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武覺得，有什麽如芒刺背，轉過身來，就看見台上太後身邊的葉融融。他禮貌的點點頭，重又與兵部即將的同事們，閑談地理局勢以促進熟悉。

    平國公府四夫人，見機會難得，借著恭賀孟子康高中探花郎，來探孟夫人口風：“孟夫人，你福氣真好，孟子康怕是大盛朝最年輕的探花郎了！”

    “莫四夫人說笑了，大盛朝十五歲的狀元郎比比皆是，探花又算什麽？我們本準備讓子康過幾年再下場，他又不肯，唉！沒辦法啊！”孟夫人故作謙虛的說，實則眉飛色舞高興得不得了。

    莫四夫人看她心情正好，試探著說：“孟探花年少有為，我家國公爺也常誇他貌比潘安，年輕有為，不知道你們定了那家千金，真是好福氣啊？”

    “子康年紀還小，又專心讀書，我和夫君還沒打算他的親事，打算讓他在吏部學習幾年再說吧。”孟夫人門兒清，這莫四夫人是看上子康了，她驕傲的婉拒道。

    莫四夫人還不肯放棄，笑著說：“以前子嵐也是等幾年，等幾年，但人算不如天算，聖上賜婚了，也是天賜良緣。”

    孟夫人臉色一整，肅容道：“我們子康雖然職低位卑，也想得太後娘娘賜婚，可是沒這個本事！”這是在譏諷莫四夫人沒那個能耐，來讓聖上賜婚。

    莫四夫人碰了個軟釘子，忍不住刺道：“平陽侯家小姐，可是出了名的粗魯無才，但人家命好，聖上就賜了個如意郎君。還是剛出爐的英武伯，可惜孟小姐溫婉賢淑，卻隻得了個靖王庶妃。”

    孟夫人臉色不善，咬牙道：“我二弟的女兒雖然隻是靖王庶妃，但庶妃又怎麽樣？風水輪流轉，世事難料不是嗎？”

    莫四夫人謝才想起，靖王可是太子的大熱人選，還是不要過分得罪的好，訕訕回了自己的席位。

    端敬公主瞥了她一眼，這四弟妹武將出身，不懂朝局，國子監祭酒孟寧魯，看似清高，實則早就投靠了靖王，是忠實的靖王黨。他家怎麽會聘莫家的女兒？簡直是癡人說夢！

    瓊林宴漸漸接近尾聲，太後熬不得夜，早早由葉融融扶著回了慈寧宮。當楊昭武獨自走出泰和殿時，月色如水，傾瀉在皇宮屋脊上的琉璃瓦上，幽靜而又神秘。偶爾略過一隻飛鳥，幾聲鳥鳴，更顯得空曠得可怕。

    四處都有駐守的侍衛，楊昭武隻是出來醒醒酒，遠處台階上，一個廣袖素服的少女，踏著夜色款款而來。

    楊昭武微微眯眼，才看清楚原來是如意郡主葉融融，他隨即轉身往大殿而去。

    身後傳來葉融融的輕喚：“表哥！”

    楊昭武的教養讓他停下腳步，轉過身回道：“如意郡主好！”

    “表哥，我自幼就在寺院長大，對京城不熟悉，你能陪我去花想衣選幾件衣裳，聽說你和君掌櫃交好，也好給我打個折扣嘛！”

    月光下的少女顯然已經沐浴更衣過，長發隻挑起半邊，隨意的挽了個圈，也沒用發簪，隻隨意的折了長長的鈴蘭，繞在發間。

    夜風拂過，隱有暗香來，她已洗淨鉛華，淡粉的素服沒有刺繡，一切都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飾。道路兩旁的侍衛們，都被月宮仙子一般的如意郡主所傾倒，更不要說她還語帶羞澀，軟語相求。

    楊昭武微蹙眉頭，拱手道：“聖上隆恩，我身肩兩職，怕是沒空陪如意郡主上街。宴會已近尾聲，飲酒醉者甚多，郡主還是喚兩名侍女，回慈寧宮得好。”

    說完楊昭武轉身，大步流星的往泰和殿內而去，留下眼帶幽怨的葉融融，泫然欲泣捂麵羞奔回了慈寧宮。暗處的太監侍女趕緊跑過來，隨在身後。

    回到慈寧宮的葉融融，撲進太後的懷裏，哽咽著說：“姑祖母，表哥他，他……嗚嗚嗚！”

    跟隨她的太監，趕緊湊過去，把剛才的情形說給太後聽。太後詫異道：“不會啊？哀家明明看見他，今兒看著融融眼睛都沒眨一下，而且後來連飲四五杯酒，分明是為了壓下火氣，怎麽會？”

    “姑祖母，都是融融自作多情，表哥不喜歡融融。”葉融融哀怨的泣道。

    太後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心疼融融拉下臉軟語相求，那個不解風情的楊小子還拒絕？生氣楊昭武即便得聖上恩寵，難道就這麽看不上承安伯葉家？

    “融融，別哭了，哀家幫你出這口氣！”太後薄怒道。

    葉融融抬起兩個腫得如核桃的大眼睛，哀求的說：“姑祖母，別，別為難表哥。是融融不好，配不上他。”

    “唉！女生外向，好，哀家不為難他。融融，姑祖母告訴你一件事，木神醫很快就要在京城收徒了，你一定要想辦法讓木神醫收下你。隻要木神醫收你為徒，又喜歡你，這天底下，你想嫁誰都可以！”太後神秘的對葉融融說道。

    葉融融聽過木神醫的名號，但沒想到他有如此能耐？不禁問道：“木神醫不過一介江湖遊醫，有那麽厲害？”

    太後不好實說，隻能說：“木神醫救過哀家的命，聖上對他有承諾，隻要他向聖上提要求，沒有不成功的！”

    “可是，融融已經是郡主了，再去拜一遊醫為師，會不會失了尊貴體麵？”葉融融不怎麽想，哪怕是神醫，也不會位高權重，一個承諾而已，誰知道靠不靠譜？

    太後語重心長的說：“融融，哀家不會害你，你習得醫術。也好更好的照顧哀家不是？”

    葉融融聽得出，太後有隱瞞，但不好拆穿，隻能恭敬柔順的說：“是，姑祖母，融融一定爭取，等融融習好了醫術，就好生侍奉太後。”

    “乖！融融你放心，哀家一定讓你如願以償。”太後摸著葉融融光潔的頭發，保證的說。

    而瓊林宴會散席後，楊昭武獨自回往將軍府，可不知不覺，疾風怎麽就到了竹枝巷。天上月大如鬥，光華撒滿京城，楊昭武騎馬徘徊在謝府外，有點躊躇不前。

    半響後，楊昭武告訴自己，曾若妍許配給子嵐這個好消息，心心一定想馬上知道。於是伸手在馬鞍袋裏，摸出一截短笛，擦拭了一下，拿到嘴邊吹了起來。

    吹得是一首《望春歸》，笛聲清脆悠揚，在夜色中飄蕩。

    謝府後院裏，正房裏隻點了一盞燈，昏暗的燈光中，謝怡心身著褻衣，坐在貴妃塌上，身子趴在窗沿上麵，望著明月一言不發。

    安青端著一盅木瓜燉雪蛤，對謝怡心說道：“小姐，喝點東西吧？靜娘燉了好東西，吃了美容養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