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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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鐺——鐺——”鍾鼓樓上梵鍾響起。
古經中記載晨曉敲鍾,是警醒世人自無明長夜中覺悟;晚暮敲鍾,是喚醒世人的昏暗迷惑。
西山的鍾聲早晚各敲一百零八下。早上先敲鍾後擊鼓,晨曦照亮鍾樓之時,鍾聲悠揚的響起,鍾聲過後鼓聲雷動;鍾聲先快而後慢,快十八下,慢十八下,反複三次共計一百零八下。
晚上則反之先擊鼓再敲鍾,鍾聲先慢後快。
修士們聞鍾聲而起,聞鍾聲而息。幾時幾刻該吃飯還是打坐隻要聽到鍾聲他們就會明白。
浮生葉洗漱完畢,對著銅鏡觀望。自己雖然不算一個帥哥,但起碼五官端正,眉清目秀。隻是年紀輕輕就被疾病掏空了身體,他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作為西山上為數不多的五十六個傳道士之一,浮生葉的早餐會有專門的雜役送到寢室中來。據前任的日記記載修士們的夥食向來不錯。
一百零八下鍾聲響完,按道理修士們也該用完早餐了,可是浮生葉的早餐都還沒有送來。
他餓的肚子咕咕直叫。隻好穿上他厚厚的黑袍,戴上黃金麵具出了房門朝食堂走去。
此時已經到了早課時間,身邊陸陸續續有匆忙趕往誦經堂的師兄弟們經過。和他同為傳道士的師兄弟們大都對他比較冷淡。而那些苦修士本身就是對誰都十分冷淡。
行走在冷風中的青石板小路上,浮生葉的心裏哇涼哇涼的。
“吃了嗎,你?”前方不遠處迎麵走來一個修道士,帶著笑臉打著招呼。
突如其來的善意讓浮生葉感到十分錯愕。
“嗯哼!”他支支吾吾著還沒有想好如何回答。因為他實在想不起來迎麵走來的人到底是誰。
“我吃過了,快走吧,早課要遲到了!”他身後另一個急匆匆趕路的人,和他擦肩而過。然後跟浮生葉前麵的那個師兄弟走到一起,他們肩並肩快步走向誦經堂。
原來之前的人根本就不是在跟浮生葉打招呼。
“那個人妖今天怎麽有點不正常啊!”浮生葉聽見先前被誤會跟他打招呼的那個傳道士對同伴道。
“沒事兒不用你可憐他,人家可是象雄部世子,將來是要繼承王爵的人”他的同伴不屑一顧的回答。
二人議論他的聲音漸行漸遠。
浮生葉搖頭感歎,悲從中來,自己的世子之位很快就要不保了。這時小白狐阿狸從他的黑袍下漏出一個可愛的小腦袋,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小白狐自從跟了他,從沒好好吃飽過。
浮生葉撫摸著阿狸的腦袋道:“走咱們找點吃的東西去。”
食堂裏聚集著幾百吃飯的雜役,還有一些高貴門客的隨從,以及一些出身平凡的門客。那些有身價的門客也都是在自己獨立的居所裏就餐。
這人一多就分三六九等,就會有八卦新聞;就會有利益集團,就會有相互碾壓;就一定會有一部分好人,也會有一部分壞人;還會有一個風光的帶頭大哥,也會有一個總是受氣的倒黴小弟。
“從前我家主子那可是號稱: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浮生葉走到食堂門口的時候就聽見裏麵有人在吟詩。
“哈哈哈——”一個張狂的笑聲響起。未聞其聲也能感覺出來這個大笑之人身份不一般。
能在數百人麵前發出如此肆無忌憚而招人厭的笑聲,並能讓這裏數百人都默不作聲,還裝出迫不及待地想要聆聽他教誨的人必然有著非富即貴的身份。
“你說那個人妖為什麽總是裹著一身黑袍,還戴著個嚇唬小孩子的麵具。”發出狂笑的人大聲質問先前吟詩之人。
浮生葉聽到他們是在談論自己,所以等在門口駐足不前。
他聽了片刻,對於食堂裏的事也有了個大致了解。
裏麵那個假裝吟詩作對的小醜就是今天該負責給浮生葉送早餐的雜役。這個雜役名叫阿古。按照月神殿的規矩負責照顧傳道士生活起居的雜役和傳道士之間是主仆的關係。換言之這個阿古應該是浮生葉的奴隸。
而那個發出狂妄笑聲的人身份非同一般。他是莽原赤金可汗羅摩薩最小的兒子,十七王子畫顏。
今早之時畫顏小王子,突然攔住了正要給浮生葉送餐的阿古。他當眾宣布阿古從此以後不再是浮生葉的奴仆,因為浮生葉已經被剝奪了象雄部世子的身份。
阿古本來就對浮生葉不怎麽尊重。現在為了巴結十七王子,可謂是用盡了渾身解數。阿古察言觀色,知道十七王子畫顏想要針對象雄部世子。所以他把自己知道的關於象雄部世子的老底都抖了出來,惹得整個食堂裏的人都哄堂大笑。
阿古滿嘴吐沫星子講述著關於自己主子的一些奇聞異事。
浮生葉側耳傾聽之下,才了解到許多他在那本日記裏沒有看到的事。
據外麵傳言神秘的象雄部世子是個白化病人,他少年白發,七歲那年被家族當成克父的妖人送到了月神殿。
西山上另有傳言說象雄部世子的男人功能已經退化到和女人一樣,變成一個小洞。阿古信誓旦旦的向大家保證,他親眼所見象雄部世子每次撒尿的時候都是蹲著的。所以他給自己的主子起了個綽號叫人妖。
象雄部世子在西山上從來不和任何人接觸。但是他也因禍得福,他是西山上唯一可以進入東山五部的人。因為東山的修女們根本不把他當男人看。
其實東山上大部分修女也看不起他。私底下都叫他萬花叢中一點綠。修女們和他在一起時雖然不把他當男人看待,但是也不完全把他當成女人,關於許多女人私下才能談論話題還是會回避他。
這讓象雄部世子在和東西兩峰的人打交道的時候都會變得很尷尬。
總得來說象雄部世子在西山沒有一個朋友。就連他唯一的導師衍重法師都以他為恥。
不過象雄部世子憑借著自己的一點小聰明在東山的修女之中倒是相對吃的開。
這一點浮生葉早前也了解一些。前任是個頗有些才華之人。琴棋書畫都略有精通。對於許多辯難的主題也往往有他獨到的見解。
因為東院辯堂之上是二十四人對二十四人的組合對決。主持人總是由長老格桑玉珍來擔當。
辯堂之上常常會出現同一個辯題,支持正方和支持反方觀點的人數各半的情況。這時就需要主持人格桑玉珍來做出決斷。但是格桑玉珍其實是一個有點優柔寡斷的老嫗,她往往也對一些似是而非的辯題拿不出令人信服的結辯。
這時辯堂就會需要找一個外人來參與投票表決,是支持反方還是正方的觀點。並且這個外人還要說出自己之所以支持某一方的原因。
這個時候在再沒有比象雄部世子更像外人的人了。起初辯堂拉象雄部世子過去隻是因為遇到了一個爭論三天都沒有結辯的話題。為了盡快結辯搞得格桑玉珍的偏頭疼都舊疾複發。
當象雄部世子到達辯堂之上的時候,聽到辯題,他就像換了一人一樣侃侃而談,有一次他竟然把雙方的結辯都給推反了,直接給出他自己以為的最佳答辯。
問題是他的答辯總是別出心裁,令雙方都很滿意。連主持人格桑玉珍對他的答辯也很信服。如此一來象雄部世子就成了辯堂之上的常客。
常常會出現他在文軒閣的工作還沒有做完,就被匆匆趕來的東山小師妹拽著前去辯堂救急了。
因為西山男弟子都禁止登陸東山,所以許多人都對象雄部世子是羨慕、嫉妒、恨。
這也是象雄部世子會在西山遭到孤立的重要原因。
可誰讓他們都不是太監哪?西山上的人這麽一想就心裏平衡了。
這時浮生葉感覺到黑袍底下,阿狸淘氣的在擺弄他的二弟,仿佛在質疑他那裏有沒有一個小洞。
他趕緊把阿狸從褲襠裏掏出來,放到了胸口前彎曲的左臂上。
“我也不是一個太監啊!今天就讓他們看看老子有種的樣子是多麽英明神武。”浮生葉自嘲。
麵對阿古的諷刺,浮生葉早氣的咬牙切齒。他怒發衝冠一腳踹開食堂的大門,大步流星朝著阿古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