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投石

字數:18069   加入書籤

A+A-




    “殺我?”蘇婉如冷笑一聲,道:“你想好了,我們朋友馬上就來接我們,你現在動手,我肯定你不能活著出京城。”

    拿刀的男子譏諷的笑道:“小丫頭,你高看了自己的朋友,也低看了花錢買你命的人。”

    “是嗎?”蘇婉如手落在匕首上,看著對麵的人,“他出了多少銀錢買我的命?”

    那人冷笑,“這就不是你該管的事。”頓了頓,拿著刀過來,“你隻管想想一會兒黃泉路上怎麽走吧。”

    蘇婉如拉著劉三娘後退幾步,盯著眼前這人,“大哥,你殺我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有礙你好漢的氣度,你看不如讓我們兩個人自裁好了,也保全我和姐姐的名譽。”

    男子哈哈一笑,道:“小丫頭想要拖延時間,等你朋友來?”他說說微微一頓,道:“可惜,來不及了。”

    他說著,猛然朝前揮刀來,蘇婉如將劉三娘往旁邊一推,道:“牆角!”

    劉三娘就看到牆角一根燒火鐵叉。

    那男人朝前撲了過來,蘇婉如自己往左邊一讓,刀刮起寒風自她後背擦了後去,她又氣又恨,恨的是這些人為什麽害人不用腦子,動不動就殺人!

    就欺負她柔弱,就欺負她是女人,沒有將她放在眼裏是吧。

    她當年要是有預見今天,怎麽也要多學點拳腳功夫,今天這些人,來一個她殺一個,來兩個就殺一雙!

    “二狗子!”蘇婉如朝後一躲餘光看到過道上的人還站在過道上,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們,估計是覺得她們兩個女人,根本用不著兩個男人出手吧。

    “汪!”二狗子應了一聲,動作輕盈的竄到男人的身後,一跳而起,一口咬住了男人的後脖子,男人沒有想到這隻狗會撲起來,他嗷嗚一聲,握著拳頭就去打二狗子的頭,劉三娘拿了火叉子衝了過來,男人被她們吸引了注意力,蘇婉如心頭一橫,上去照著男人的心窩子就是一刀。

    是匕首,一刀根本不會斃命,男人疼的眼睛發紅,抬刀去砍二狗子,二狗子機靈的往後一縮,鬆了嘴巴跳的老遠。

    劉三娘拿著鐵叉站在一邊

    脖子上沒了狗,男人目露凶光看著蘇婉如,咬牙切齒的道:“臭婊子!”說著,刀起,砍來,帶著烈風。

    蘇婉如腦海中想起沈湛的招數

    蹲下,掃腿,腳尖踢在他膝蓋上,人一點沒有敢停留,在刀落在她身上前,人原地打了個滾兒,竄到後麵,人已經跳了起來,不等她站穩,男人的刀再次襲來。

    “噗嗤!”劉三娘的鐵叉循著機會紮進他的後腰,二狗子再次撲在男人的脖子上,嗷嗚一口,撕下一塊肉來。

    蘇婉如往後一躲,刀鋒壓在她的肩頭,衣裂

    但沒有傷到肉。

    男人再沒力氣,朝後大喝,“蠢貨,過來幫忙!”他說著蹬蹬後退了一步,照著二狗子的頭打去,二狗子鬆口跳開。

    男人被二狗子的力道推了一下,也或許是因為失血多疼的撐不住,人噗通一聲跌倒在地,手裏的刀哐當一聲脫了手,蘇婉如紅了眼睛,撲上去噗噗兩聲,刀刀刺在男人心口。

    男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根本沒有想到,他行走江湖十來年,居然栽在兩個女人一條狗手裏。

    門口的男人提刀而來,人未到殺氣襲來,蘇婉如往旁邊一躲

    劉三娘嚇的驚叫一聲,撲在蘇婉如身上。

    “三娘。”蘇婉如大叫一聲。

    就在這是,屋頂上兩道黑影騰空而下,在刀落在劉三娘身上時,那人手臂噗嗤一聲,掉在了地上,不等他哀嚎,隨一一刀抹斷了那人的脖子。

    “姑娘。”隨一過來,“你沒事吧。”

    蘇婉如嚇出一身冷汗,推著劉三娘,道:“三娘,你沒事吧。”

    “沒事。”劉三娘手冰涼,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哆嗦著抱著蘇婉如,道:“你你怎麽樣,傷著沒有。”

    蘇婉如搖頭,抱著她輕輕拍了拍,“沒事,我們都沒事。”說著,又道:“剛才你太傻了,撲過來會傷著你自己的。”

    “本能。”劉三娘苦澀一笑,道:“我活的一天都是多餘的,你不能死。”

    蘇婉如抿唇,心頭感動,看著劉三娘沒說話。

    “汪汪。”二狗子過來蹭著她,蘇婉如摸著二狗子的頭,道:“今晚給你燒十根大骨頭吃。”

    二狗子搖頭擺尾的,“汪!”

    受驚一場,好在人都沒有傷,隨一和隨二將兩人扶起來,蘇婉如看著他們道:“怎麽剛才沒出來?嚇死我了。”

    “咳咳”隨一撓了撓頭,“我們是覺得你們兩個人能解決,所以想等一等。”

    其實是沈湛吩咐了,如果遇到這種情況,先讓蘇婉如自己應付,等她不行了他們再上。

    不過要保證她安全不會受傷的情況下。

    這樣有利於幫助她應對,拳腳就是在不斷打架殺人的過程中提高的,否則,就永遠是花拳繡腿。

    蘇婉如白了兩個人一眼,道:“剛才那還叫不危險嗎,我都快被人砍成兩截了。”

    隨一和隨二對視一眼,我們沒看到,到是見識了姑娘打架水平的提高,就這麽兩招,居然還能跟人過幾招,已經是極其難得了。

    “不和你們說,等你們爺回來我找他算賬。”蘇婉如覺得沈湛說的有道理,和他過招長進不大,可是就剛剛那一下,她覺得下次再遇到這樣的情況,她心裏就有點路子了。

    至少,不會死的那麽快。

    “這怎麽辦?”劉三娘指著地上的兩具屍體,後怕的手依舊在抖,蘇婉如則要鎮定許多,畢竟她已經算是有經驗了,“一會兒報官,讓官府過來收拾,這兩個人既然替人賣命殺人,就定不會是頭一回,在官府也肯定有備案的。”

    劉三娘點了點頭,找了牆角的石磨,無力的坐下來。

    就在這時,前堂鋪麵的門忽然傳來聲音,隨一和隨二兩人一怔,正要發問,蘇婉如拉住他們指了指過道,道:“先躲著,看看什麽人。”

    “是。”隨一和隨二對視一眼,兩人連忙躲去。

    門被推開,蘇婉如就看到迅速閃進來一個人,賊頭鼠腦的關了門,衝著後院喊道:“事情辦成沒有,城門要關了,快走!”

    那人走過來,隨即怔住,就看到後院裏站在一個小姑娘,俏生生的立著,她身邊還有一隻狗,在她不遠處還有一位姑娘坐在石磨上,院子裏安靜的詭異

    而更加詭異的是,此刻地上躺著兩具屍體,一人胸口滿是血,死後還瞪著眼睛,另一人胳膊掉在一邊,脖子給人割斷了。

    那人驚駭不已,轉身就跑,蘇婉如喊道:“隨一。”

    隨一和隨二速度極快,一下子躥了出去。

    那人手搭在門上,就已經被隨一刀架在了脖子上,那人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喊道:“大爺,饒命!”

    “你什麽人。”蘇婉如看著男子問道:“和他們什麽關係。”

    男子哆哆嗦嗦跪在門邊頭都不敢抬,回道:“小人什麽都說。小人就是中間人,三天前收了別人三百兩銀子,讓幫忙找兩個殺手,殺寶應繡坊的蘇姑姑,小人拿了錢就找了這兩個殺手,一直等了三天,才等到蘇姑姑出門。”

    “其他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小人真的隻是替別人辦事,就是賺個幾兩銀子花而已。”

    蘇婉如氣急,抬腳踹在男人的肩膀上,道:“幾兩銀子買我一條命,你這買賣做的不錯啊。”

    男人嚇的大叫,他不過是市井混混,偷雞摸狗,賭錢**門兒清,這種動真格的他哪有膽子。

    “說,給你錢的什麽人,和你說過什麽。”蘇婉如怒道。

    男子就回道:“給我錢的是周升,他在大興的一個莊子裏做事,經常來城裏玩,一來二去我們就熟了。”

    “周升,他在誰的莊子裏,說清楚。”

    “我我也不知道。不過有一回我聽他吹過,他說他在一個皇子的莊子裏當差,等過幾年得了臉,他說不定就能進皇子府裏當管事了。”

    “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男子回道。

    蘇婉如相信他是真的不知道了,“周升的莊子在哪裏,能不能找到。”

    “不用去莊子,他就在翠香樓吃酒,說好今晚等我消息,他好回去給主子報信。”

    蘇婉如點了點頭,道:“你去將他騙出來,我就饒你一命,否則,這京城你是不要待了,我一定不會讓你好過的。”

    “好好說。”男子點頭如搗蒜,現在隻要說饒他一命,就是讓他回家殺了他老娘他都不會猶豫。

    蘇婉如和隨一打了眼色,隨一頷首提著男人起來,從院子的角門出去,繞著巷子去了翠香樓。

    “不難查。”隨二看著蘇婉如回道:“就算這個周升跑了也不怕。”

    蘇婉如點了點頭,回去在兩個屍體上搜了搜,除了個錢袋子,裏麵有兩張一百兩的銀票外,什麽都線索都沒有,她將銀票收起來,和隨二道:“我沒結什麽仇人,能對我動手,屈指可數。”

    “屬下這就給爺送信去。”隨二道:“姑娘不用害怕。”

    蘇婉如擺了擺手,“他在遼東疲於應付李家的人,現在正是鬥智鬥勇的時候,你去信他定要著急,若是回來勢必要耽誤那邊的事,若不回來又心神不定。出事了就不好了。”

    隨二嘴角動了動,沒有再說話。

    “沒事。我今晚就搬去長興侯府去,有長興侯庇護我不會有事的。”

    三個人在院子等了一會兒,天色徹底暗下來,隨一從圍牆翻進來,拱手回道:“姑娘,周升所在的莊子,是七皇子的。”

    趙棟啊!

    蘇婉如其實很驚訝,趙棟為什麽會殺她,難道他是知道了,她給長興侯出主意的事,所以覺得順手將她除了?

    畢竟她一個女人,又沒有家人和勢力,所以隨便找兩個流氓來將她弄死就完事了。

    可惡!

    “阿瑾。”劉三娘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臉色比剛才還要難看,蘇婉如點頭,回道:“先將這裏的事處理了,回頭再說別的事。”

    蘇婉如給了隔壁的掌櫃銀子,請他報了官,首先來的卻是朱瑜,看見院子裏的情況他一愣,蘇婉如已經拱手道:“朱大人,勞煩您跑一趟,您看看這兩人,可是朝廷緝拿的要犯。”

    朱瑜點了點頭上前去查看。

    “阿瑾!”說著話,朱珣從外麵跑了進來,“你沒事吧,到底怎麽回事,你們怎麽會在這裏遇到危險了。”

    說著話朱珣看到了朱瑜,朱瑜拱了拱手,朱珣哼了一聲,沒搭理他。

    “我們來買東西”蘇婉如隱去周升的事,細細和兄弟二人解釋了一遍,“還要勞煩朱大人處理了,後麵若有需要核實的地方,您就去長興侯府找我們,我們往後兩個月會暫住侯府。”

    朱瑜驚訝了一瞬,隨即拱手回道:“好。有事我便會去問蘇姑姑。”

    蘇婉如笑著應是。

    “走吧,這些事都是他做的。”朱珣拉著蘇婉如出去,劉三娘和朱瑜福了福,帶著二狗子出去。

    朱珣騎馬,蘇婉如和劉三娘坐車,直接去了長興侯府,楊氏和長興後侯在正院裏等她們,一進宴席室,楊氏就問道:“說是出了事,到底什麽事,傷著沒有?”

    蘇婉如行了禮,道:“沒有傷著,讓侯爺和夫人擔心了。”

    “人沒事就好。”楊氏鬆了口氣,請她們坐,蘇婉如和他們介紹劉三娘,大家互相說了話,長興侯就開口問道:“可問出來是什麽人買凶殺人?”

    “趙棟。”蘇婉如看著長興侯,將情況和他們說了一遍,長興侯聽著臉色就沉冷了下來,道:“讓人將周升找出來,老夫要提著人去宮裏找聖上評理去。”

    “侯爺。”蘇婉如嚇的忙攔著他,“沒有用的,您莫說帶著周升去,就是帶著趙棟身邊的馬文坡去,這件事趙棟也能摘幹淨。更何況,趙棟為什麽要殺我一個不相幹的人,這其中得要有說服人的理由。”

    “就像前兩日我們讓那幾個百姓去告世子殺人,找不到屍體,就算那幾個百姓跳金水河,都沒有用。”

    楊氏道:“你說的有道理。我也是奇怪,七皇子為什麽會殺你?”

    蘇婉如一個姑娘家,又沒有入朝為官,又沒有對趙棟形成什麽威脅,他為什麽要對她下殺手。

    “恐怕知道了是阿瑾給我們出主意的,所以覺得阿瑾不能留。”朱珣思考了一會兒,道:“七皇子,怕是等不了了。”

    蘇婉如讚賞的看了一眼朱珣,真是難得聰明一回,“最近一段時間,您一定要多加防範,他既然迫不及待的對我下手了,對您,他恐怕也不想留了。”

    “他得不到您手裏的兵權,自然也就不想讓您為別人所用。”

    長興侯起身,負手在房裏走了個來回,停下來看著蘇婉如,道:“不行,此事我要去和聖上說。”

    “說是要說,但是不能用這樣的方式說。”蘇婉如道:“當年趙棟也是屢立戰功的,聖上不會為了您幾句話,就將自己的兒子殺了的。”

    長興侯煩躁的走了兩步,道:“那豈不是坐等挨打。”

    “當然不是。”蘇婉如道:“趙棟不論是殺我,還是想要拉攏您,最終的目的是您手裏的兵權。我有個想法,侯爺您聽聽,若是不行你就當我沒說。”

    長興侯做了請的手勢,坐下來看著她,道:“你說。”

    “侯爺,我想問你,當初沈湛上交虎符時,您為什麽沒有交?”蘇婉如問道。

    長興侯就道:“此事我和沈湛商量過,他說他交兵權就好,我的就要留在手裏,這樣我們能守望相助,能進能退!”

    “是。”蘇婉如覺得沈湛考慮的很周到,“那若是您現在上交兵權,聖上會不會收?”

    長興侯愣了一下,認真想了想,道:“以聖上的性子,一次推脫客氣後,兩次三次應該就收了。”

    趙之昂這個人,長興侯還是很了解的。

    “我覺得聖上不會收。”蘇婉如道:“努爾哈赤還沒有滅,聖上肯定還要再用您和沈湛,他不可能將你二人的兵權都收了。若如此豈不是寒了將士的心。”

    長興侯聽了覺得有道理,點頭道:“今日曹恩清那邊還傳了戰敗的奏疏,說死七人,傷十二人。殺敵三人,傷十五人我是不信,曹恩清見著努爾哈赤不尿褲子就算他的本事,他絕對不敢去殺敵。”

    “侯爺。”楊氏咳嗽了一聲,提醒長興侯說話太直白了,長興侯不以為然,看著蘇婉如,道:“你直說,此事如何辦,七皇子野心太大,其心可誅,斷不能放任不管。”

    “侯爺明日上朝,就遞上折子,說您年老體弱,難再空三軍。遂將手裏的兵權交出來。”又道:“朝中現在都在為充盈國庫絞盡腦汁,您這一折子上去,勢必像是朝湖裏投了塊巨石,必然會掀起巨浪。”

    “浪掀起來,就和您沒有關係了,您隻管浪拍在哪裏,哪些人鬥去。而這些人中,七皇子一定會是最沉不住氣的。”蘇婉如道:“但不管最後結果如何,兵權依舊會回到您手裏。就和方才說的一樣,聖上離不開您,隻要努爾哈赤一日還在,隻要四川節度使和遼東的李家還在,您和沈湛的兵就永遠是你們的兵。”

    她的一番話,讓長興侯一家子人目瞪口呆,好一會兒,長興侯拍了桌子,道:“你說的有道理,明日我就去早朝。”

    大周的武官是不用每日早朝的,趙之昂沒有讀過多少書,這才開朝之初,就隱隱透出重文輕武的意思了。

    “要不要先和太子打個招呼?”朱珣看著蘇婉如。

    蘇婉如擺手,道:“太子那邊,你該說的都說了,他怎麽做和我們並沒有關係。”又道:“除非你能讓太子對長興侯十足的信任,否則,就算是太子對侯爺對著兵權,都是誘大於敬。”

    “就按蘇瑾說的辦。”長興侯拍了板,“老子在拚死拚活的掙個功名,受封後就什麽事沒摻和過。現在居然還有人想薅老子的毛,不弄死幾個,還當老子是好欺負的。”

    長興侯說完,看著蘇婉如,“往後你就住在我家,出入身邊都帶著人,誰敢動你一個毫發,我定叫他有來無回。”

    蘇婉如就想到了沈湛,不知道他在遼東怎麽樣了,事情辦的順利不順利。

    可千萬不要和李家的人動手,他單槍匹馬的,就算是調兵遣將也要好幾天的路走,會吃虧。

    “她雖是繡坊的姑姑,可到底是一介女流,背無靠山的。”楊氏握著蘇婉如的手,想到她今天被人刺殺,就覺得內疚,要不是因為幫他們,又怎麽會被趙棟下死手。

    “那你說,怎麽辦。”長興侯問道。

    楊氏就頓了頓,看著蘇婉如,“你要是不嫌棄,就拜我和侯爺做義父義母,往後你出去就是長興侯府的大小姐。看看誰還能將主意打道你頭上。”

    將來我和沈湛反了,您一家子何去何從我都不知道,我哪裏還敢認親。蘇婉如苦笑,道:“我身份低微,又是拋頭露麵的買賣人,若認了親,會讓長興侯府蒙羞。再說,兩個繡樓我不舍得丟,您讓我規規矩矩的待在府裏做大小姐,我也呆不住。”

    “夫人好意阿瑾心領了,就算不認這個親,您在我心目中也是長輩。”蘇婉如說著,起身行了禮。

    蘇婉如不願意,楊氏也不好說什麽,無奈的歎了口氣。

    晚上,蘇婉如讓人去和霍姑姑解釋過,就和劉三娘在長興侯府住下來,院子就對著朱音的院子,拖著三間房加一個倒座,楊氏還遣了八個丫頭和四個婆子來服侍。

    這麽久以來,事情都是蘇婉如自己做的,一時間身邊有人伺候,她居然有些不習慣了。

    她略收拾了一番去了外院的書房,長興侯果然趴在桌子上逼著府裏的管事寫奏書,她看著不由失笑,覺得長興侯這樣的人真應該請幕僚的。

    別的不說,就寫奏疏這件事,他就沒法做。

    “你還沒歇著?”長興侯和蘇婉如打了個招呼,又點了點頭桌子問管事,“上一句寫清楚沒有。”

    管事一頭的汗,讓他看賬本寫信還可以,這些奏疏,他哪會。

    “我來寫吧。”蘇婉如上去笑著道:“侯爺您就不要為難管事了。”

    管事長鬆了一口氣,隨即又狐疑的看了一眼蘇婉如,他不會是因為他沒寫過,難道蘇婉如一個小姑娘寫過?

    “那你寫,他這字我瞧著太難看了,而且讀起來也不舒坦。”長興侯求之不得,一點都不奇怪,蘇婉如為什麽會寫奏疏。

    丫頭聰明,聰明人就該什麽都會,就和沈湛一樣!

    “是。”蘇婉如提筆坐下來,管事好奇也留了下來,蘇婉如提筆三個字出來,他便就是一愣,這蠅頭小楷,實在是漂亮至極。

    不像一個小姑娘能寫出來的。

    一份奏疏言簡意賅,既然表達了交兵權為國為民的心,又給長興侯留了退路,管事看的暗暗稱奇。

    “侯爺明日將奏疏遞上去後,聖上再問你就一口咬定了身體不適,應該將機會讓給有能力的年輕人。”蘇婉如道:“這話聖上聽了會覺得刺耳,因為您老了,聖上也不年輕了。所以,兵權最後還會是您的。”

    長興侯點頭,小心翼翼的將奏疏塞懷裏,“成,明天上朝我就這麽說。”

    蘇婉如應是。

    第二日一早,長興侯寅時就起了,沐浴更衣換上朝服,去上朝了。

    天一亮,常隨就來正院回話,“侯爺遞了折子,原本還在說稅賦的幾位大人,頓時都停了下來,一下子紫宸殿內雅雀無聲。而後聖上問侯爺為什麽突然說這事,侯爺就說他老了,要將機會讓給年輕人。”

    “聖上是何麵色。”蘇婉如發問,問完了又覺得自己傻氣,常隨都在金水河外麵等,他哪裏知道趙之昂當時的表情。

    常隨就笑著說,“聖上什麽麵色小的不知道,但是聖上聽了之後就沉吟了足有半盞茶的時間,才放了折子問朝中各位大人,對此事的看法。”

    “沒有人說話吧?”蘇婉如道。

    常隨就笑著點頭,“是,還是鴉雀無聲,沒有人說話。”

    那就對了,這麽大的事又這麽突然,就好像狼群裏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一隻肥牛,狼也得想想,這牛怎麽來的,又要從什麽地方下口。

    “侯爺現在在何處?”楊氏問道。

    常隨就回道:“退朝後聖上請侯爺去禦書房了,小的估計,應該是細細問侯爺交兵權的事。”

    那就是**不離十了,現在就看看,這朝堂裏,到底有多少人是狼,這些狼又都是投在誰的門下。

    不過,趙之昂果然精明,當即就做出了反應,他恐怕心裏的懷疑已經達到了頂點,所以長興侯這一封折子正好給了他機會。

    讓他試一試,他的朝堂,暗地裏的水到底是渾的還是清的。

    蘇婉如也很期待。

    常隨退了下去,蘇婉如惦記兩個繡坊的事,就和楊氏道:“侯爺今天怕是回來會遲,您不要心焦。”

    “他去宮裏又不是去打仗,我一點都不擔心。”楊氏道:“你回去繡坊就趕緊回去吧,晚上我派人去接你。”

    蘇婉如應是,和劉三娘一起先去了錦繡坊,中午在錦繡坊吃的午飯,下午又會了寶應繡坊。

    她這邊風平浪靜,朝中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大周的兵力因為多年消耗,這六萬已是大周所有兵力的五之一二,而且,趙之昂也不會吃相難看的將所有兵力抓在自己手裏,所以他如果應允了長興侯,就勢必會將這兵權再放出來。

    給誰?

    誰拿到誰的腰板就徹底硬了。

    此刻,趙棟來回的在房裏走,又停下來看著馬文坡,“你現在辦事越發不得力了,殺一個女人這麽小的事,都出了漏子。”

    “屬下大意,請殿下責罰。”馬文坡已經問過了,這事兒他真是無辜的很,誰知道那姑娘能殺死兩個大漢。

    說出去,別人也不信啊。

    “那個女人昨晚就歇在長興侯府的?”趙棟沒說罰馬文坡,說一兩句就足夠了。

    馬文坡應是。

    “我就說,長興侯的腦子,怎麽會想到交兵權這個事。”趙棟冷笑一聲,“那個小娘們還真是不簡單啊!”

    馬文坡也稱奇,一個女人,居然對朝政的事這麽敏感,關鍵,她還隻是個繡娘罷了。

    有的人天資高,是你讀多少書也學不來的。

    “知道沈湛不在,長興侯的兵權收不住,索性以退為進,將肉丟出來。”趙棟負手走著,“這是想要我們兄弟間生罅隙,廝殺一番啊。”

    也讓他從主動徹底化作了被動。

    算計一個長興侯,和算計自己那麽多兄弟以及太子,哪個更容易。

    答案不言而喻。

    “殿下,屬下以為時機剛好,曹恩清那邊的可以收一收了。”馬文坡道:“曹恩清現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又不敢寫折子回京訴苦,畢竟當初是他自己求旨去打努爾哈赤的,現在吃了虧他也是一嘴的血往下吞。”

    “殿下此刻求出兵支援,兵權可就在您的手裏了,這可比隔著一個長興侯,要來的直接多了。”

    趙棟麵色極沉,來回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著馬文坡,道:“先生所言不錯,可眼下事情都還未準備好,以我看,過於急躁了。”

    可是,錯過了這個機會,就隻能等下次了。若是能等到下次也就算了,要是等不到呢,肉被別人搶了呢。

    趙棟如坐針氈,又覺得氣憤難平,“那個女人,簡直就是妖孽。”

    “走!”趙棟起身,“會會那個女人去。”她現在就是長興侯的幕僚軍師了。

    馬文坡忙拉住他,“殿下,那那是個女人。”您和女人鬥,豈不是掉了身價,“殺她的事還有機會。現在您就當做不知道,就好長興侯來來去去,不至於掉麵兒啊。”

    趙棟想想也對,遂又坐了下來。

    此刻,寧王府中,趙衍剛從山東回來,他出去七日,今日剛到,查榮生迎著他出來,“殿下,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了。”

    “是長興侯交兵權的事?”趙衍脫了外套,在盆裏洗了手,婆子們將熱水提進來,趙衍進了淨室,查榮生就站在外麵,將這兩天的事情說了一遍,“這次,長興侯不知道抽什麽瘋,但是因為這件事,朝堂恐怕要被攪和成底朝天了。”

    趙衍輕笑,道:“長興侯沒有這個本事。”眼前便浮現出蘇婉如的樣子來。

    那個小丫頭做買賣可以,不成想對朝政也如此明銳。

    “王爺,人人都動心了。您看,我們是不是也”查榮生覺得這肥肉放眼前,不咬一口他能懊悔一輩子。

    關鍵,你不咬別人會咬啊,別人壯大了厲害了,對你來說就是威脅。

    “不用。這兵權聖上不會給別人。”趙衍披著衣服出來,看著查榮生一笑,“定奪就是孫悟空手裏的金箍棒,在這東海裏攪和一通,海水翻的再高,金箍棒也不可能被水裏的大魚奪走。”

    查榮生愕然,看著趙衍又重新換衣服,就過去伺候著,“王爺,您這是要去宮裏?”

    “嗯,先去請安。”趙衍說著又出了門,剛到門口就看到迎麵來了一位四十來歲管事打扮的人,對方忙上前行禮,道:“小的宋己,叩見王爺。”

    “舅舅讓你來的?”趙衍停下,問道。

    宋己點頭,隻有一句,“舅爺說,靜觀其變。”

    趙衍輕笑,舅舅和他想的一樣,便頷首道:“告訴舅舅我知道了,讓他老人家保重身體。”

    宋己應是而去。

    宮中,禦書房裏沒別人,連杜公公都被攆出去了,趙之昂點著桌麵的折子,看著長興侯,“你是看朕太清閑了,所以突然給朕來了這一出?”

    長興侯拱手,回道:“老臣不敢。老臣真是覺得老了,不中用了,所以才想著將這些讓出來,給有本事的年輕人。”

    “朕比你大六歲。”趙之昂指了指長興侯,“你是在隱射朕也老了,也該退位了?”

    長興侯麵色大變,忙跪了下來,道:“聖上,老臣的性子您還不知道嗎。我就是個粗人,大字隻識三個,沒有這些花花腸子。”

    “你是在說朕有花花腸子?”趙之昂看著長興侯,麵色不善。

    長興侯暗暗叫苦,趙之昂和以前真是不一樣了,一句話他拐十個彎,還都把人往壞處想,“老臣笨嘴拙舌,說不清楚了。”

    “你也知道自己笨,你說說你除了上陣殺敵可以,別的事那樣是可以的?”趙之昂問道。

    長興侯想說他種地可以,可是想了想又咽了回去,要是惹急了趙之昂,說不定真讓他回去種地了。

    他是無所謂,可他子子孫孫他就舍不得。

    “這折子,誰寫的,主意誰給你出的。”趙之昂看著他,“朕怎麽沒有聽說,你府裏養幕僚了?你不是說養幕僚不如養頭豬嗎。”

    他曾經是說過這話,還因此被人彈劾過。

    “是家裏管事寫的。”長興侯回道:“聖上隻說應還是不應吧。”

    趙之昂就指了指他,“你不說是吧。老子現在就能查出來。等查出來,老子就砍了他。”行伍出身,混跡在軍營中,趙之昂不說粗話,也就這兩年而已。

    現在和長興侯說的氣了,就回到以前。

    “聖上。”長興侯道:“您砍了老臣吧。”

    趙之昂就眯了眯眼睛,想起長興侯的脾氣,語氣就軟了一點,“你說不說都一樣,朕能查的出來你現在說了,朕就賞他,因為此人聰明。可若是你不說,朕查出來,就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還真能查出來,因為他們本來也沒有偷著藏著做事,長興侯心裏過了一遍,道:“此人,聖上也知道。”

    “誰?沈湛?”趙之昂覺得沈湛有可能,可沈湛的字沒有這麽好看,“他回來了?”

    長興侯搖著頭,回道:“是我大侄女,前段時間您還將錦繡坊給她了。”

    趙之昂吃驚不已,看著長興侯問道:“你是說,寶應繡坊的蘇氏?”

    “是!”長興侯道:“聖上您被怪責她,此事她也是一心為老臣謀劃。”

    趙之昂就靠在龍椅上,敲著桌子沒有說話。

    長興侯心裏就沒了底,他能說出蘇婉如來,就能肯定趙之昂不會罰她,但是趙之昂現在沉默下來,他的把握一下子就降低了三成。

    其次,他將蘇婉如拉出來另外一個原因,則是因為她隻要站在了人前,那麽她的危險就會少。

    有的人想殺她,就要考慮考慮她當下的勢頭了。

    一個女人能做多大的事長興侯以前是知道的,但是現在不知道了。

    “你走吧。”趙之昂道:“此事了了,你帶她來見朕!”

    看結果說話,結果是好的,就賞,結果不好,此女就是興風作浪之輩,斷不能留!

    長興侯應是出了宮就去了寶應繡坊,蘇婉如迎在門口,道:“侯爺,事情怎麽樣。”

    長興侯將宮裏的事情和她細細說了一遍,“老夫可是不該提你?”

    “沒事,聖上說他能查出來,就一定能查出來。再說我們又沒有偷藏著,很好查的。”蘇婉如道。

    長興侯點頭,“老夫原本覺得聖上不會對你怎麽樣,畢竟你給我出的主意,是護著我。他不殺我就不會殺你。但是現在就有點拿不準了。”

    “殺不殺要看這件事的結果。”蘇婉如笑了笑,道:“結果好了,他不會殺我,甚至會賞。可結果若是不好,這京城我恐怕是不能待了。”

    趙之昂覺得這事兒怪她,實際上這件事她不過起了個頭,如何處理全在趙之昂的疑心上。

    他若不疑,駁回長興侯的折子就是,可是他沒有

    蘇婉如抿唇,笑道:“侯爺就做壁上觀,您現在可是無權無勢的空架子罷了。”

    “你說的對。”長興侯點頭,看著蘇婉如道:“老夫給沈湛寫封信,讓他早點回來成親。”

    蘇婉如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