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秋岱看著王幼齊眼中還沒有退去的水光，心中不禁一痛。

    “但是，我的情況複雜，想想也就罷了……”

    他聽女兒說了事情的經過，女兒和她的男人也都說，不管是不是，孩子都要認回來。

    他其實也是想認她做孩子的，不管她是不是他們家的孩子，他說覺得她與他有緣，可是他想到他年紀不小了，也不知道還有幾天活頭，到時候他兩眼一閉走了，把一堆亂攤子丟給她……

    他的孩子是做得出這些事情的。

    “看到你這樣子，我就放心了。”

    這句在後來被人惡搞了無數次的話，王幼齊之前聽到總會發笑的，但是這次，看著石秋岱的樣子，她忽然莫名的心酸，她感覺眼睛有些模糊，忙垂下了頭。

    石秋岱哪裏看不出來她的異樣，他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她身上發生的一切，之前的時候，他還有些遺憾，現在卻是慶幸，慶幸她變了樣子，要不然，以她之前的樣貌，女兒與那個男人看一眼，就知道她是他們的孩子，到時候……

    想到兩個人的樣子，他眼睛沉了下來。

    怪誰呢？怪他自己，當初沒有把女兒教好，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沒有保護好她，所以她以自己的方式保護了自己……

    石秋岱默默地搖了下頭。

    王幼齊看他黯然的樣子，抿了下嘴唇勸說道：“不管有沒有這個名份，你都可以來的，我……”

    她看石秋岱抬起頭對上她的眼睛，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一直是把你當成長輩的。”

    王幼齊雖然無數次的想，她和之前的滿月劃清了界線，但是她卻一直對這個老人放不下，每次都會想起石秋岱的臉，他慈祥的笑，還有那次他去張家溝子看她時走的背影……

    她想，她可能真的是因為前世的影響，所以別人，特別是長輩給她些溫暖，她都會記在心上，翻來複去的想。

    石秋岱點點頭，這話他信，但是他卻依然搖了搖頭。

    “我這次回去可能就不會來了，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你都不用去看我，就當我們沒有相識一場。”石秋岱認真地說道。

    “你……”

    王幼齊吃驚地看著他，他的語氣好像是交待後事一樣，讓她的心裏不由得一跳。

    “我沒事，隻是這麽大年紀了，早晚會有那麽一天的，所以先和你說一聲。”石秋岱笑了笑，慈愛地看著王幼齊，“如果我的兒子女兒，或者任何人以我的名義上門，你都不用理會，這也是我希望的。”

    “我也沒有理會……”

    王幼齊看著他的眼睛，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她鄭重地點了點頭。

    她知道他的意思。

    不隻他的女兒，應該還有邢家人吧，之前她讓王幼度出手幫了邢家，所以石秋岱才有這麽一說。

    “好，你，好好的。”

    石秋岱站起來，看著王幼齊說了這麽一句，就離開了。

    王幼齊看著他的背影，眼淚莫名的就落了下來，她有種強烈的感覺，她再也不會見到這個老人了，這個一輩子生活坎坷，卻依然保持著本心的老人……

    她的預感沒有錯，等她身體沉起來，穿上了單薄的衣服的時候，她感覺到王幼度的不對，細問之下才知道，石秋岱走了，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她聽到忽然覺得腦子一蒙，王幼度忙扶住了她。

    “你不要擔心，他走得很安詳。”王幼度忙說道。

    走得很安詳？

    王幼齊呆愣愣地看著王幼度，腦子一片空白，王幼度忙扶她坐下，輕撫著她的背，細細地解釋。

    他就是知道，她是特殊時期，所以沒有把這件事情和她說，但是石秋岱那裏鬧得確實有些不像話，他出手才鎮住了場麵。

    石秋岱的身後事還是他出麵辦的。

    那些人還想要再訛上來，被他毫不留情地收拾了一頓才老實了下來，他想到那個老人，心裏也不禁唏噓。

    那是一個值得敬佩的老人，但是卻落到了那樣一個下場，就衝他一直以來對她的關懷，他不知道便罷，知道了卻不告訴她，不管出於什麽原因目的，她雖然不會如電視電影裏說的那樣，與他生氣與他鬧，但是心裏絕對是有隔閡的。

    “他，”王幼齊坐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他是怎麽走的？”

    “他身體到了極限，”王幼度感覺到她手有些涼，握在手裏搓了搓，“他家裏是老派的文人，支持過國家，那年代，他受了不少的苦，家裏的人也是在那時候去了大半，前幾年的時候……”

    王幼齊點點頭，前幾年的時候，不用說，他受的苦更多。

    “所以他們家裏沒有人了，是麽？”

    王幼齊想到那個老人孤零零的一個，鼻子忽然一酸，她當時就該認下老人的，也免得老人走得那麽淒涼。

    她腦海裏浮現出老人的音容笑貌，最後卻定格成了兩個人最後一次見麵，他走的背影……

    “別難過。”王幼度輕輕地擦去她的淚，柔聲說道，“他離開，未嚐不是一種解脫。”

    王幼齊聽到王幼度的話，忽然感覺內心裏難受無比，她埋在王幼度的懷裏，無聲地哭了起來。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哭什麽，隻是感覺特別想哭。

    王幼度輕輕地拍了背，什麽也沒有說，本來應該是很熱的太陽，很熱的天氣，卻莫名的有種蕭瑟感。

    他暗暗地歎息了一聲。

    “哎喲！”

    王幼齊忽然感覺肚子有些痛，她不由得抓緊了王幼度的胳膊，王幼度嚇了一跳，連聲問道：“怎麽了怎麽了？”

    “肚子疼……”

    王幼齊的臉皺成了一團，她痛得呼吸都有些困難，她張開嘴，大口地喘著氣，卻感覺像是什麽都沒有吸進去一樣。

    王幼度看她臉色蒼白，白得沒有一點人色，心一下子亂了，忙抱起她就往外衝。

    “你做什麽？”

    雲蘭看到不對，忙走了過來，這短短的一會兒，王幼齊的頭發已經被汗水打濕了，雲蘭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

    “這是怎麽了？”

    她本能的掃了一眼王幼齊的身體，臉色不由得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