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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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正頑固誰迂腐,蘇季不在乎,他在乎的就隻有眼前這個裹著人皮的老者。
肖翰卿,這麽好聽的名字,他也配?
我今天進來,就沒有打算出去過。”蘇季在院子的石墩上坐下來,看著肖翰卿,“怎麽樣,有時間聊聊嗎。”
肖翰卿卻在猜麵前的少年人是誰,無論是麵容還是神態都有熟悉之感,當然,麵容不熟悉在常理,因為對方用了易容之術。
沒想到啊,小小少年人的手法就這麽好了,“你的易容之術,誰人教的?”
機緣巧合,認識了一位鮑先生,不過他的易容術不高,可因他我又認識了另外一人,這人想必您是認識的。”蘇季摸了摸臉,“魏先生覺得如何?”
不錯。”肖翰卿負手走出來,打量著蘇季的臉微微頷首,麵色真誠的讚賞道:“短短時間就有這樣的造詣,確實難能可貴,想當年我還學了足有一年的時間。到如今也不過如此。”還是被蘇季認出來了。
易容不隻是改變容貌,連聲音,手腳走路的姿勢甚至平日的習慣都要改,改成另外一個人,這才叫真正的易容。
蘇季點頭,拱手道:“這麽說,魏先生看不出我出誰?”
喊的出他是魏先生的人,隻有後宋軍營裏的人,那麽眼前這個人隻有可能是蘇季的手下,而非是沈湛或者蘇婉如派來的人,他們的人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看著是笑,但眼神和肢體裏透著濃烈的恨意。
眼拙。”肖翰卿回道:“還勞煩報上姓名吧,我年紀大了,和你們年輕人沒法比啊。”
馬進端來椅子,肖翰卿也坐了下來,和蘇季對麵而坐,趙衍則依舊在正廳裏喝茶,麵色沉靜。
蘇季手邊擺著的是長刀,是專門用在馬背上的刀,刀刃鋒利,刀背還有倒鉤,刀出再回都不留空,他撫摸著長長的刀柄,若有所思的道:“也不用介紹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說了,你死了也沒必要知道,說了,我死了,你就更沒有必要知道了。”
肖翰卿摸了摸胡子,道:“這麽說你就是來殺我的?”
嗯。”蘇季將刀抓在手裏,起身,看著老者,“先生可會武功?”
肖翰卿回道:“會到是會些,但多年不用早變成強身健體的花招了。”說著,他拍了拍手,隔著圍牆,就聽到弓被拉緊的聲音,“在打架這件事上,老夫不行,還是要信年輕人的好。”
蘇季眯了眯眼睛,刀一橫,嗤笑一聲,道:“他們的箭可不如我的刀快!”禮結束,自然就是兵戎相見。
他們的仇是化不開的,國仇家恨還有自己的恥辱。
他的刀出,馬進將椅子往前一抬一送,頓時木屑飛舞,椅子一斷成了三截,馬進隻身上前,手裏不知何時多了兩把匕首,匕首的大小正在被手掌擋住,但黑色的鋒刃,殺氣凜凜。
馬進不是蘇季的對手,過了十來招,人就被蘇季踢飛,風箏似的砸在了屋簷邊掉在了地上,蘇季抬刀而上,趙衍踏步而來擋在肖翰卿的麵前,眯眼看著蘇季,問道:“話說完了?”
看來你的清高,也不過是假清高。不過,這也不怪你,出汙泥而不染的人,又有幾個呢。”蘇季道。
趙衍正要說話,忽然肖翰卿上前來,按住他的手,眯眼看著蘇季,似笑非笑,“沒想到,你沒死?!”
趙衍一愣,看向肖翰卿。
蘇季哈哈一笑,道:“先生終於認出我了,真是可喜啊。”
他是蘇世元。”肖翰卿和趙衍道:“後宋的蘇世元!”蘇季改變的很成功,就在剛才以前他都沒有認出來,但是,一個人的易容可以細致的發根,但卻無法改變情急之下用的功夫。
蘇季的拳腳功夫他見過的,和馬進過十招前他都不認識,但這第一十一招,他想起來了。
沒有想到啊,肖翰卿確實很驚訝,“是誰將你從宗人府救出來的?你那個聰明的妹妹?”
蘇季笑了笑,“這和先生你似乎無關。”
果然如此,那個小丫頭果然不簡單。”肖翰卿確實很佩服,救一個人其實並不難,用人命去堆,哪怕是萬軍之中也不是毫無勝算,但是在宗人府裏,將人救出來,還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就是本事了。
肖翰卿欣賞不已。
趙衍也打量著蘇季,想起昨天在酒樓那個和他喝酒的男子,但是他自己介紹時確實說的是姓蘇,原來他就是蘇季。
忽然的,他明白了早先的很多事情,五皇子從宗人府下馬,吳忠君做了宗人令,她又和親恩伯夫人走動……原來啊,那個小丫頭是為了救蘇季。
而且,沒有人知道,一點動靜都沒有留下來。
大約是因為蘇婉如,趙衍看著蘇季莫名的親切了一分,他問道:“你在這裏拿命報仇,阿瑾可知道?”
她會理解我的。”蘇季的緊盯著肖翰卿,“如果她在這裏,她也會和我做一樣的事。”
那倒是,蘇婉如脾氣上來的時候,確實是不管不顧,不出一口惡氣,她是不會罷休的,難道蘇家的人都這樣嗎?趙衍略有走神,又笑著看著蘇季,道:“事情,還有的談不是嗎。”
談什麽。”蘇季道:“冤有頭債有主,請你讓開。”
趙衍搖頭。
一邊裏,肖翰卿打量著蘇季,這真是讓他驚訝啊,他居然完全沒有察覺宗人府裏的蘇季早就被人掉包了……還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他心頭轉過,手中寒光一閃,隨手將趙衍推開,藏在袖中的匕首猛然朝蘇季刺去。
舅舅。”趙衍一驚,想攔,但匕首已出,速度極快距離又近,如果換做別人定然是避開,後退,可蘇季卻是不同,反是迎身而上,手臂去擋,隨即手裏的長刀也跟著甩了出去。
匕首沒刺進心口,而是被擋住紮在了手腕上,鮮血噴湧而出。
同時,蘇季的刀落在肖翰卿的腹部,趙衍抬腳踢刀背,刀被踢的轉了個方向,貼著肖翰卿的手臂,生生削下一塊肉來。
舅舅。”趙衍去拉肖翰卿,就見對方蹬蹬後退了兩步,倒在馬進的手臂裏,肖翰卿疼的大汗淋漓,盯著趙衍冷冷的和他道:“殺了他!”
蘇季還活著,這太讓他意外了,他本以為蘇婉如再折騰,不過是為了報仇,畢竟她一個女人,頂了天也不過如此。
更何況,在殺趙之昂這件事情上他們的目標一致。
但現在蘇季還活著,這就意味著蘇婉如所做的一切,就不僅僅是報仇這麽簡單了,他們分明就是想要再匡複後宋。
那麽,蘇季就絕對不能再容再留。
那也要你有這個本事。”蘇季根本不管手臂的傷,提刀再上,趙衍擋在前麵,兩人你來我往打了起來,一時間難分伯仲,趙衍道:“你今天殺不了他,留在這裏毫無意義。”
那又如何。”蘇季冷笑一聲,道:“我來就沒打算活著走,你若是還有良心就滾一邊去,我敬你是條漢子,若是攔在前麵,那大家就一起死。”
趙衍當然不會退,“他是我舅舅。便是天下人要他的命,我也不能!”
那就拿命來!”蘇季道。
兩人打鬥,先前隱匿著的各方人馬一直對峙著,三方人,沒有人動,兵刃相對,劍拔弩張。
就在這是,肖翰卿打了個口哨,隨即有人河間府的衙役們,手持的弓箭,嗖的一聲脫了弦,一時間箭雨飛,人影躥動,四方都動了起來。
小小的院子裏,裏裏外外,一片寒光劍影。
沒有人說話,耳邊皆是打鬥聲,鼻尖聞的是血腥氣。
蘇季纏鬥,趙衍和馬進道:“扶舅舅進去。”他說著,目光微頓,肖翰卿喝道:“仲元!你要記住,他不死你便活不了。”
活不了嗎。
趙衍蹙眉,道:“舅舅,適可而止吧。”他略有分神,轉頭過來,勉強擋住蘇季,冷聲道:“殺了他,事情並未結束,不是嗎。”
在我這裏,就結束了。”蘇季抵著他,一路逼著他後退,退到肖翰卿身前。
院外,有人喊道:“院內的人都住手,否則本官就要放箭了。”
走吧。”趙衍勸蘇季,“你殺不了他!”
蘇季看著趙衍,冷笑一聲,道:“不可能。”他說著,忽然收手,身體立刻旋轉,如同化作利箭,速度之快連趙衍都沒有看清,人已直直朝肖翰卿過去。
肖翰卿連連後退,根本避不開,一側馬進往前一擋,“主子,小心!”
刀入肉,馬進瞪大了眼睛,看著腹部的窟窿口,血流出來,他往前一撲上,死死保住了蘇季的腰身。
肖翰卿一看情形,立刻上前,抽了馬進的匕首,猛然刺進蘇季的胸口。
蘇季看著他冷笑,道:“先生的身手沒有退步啊,這一刀紮的力道很足。”
是啊。”肖翰卿道:“你若是別人,我自然不用費力,可你是蘇季,那便是拚盡全力了。”
蘇季哈哈一笑,長刀脫手,手腕一轉,三隻袖箭飛射而出,肖翰卿麵色大變,蹬蹬後退,可他哪有箭的速度快……就在這是,趙衍過來,拉著他一轉,擋住了三支箭,蹙眉看著肖翰卿,沒說話。
仲元!”肖翰卿大驚失色,就看到三隻袖箭釘在趙衍的後背,他目眥欲裂,喝道:“來人!”
一瞬間,四周了人雲密集。
趙衍看著肖翰卿,抓住他的肩膀,沉聲道:“舅舅可想過,備選之人?”說著一笑。
他要是死了,肖翰卿打算捧誰上去呢?
肖翰卿臉色發白,徹底失態。
閔望出現在蘇季身後,扶著他低聲道:“河間府來了許多人,我們要全身而退沒有問題,可要想取肖翰卿的首級,就有難度。”
你們走。”蘇季盯著肖翰卿,道:“我不連累你們。”
閔望提醒道:“二公子,姑娘還在等您,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
蘇季一怔,頓時紅了眼眶,看著肖翰卿,緊緊咬著牙……院外人聲鼎沸,越聚越多,而肖翰卿身後的人也越來越多,將他隔絕在人牆之外。
他料到了,以肖翰卿的為人,他沒有做足安排,是不會在一個地方長住的。
婉婉在等他,她做了那麽多,不隻是為了殺一個肖翰卿,蘇季冷冷掃過對方,看向倒在人群裏的趙衍……箭上有毒,這是蘇婉如給他淬的,是不是能致命他不知道,但趙衍死不死和他也沒有關係。
走!”蘇季拉著閔望,轉身,抬刀,十幾個人一路殺將出去。
肖翰卿大喝一聲,道:“攔住他們!”
京中,蘇婉如和朱珣還有沈湛站在五軍都督府的門口,大眼瞪小眼,朱珣道:“那不去太子府探望了?”
先等等,這麽大的事,一會兒就有動靜出來。”不知道趙標怎麽樣了,草烏的毒很厲害嗎?
沈湛也凝眉,指了指院子裏,“先進去坐會兒。”
三個人又重新進了五軍都督府,不一會兒,盧成進來回稟,道:“……召集了許多太醫,聖上親自去了,將太子府中所有的下人就捆了在院子裏,一個一個的審問。”
這麽說,是確定了是什麽毒,也確定了是有人下毒了?”蘇婉如問道。
盧成點頭,“確定是草烏的毒,在藥渣裏發現的。說下毒之人下的分量並不多,就算吃了也不會有什麽大事,但巧就巧在太子吃的藥裏,有半夏,說是草烏不可和半夏同時服用。”
還有這樣的事?蘇婉如忽然明白過來,對方是什麽都算到了,就連趙標的藥裏有半夏也在他算計之內。
難怪他不用別的毒藥,卻獨獨用草烏。
還能救得活嗎?”朱珣很擔心,他和太子的關係,其實還是可以的,畢竟對方性格其實很好,又是儲君,於情於理,都不可能鬧僵。
盧成搖了搖頭,回道:“還不知道。”
三個人在五軍都督府裏吃的午飯,下午就聽到趙之昂將太子府裏所有接觸過藥,哪怕靠近過藥爐的下人,全部杖斃了。
蘇婉如愕然,咂了咂嘴道:“又添了許多冤魂。”
還沒完。”沈湛回道。
果然,到下午的時候,就聽到太醫院的四個太醫被打了板子,有一位年紀太大,當場就死了,其他三人也是傷的不輕,被人抬回家了。
但依然沒有收獲。
好的是,趙標並沒有死,而是昏迷未醒。
第二日趙之昂沒有開朝。
蘇婉如沒心思管趙標的死活,待在沈湛這裏等著消息,河間府那邊依舊沒有消息傳回來,也不知道結果到底如何。
一直等等到下午,隨二回來了,身上帶著傷,蘇婉如看到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急著問道:“我二哥怎麽樣。”
二公子受傷了,由閔望護送著去了濟寧府,但肖翰卿和寧王不知所蹤。”
蘇婉如愕然,“傷的怎麽樣,重不重,傷到哪裏了。你和我細細說說當時的情況。”
隨二細細將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衝出去的時候傷了後背,肩膀上中了一箭,但都不深。倒是寧王……他中了蘇公子的袖箭。”
阿彌陀佛。”蘇婉如鬆了口氣,三處都不算致命傷,說完,她又愣了一下,問道:“趙仲元中了袖箭?”
袖箭是她給蘇季的,第一次去真定的時候,她就將朱音給她的袖箭給了蘇季,還告訴她,箭頭她特意淬毒了,是梅予給她準備的毒,毒性很烈的,碰到血就是死。
她平日遇到的人還不至於用這樣的毒,所以就給蘇季了,他不一樣,若是有人發現了他的身份,那就隻有滅口。
是!”隋二道:“蘇公子本來是對肖翰卿,但被寧王爺擋住了,人隨即暈了,死活目前還不知道。”
蘇婉如眉頭緊擰,轉頭看著沈湛,沈湛摸了摸她的頭,沉聲道:“蘇季報仇,他報恩,都無怨無悔,你不用內疚。”
她不是內疚,隻是……這種感覺她說不好。
私心裏,她希望趙衍永遠都是局外人,永遠都不會和他們對上。
那他認出我二哥了嗎。”蘇婉如問道。
隨二點頭,“一開始沒有認出來,後來動手的時候,他認出蘇公子的身手。”
那就更不能留了,肖翰卿是非弄死不可。
我去見司三葆。”蘇婉如回頭和沈湛道:“現在趙標中毒生死未卜,肖翰卿暫時的目的達到了,眼下趙仲元又受傷中毒,那他短時間內是絕對不可能回京的。”
他不回京,那就是魚入大海,他們再想找到這個人就不容易了。
現在要做的,就是將他引回京城,是殺是害,總之,這一次不是他死,就是他們亡。
我去吧。”沈湛道:“司三葆辦事應該沒有問題,但眼下太子的事恐怕要耽誤他的腳程,我著手去查,最合適了。”
蘇婉如點了頭,道:“好。”又轉頭看著隨二,“你的傷還行嗎,我去將梅子青請來,先讓他給你治傷,等你傷好無礙了,你將他送去我二哥身邊。”
現在隻有梅予在蘇季身邊,她才最放心。
我的傷沒事,已經上過藥了。要是姑娘想要梅大夫去的話,我現在就能啟程。”隨二道。
蘇婉如就回頭看著沈湛,沈湛點頭,“這點傷,無妨。”
那我去找梅子青。”蘇婉如說著就朝外麵走,“隨二,你抓緊時間去休息一會兒。”
隨二應是,蘇婉如已經走遠了。
梅予正在坐堂,聽聞蘇婉如來了,便陪著她去後院,問道:“怎麽樣,可是二殿下那邊出事了。”
受傷了。你手上還有沒有要緊的事,如果沒有你跟著隨二去濟寧吧,你在二哥身邊,我才能放心。”蘇婉如道。
梅予點頭,“我沒沒事要緊的事,你等我一下,我去和東家打個招呼,這就能走。”
蘇婉如點頭,想了想,又問道:“梅子青,你幫我在袖箭上淬的毒,有多厲害?”
怎麽,用過了?”梅予頓了頓,道:“很厲害,厲害到三支箭射在一頭牛的身上,一盞茶內,那頭牛就會死。”
蘇婉如沒說話。
怎麽了。”梅予打量著她,蘇婉如搖了搖頭,和他笑了笑,道:“沒事。我二哥和趙仲元在河間府動手了,動手的時候他用了袖箭,三支箭都……我想知道,趙仲元能不能活下來。”
寧王?”梅予簇了簇眉,頓了頓道:“也不一定,我畢竟隻是大夫,我製的毒說不定沒有用呢。”
蘇婉如擺了擺手,“沒事,你快去收拾吧,我在這裏等你,我們一起去鎮南侯府。”
好。”梅予頓了一下,沒想到那支箭居然用在寧王身上了,他的毒他很清楚,寧王的命……怕是難保。
下午梅予和隨二一起去了濟寧,沈湛著手開始查那六個人的事,其實,那六個人並沒有做什麽,但是,當官這麽多年,除非怎的兩袖清風,剛正不阿,否則,隻要有心人去查,就一定能查到端倪。
這是其一,其二便是,就是要證明,那六個人和廖大人以及祝大人等人有聯係,將前朝叛賊的帽子,扣上去。
就算沒有,也要做出有的證據來。
此時,太子府中一片死寂,胡瓊月抱著孩子坐在床頭,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孩子在她的臂彎裏睡的香甜,但她的臉色卻極其的難看。
趙標沒死,是因為她下的毒份量不夠重。
她本就沒有想徹底毒死趙標,隻是對逼著她下毒的人有個交代。
卻沒有想到,草烏和半夏是不能一起煎煮,趙標到現在都是生死難料。
胡瓊月很茫然,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趙之昂封趙治庭為太孫,隻要趙治庭成了太孫,趙標是死是活就和她沒有關係了。
怎麽辦?
她緊緊將孩子抱在懷裏,因為抱的太緊,孩子不舒服的挪動了兩下,她渾然未察,一直緊緊摟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趙治庭從門外進來,疲憊的倒在床上。
他身上帶著傷,又是兩夜沒有人合眼,幾乎是強弩之末一般,隻靠著一口氣撐著。
月兒。”趙治庭道:“太醫說,父親醒過來的可能性很小。怎麽辦……”
怎麽辦,她也不知道怎麽辦,胡瓊月將孩子放在一邊,看著趙治庭,道:“聖上怎麽說。”
沒說什麽,要廣請天下名醫,為父親治病。”趙治庭道:“但是我覺得希望很小。”
胡瓊月拉著他起來,盯著他,沉聲道:“殿下,您一定要想辦法,父親不能有事啊。”
月兒。”趙治庭很感動胡瓊月會這麽想,“我以為你……父親知道你這麽想,一定很高興。”
胡瓊月心頭不屑,但人已經開始哭,哭著道:“殿下,他是太子,朝堂那麽多人看著他,那麽多事等著他做,他不能有事。”又道:“您也要打起精神來,父親眼下這般,他做不了的事,您要幫他做,他的責任您也要幫他扛起來啊。”
趙治庭點著頭,“你說的沒錯,父親的事我應該幫他做,要讓他放心,安心養病。”
聖上那邊,你也要經常去走動,家裏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會幫著母親的。”胡瓊月道:“現在最重要的是穩住外麵,您不要忘記了,您還有好幾位叔叔呢。”
趙治庭心頭忽然一涼,握住胡瓊月的手,點了點頭。
朝中有四皇子,五皇子,還有寧王,後宮還有幾位年紀尚幼的叔叔,太子之位那麽人覬覦。
他要振作起來。
趙治庭立刻離了床,和胡瓊月道:“你好好照顧風兒,我去做事了。”
胡瓊月總算有點安慰,頷首道:“你快去吧,也要多注意身體,雖事情重要可也不能累著自己。”
趙治庭頷首出了門。
胡瓊月鬆了口氣,目前她能做的,就是鼓勵趙治庭了……希望他能爭氣,不要做蠢事才好啊。
她心頭想著出了門,院門口有個婆子提著木桶進來灑掃,胡瓊月擰了眉頭,道:“現在掃什麽地,早上做什麽去了,出去。”
是!”婆子應是,提著水桶又退了出去。
胡瓊月心裏還是很煩躁,生怕那個人又給她送信來,如果對方下一步是讓她殺趙治庭怎麽辦?
她要怎麽做?
她不能坐以待斃,得想辦法將對方找出來才行。
房間裏,孩子哼哼唧唧的哭了起來,她忙跑進了房裏,將孩子抱起來,剛倒手裏,就看到包被裏滑下來一封信,她驚的腿一軟跌坐在床上,慌張的去檢查孩子有沒有事。
等確定孩子沒有受到傷害,她才鬆了口氣,拆開信,就見信中寫著,“求立太孫。”
立太孫?
對方為什麽要求她立太孫,不可能吧?
既然如此,他們為什麽還要啥趙標。
不對,他是讓他先提出立太孫的事吧?立太孫意味著太子的地位不再穩固了,皇位繼承人就又了多了一個。
她感覺,隻有有人提出立太損,朝中就一定會群起蜂蛹,各色各樣的奏章都會出現。
重立太子,重立太子,各方勢力就會像被打開了一個閘口,洪水不肆湧了出來。
混亂之中,趙治庭還能不能得到太孫之位,她完全不能肯定。
可是怎麽辦呢,她還能做什麽?
胡瓊月不知道,第一次這麽希望有給人能和她商量一下,給她出一點主意。
禦書房中,司三葆將這幾天調查的結果遞了上去,他最近忙的很,但沒有想到手底下的人辦事能力提高這麽多,居然三天的時間內,就將他要的東西都查了出來。
什麽東西?”趙之昂接過來看了看,一眼掃過頓時沉了臉,問道:“前朝遺留的舊臣,你確定?”
司三葆應是,回道:“千真萬確。聖上,從荊州貪墨案,道延平周大人的案子,所涉及的官員,全部都是前朝的舊臣。一開始奴婢也沒有發現,隻是偶然間看到他們之間居然有兩人是同科,後來一查才確定。”
這些表麵上沒有來往,但私下裏卻自結成了黨。其目的,實在令人不寒而栗。”司三葆道。
趙之昂翻了翻卷宗,一張一張翻過去,越看臉色越沉,“四個人?朕記得朝中還有六位吧,其他兩個人呢。”
其他兩位大人奴婢沒有查到有什麽聯係。”司三葆回道:“所以奴婢不敢貿貿然將他們寫在上麵。”
趙之昂敲了敲桌子,太子中毒凶手還沒下落,現在居然還多出了一個前朝黨,他的朝堂還真是暗潮洶湧啊。
留著做什麽,都抓了!”趙之昂將卷宗丟在地上,“其他兩個人一起抓了,不管是不是,先審了再說。”
司三葆應是,撿了卷宗起來,帶著人一陣風似的,將六個前朝舊臣關去了東廠,這裏的大獄是剛剛修建好的,他們是頭一批“客人”。
趙之昂沒再管這件事,趙標的事已經讓他精疲力盡,他看著杜公公,問道:“……寧王回來了沒有?他兄長出了事,他這個弟弟居然連人影都沒有。”
大概有事耽擱了,或者還不知道。”杜公公低聲道:“要不然,讓寧王府的人去傳個話,讓寧王爺趕緊回來?”
趙之昂嗯了一聲,道:“什麽事還能有他兄長的命重要,趕緊讓他回來。”
杜公公應是,忙讓水公公去了一趟寧王府。
蘇婉如在天下百貨裏等消息,沈湛的人也一直盯著寧王府,她期待趙衍能回來,回來了表示他沒事,哪怕以後他們是敵人,她私心裏也不想他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
至於肖翰卿,一言難盡。
那幾位大人也是嘴硬的很。”喬掌櫃喝了口茶,回道:“咱們大獄裏的東西可都是新的,他們居然能受得住。”
蘇婉如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道“和司公公說,千萬不要將人弄死了。”
放心,公公心裏有數。”喬掌櫃回道:“姑姑真該去看看的,那場麵,嘖嘖……”
蘇婉如一點興趣都沒有。
但令人驚訝的是,審了三日,那六個人居然沒有一個人認罪的……而太子也沒有醒來,朱珣從門口進來,一屁股在羅漢床上坐下來,道:“今天鄭大人遞折子,求立太孫。”
這個時候?”蘇婉如驚訝的不得了,“聖上怎麽說,同意了嗎。”
朱珣搖頭,“沒有,將鄭大人訓斥了一頓。”
沒有罰俸祿嗎?”蘇婉如驚訝。
朱珣搖頭,“就罵了兩句,我估摸著明天開始,就會有人開始鬧著要立其他幾位皇子為太子的聲音了。”
這個時候誰跳出來擁立哪位皇子,就等於害誰啊……
這下精彩了。”蘇婉如咂了咂嘴,感覺肖翰卿就要出現了,他一定忍不住了,就算趙衍真的死了,他也一定會回來的。
他這樣的人,運作了這麽多年,就算沒有了趙衍,他也一定會重新選一位皇子。
姑姑。”呂毅提了一籃子的葡萄進來,“寧王府的人送來的,說寧王爺給您帶回來的。”
蘇婉如蹭的一下站起來,不敢置信的道:“你說什麽,寧王回來了,你親眼看到他了嗎。”
沒有,是寧王府的一位媽媽,說寧王從外麵辦事回來了。”呂毅看了一眼葡萄,“放了葡萄就走了。”
蘇婉如驚愕不定,朱珣驚奇的道:“你怎麽了,他回來你有這麽激動嗎,小心我八哥吃醋。”
不是……你不懂。”蘇婉如低頭看了一眼葡萄,是很新鮮的葡萄,她想了想,道:“我去看看他。”
跑了幾步,卻又跑了回來,“算了,他回來了就行,我還是不去了。”
他沒死就好,活著就行了。
您去也沒用。”呂毅回道:“寧王一回來就去太子府了,聽說這幾天去尋了一位名醫,給太子府尋了一劑好藥。”
蘇婉如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她說著,指著一籃子的葡萄,和呂毅道:“拿去洗洗給大家分了吃吧。”
家裏好多葡萄,”呂毅瞧不上的樣子,“提回繡坊吧。”
蘇婉如無所謂,點頭道:“那就提回繡坊。”
此刻,司三葆的轎子在五軍都督府門外停下來,他扶著小田公公的手進了門,沈湛的辦公的房間離門口不遠,他一進去就看到了沈湛,老遠喊道:“侯爺!”
司公公。”沈湛坐在桌後看著他,“今天怎麽有空來我這裏,可是有事?”
司三葆在他對麵坐了下來,左右看看,低聲道:“那六位大人聯名,說要見聖上,還……還要告您陷害忠良,通敵叛國。”
告我?”沈湛蹙眉。
司三葆點頭,“雜家來是要問問您,此事是由著他們,還是……在雜家的東廠裏直接捂死?”
沈湛沉默了一下,敲了敲桌子,“他們六人的家人如今在何處,可派人盯著的?”
盯著的,並沒有異常之處。”司三葆道:“雜家聽著,他們似乎還真有證據。”
他通敵叛國,那指的應該是蘇婉如了,難道是肖翰卿給他們暗示了?
沈湛起身,回道:“走,陪我去東廠看看去。”
也好,您去看看,雜家也知道這事到底怎麽處理了。”司三葆在賣沈湛一個人情,六個人在他手裏,他無論如何也要提前知會沈湛一聲。
至於通敵叛國的罪名,應該是子虛烏有才對。
兩個人去了東廠大獄,開門進去,裏麵的東西都是簇新的,連放在火上烤的烙鐵都是程亮的,沈湛負手進去,司三葆跟在後麵,指了指裏麵,道:“就在裏麵那間房裏,一共三間,兩個人一間。”
是聯排的房間,房間是鐵門,門上留著一個可以伸出一隻手的洞眼。
嗯。”沈湛頷首,在門口停下來,小內侍開了鐵門,門一開一股血腥味撲麵而來。
沈湛進門,裏麵的兩人被鐵鏈掉在屋頂上,耷拉著頭,司三葆喊道:“都醒醒。”
那兩個人沒有動,沈湛簇了簇眉頭,打量了兩人一眼,隨即上前一步,探了其中一人的脖子,隨即又換了一人。
怎麽了?”司三葆麵色微變,沈湛回頭看著他,平靜的道:“死了!”
司三葆臉色大變,“不可能啊。”說著也上去摸了摸,確定了沒有脈搏和氣息後,立刻吩咐小內侍,“快,快去隔壁看看。”
三間房,六個人,都死了!
司三葆大怒,看著沈湛,沉聲道:“……侯爺,您和我怕是有麻煩了。”
是啊,對方剛剛說要告沈湛,他就請沈湛來了,隨即六個人都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東廠大獄裏麵。
就算現在去封口也沒有用。
沈湛微微頷首,看著司三葆,道:“是我連累司公公了。”
這六個人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趙衍回來後,就立刻出事了……
看來,蘇婉如不用再糾結和趙衍再見麵的立場了。
也好,她輕鬆一點。
司三葆撫額,問道:“現在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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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的晚了,抱歉!以後盡量卡住12點這個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