫吹得獵獵作響，從未束縛過的頭發也如長蛇般開始舞動。

    一道朦朧黑光圍著人傑繞了九圈之後，攜風雲凝聚之勢漸成形。整個擂台“砰”地劇烈晃動一晃，煙塵以黑光為中心由近及遠散開，然後畫麵從極動轉為極靜，原地顯現出一個小小身影。

    她四肢看似隨意一趴，頂端利爪卻緊緊咬固在地，她的毛發流暢，體態修長，雖隻有成年人胳膊那麽大，卻高昂著頭，即使是漆黑一片的雙眼，也能讓人感受出其中的灼灼戰意。

    人傑不是第一次見這隻黑貓，卻好奇地發現，對方的尾巴今天發生了很大變化，從初見時一根，變成了如今的兩根，兩尾之間分岔十分明顯，其中一根粗壯些，上麵金光閃動。另一根似乎剛長出不久，淡淡青光在其上一閃而逝。

    “喵~”

    被新任神袍峰峰主取名為黑夜的貓兒，衝人傑禮貌叫喚一聲，接著頭部微垂，周身發毛無風自動，一股無形氣勢對著木雕螳螂廿七迎麵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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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速度居然超過了木雕？

    有意思。

    人傑心中一動，嘴角不自覺上揚。他控製廿七將刀尖對準黑夜，笑道

    “很好，使出你的全力吧。”

    “喵！！”

    黑夜伸出舌頭在嘴前劃了一圈，接著小口微張，露出兩隻尖牙，雙眼變紅，泛出濃濃的妖氣，下一刻，隻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其本體瞬間跳躍出現在廿七上方，居高臨下探出雙爪，十根指甲縱橫交錯，往下交織無數細長金光。

    “起舞飛揚至，潔白奈傷春！”

    人傑見狀沒做多想，控製廿七同樣鼓動妖氣，直接使出了“刮豬毛”。

    叮叮當當！一大團刺眼光芒瞬間暴起。

    密集的碰撞聲如雨打芭蕉般響成一片，連綿不絕。黑貓和廿七之間的虛空，因妖氣利刃碰撞不斷迸射出星星火花。二者剛交手就進入白熱化，出招速度均快得驚人，看台上絕大部分弟子都看不清其中細節，心裏變得如貓抓樣般，癢癢的，開始忍不住翹首以盼，期待著戰鬥結果。

    呼，呼。

    兩彈指後，黑夜猛地彈開，落在原地站定不動，與螳螂同時做出攻防一體的姿態。她小口一張一合，噴出股股白氣，前肢微微顫抖，其上虎口皸裂了數道傷痕，但隨著細嫩尾巴上的青光閃動，傷口竟然開始緩緩愈合。

    反觀廿七，渾身上下出現無數抓痕，看起來似乎慘不忍睹，兩把臂刀在妖氣包裹下居然也出現了密密麻麻缺口，最深一處幾乎齊柄而斷。

    “好硬的木雕，恢複能力太強了，再拚下去，恐怕我會先受不住反震之力，得速戰速決！”

    “好鋒銳的爪子，她攻擊有古怪，硬拚恐怕會臂刀斷裂，妖氣也防不住。”

    雙方腦海不約而同閃過這些想法。

    人傑此時控製廿七吸收大地之力，和黑夜進入對峙，戰況陷入詭異平靜。此時看台上的氣氛卻被瞬間點燃，觀眾席分為兩個陣營，爆出了陣陣熱浪，為雙方不斷鼓勁加油。

    兩位當事者卻如恍若未聞，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們都在抓緊時間回複，也在細細觀察對手，思考著破敵之策。

    待重新恢複戰力，廿七毫不猶豫，立刻雙刀微揚，身體微伏。如此動作，黑夜當然能讀懂其含義，也如炸毛般炸開了全身毛發，腰部猛弓了起來。

    下一刻，以那根粗壯尾巴為源頭，一團耀眼金光從黑夜身上閃過，金光覆蓋她周身，顏色開始越變越濃。緊接著，一股強烈氣勢在她身上迅速聚集，就仿佛一張蓄勢待發的萬斤強弓，正不斷彎弦蓄力。

    寒光陰陽隔，俯首已離身！

    廿七此時如黑夜剛入場那般，化作一道黑光繞著對方迅速轉圈，同時發出一道又一道濃烈刀氣，向圓心處金色身影激射而去。

    人們此時已經完全看不清黑夜的身體了，擂台中央僅剩那團耀眼金光。金光邊緣處時不時冒出長刺般的突起，與廿七攻來的刀氣相互抵消。同時，整個金光外形正劇烈變化，從貓的形狀，逐漸變得細長。

    似乎從一把強弓，變成了一支利箭。

    呲啦！

    金光如脫弓之箭，先颮射向廿七足部，再猛地往上。沿途空氣好似變成了脆弱的布帛，發出不堪重負撕裂聲。在人傑本體神眼輔助下，廿七提前預判，使出渾身力氣才險之又險躲過這道致命攻擊。

    但並未結束，金光一擊未果後繼續轉向，來到廿七左手側，再猛地朝右手方向刺去。

    這種攻擊軌跡？難道是？！

    人傑很快察覺不對，在躲避攻擊過程中試圖對金光予以攔截，卻被對方勢如破竹直接對衝化解。金光或拈，或挑，或刺，或掃，攻擊目標從廿七胸部，到前肢，到後肢，到臀部，好像一把量衣剪刀，貼著廿七周身上下劃動，緊追不舍。

    被廿七千鈞一發避過了整整七招，金光又回到廿七正前方，緩緩變回了貓的形狀。但這並不意味著攻擊已經結束，恰恰相反，黑夜的氣勢已經蓄積到巔峰，其雙爪此時正對著敵人呈出虎撲狀。

    下一刻，渾身冒金光的黑夜毫不猶豫直抵而上。

    爪影未及，一股山洪海嘯般的力道便已襲來。人傑即使知道廿七硬碰硬不如對方，但這招也已是避無所避。《修衣剪法》產生的束縛力幾乎如影隨形，此時整個廿七身體已全部充斥了這股“力”的影響。若不用性光，木雕體內有限的意念力，根本無法將其掙脫。

    “迎滿腔絕情，看左右兩分。生死由我判，天下豬斷魂。”

    人傑不是坐以待斃之人，見狀通過廿七奮力使出全身妖氣猛地朝前劈去，同時觸動其複眼紅光一閃，一股滔天殺氣附在刀氣後轟然迎向金光。

    鏘！！

    伴隨巨響，金光先是摧枯拉朽衝破了黑色刀光，接著猛地一滯。在黑夜感知裏，一道毛骨悚然的嘶吼聲，濃到極致的腥殺味，從未體驗的恐懼感，宛如大海中的滔天巨浪猛地壓向了自己。

    黑夜識海變得震蕩不休，龐大殘忍的巨蟲虛影高高在上，俯視萬物，讓她生出恐懼和崩潰的衝動，但這時，她心眼內爆出一股強大意誌力，這股意誌力化作一隻巨貓，赤紅著雙眼，朝巨蟲決然撲去。

    仿佛經過千年廝殺，潮水般湧來的恐懼感，最終又如潮水般褪去。但在外界人眼裏，金光僅僅停頓了刹那，接著又繼續一往無前，用要捅破天的氣勢，衝破了那頭連勝螳螂的刀光防禦圈，將它胸口捅出一個駭人大洞。

    金光褪去，化作了黑色嬌小的貓影。

    她落在廿七身後，踉蹌幾下，便再也支撐不住軟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