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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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門外朱珣和蘇婉如進了門,他一抱拳和眾人道:“各位,來遲一步,抱歉!”
他說著,和蘇婉如往沈湛身邊一站。
眾人一愣,不明所以,驚訝的看著他們,柳大人咳嗽了一聲,這裏的人論官位他最低,可今天他是主審,自然他得開口詢問,“朱世子,您和蘇姑姑這是做什麽?”
“我來說。”蘇婉如拱手了,拱了一圈,視線在寧王身上一掃一過,落在柳大人身上,介紹朱珣,“朱世子今日是被告。”
被告?
柳大人一愣,沉臉道:“這是聖上沒說朱世子要一起審問,你們這樣就是擾亂堂審。”
“柳大人,各位大人。”蘇婉如說著一頓,又看著寧王,“寧王爺!父債子償這話大家都聽過吧,柳大人的桌麵上擺著那麽多的證據,告的就是鎮南侯和長興侯通敵叛國,如今長興侯人已去,那麽自然就要由朱世子來接替。”
“這也說的過去。”徐立人頷首,看著眾人,“大家覺得呢。長興侯本就在這案子裏,隻是他人已經去了,可案子還是案子,理當由朱世子出麵受審。”
大家蹙眉,戈大人為難的看著蘇婉如和朱珣,咳嗽了一聲,問道:“朱世子,您這是想好了?”他的女婿啊。
“想好了。”朱珣拱手,回道:“長興侯府向來光明磊落,行的端坐的正,這案子既然一開始告的就是鎮男侯和長興侯,那麽我們就不會退縮。我爹泉下有知,也會支持我的。”
戈大人沒話說,點了點頭。
“那行。”柳大人道:“朱世子就和鎮南侯同在堂上受審吧。”
還是頭一次,有人上趕著審問過堂的。
“那蘇姑姑你又是做什麽?”柳大人問道。
蘇婉如咳嗽了一聲,又抱了抱拳,回道:“我是鎮南侯請來的訟師,今日鎮南侯和朱世子的案子,由我來打辯,各位大人,律法中沒有規定受審者不能請訟師吧?”又看著寧王,“王爺,您說呢?”
大周開朝不過幾年,律法尚未完善,自然就沒有細分到被告能不能請訟師,更不曾規定女子不能做訟師的。
大家一陣為難,寧王開了口,頷首道:“既然律法沒有規定不許,那就自然有商議的餘地,隻要各位大人同意,本王便無異議。”
“多謝。”蘇婉如頷首,轉頭看著戈大人,“各位大人認為呢?”
徐立人正要說話,戈大人已經開了口,道:“既然王爺說可以,那就可以吧。”
他拍了板,徐立人的話就收了回去。
“行。”蘇婉如道:“那就請柳大人開堂吧。”
柳大人頷首,拍了驚堂木,書吏喝了一聲,“肅靜!”柳大人就將所有人證據攤開,道:“因為路途遙遠,曹恩清便沒有來,但他所收集的證據和文稿都在這裏,也經由寧王爺親自去查證過,現在就給各位一一念一念。”
書吏上前,接過來,站在堂前,讀道:“在鎮南侯所建的肅州衛戍邊牆附近,發現了一條暗市,其路隱在樹叢之後,外牆被鑿成一跳寬足九尺的通道,尋常由樹木遮掩,很難看到。這條路出去再走三日的腳程,就是努爾哈赤的一支遊民分部,寧王爺為了證實這二點,還抓了遊民作證,證詞就在這裏。”
書吏說著,將證詞舉起,上麵寫的什麽看不清,但是能看到兩個手印。
“這是遊民證詞,可證明在過去的五年,每個月都有商隊出城,他們家中所用的物品,皆是來自他們。這些物品包括,絲綢,米,鹽,炭等物,不但這些,還有軍需所用的刀,槍,甚至於他們的戰馬蹄下的蹄鐵,都是由這些人供應。”
書吏讀著都露出憤慨之色,作為漢人,沒有不恨那些人,因為那麽多年的壓迫和剝削,已經容在了血脈了,永遠都都不會消失。
“這是關外的證據。”書吏頓了頓,平複了心情,接著又道:“關內,甘肅駐兵審問了七人,這七人皆對暗市的事一清二楚,而過去的五年,每個月他們都能從這些商隊手中,拿到五十到兩百兩不等的酬謝。”
“這些證據,皆有認證,除了曹恩清外,都已押到京城,關在牢房,若有異議,即可便能提審!”書吏說完,將手中的稿件交給劉大人,便回了座位。
“鎮南侯,”柳大人說著又補上了朱珣,“朱世子。證據確鑿你二人可認罪?”
沈湛沒說完,和蘇婉如對視一眼,後者就咳嗽了一聲,道:“柳大人,還是將證人押上問一問吧。”蘇婉如說著,和沈湛以及朱珣道:“堂上太擠,二位先在旁邊坐一坐。”
“柳大人,還未定罪他們二位就不是罪人,既不是罪人,那就能坐的吧。”蘇婉如手一劃,看了場上這麽多人,“畢竟,鎮南侯和朱世子的身份,在這裏怎麽也有一席的吧。”
柳大人直皺眉,雖不滿,可也知道蘇婉如說的不假,要是不清訟師他們二人自然要站在堂上答問,可現在有訟師,他們隻要聽著就好了。
“給鎮南侯和朱世子看坐。”柳大人道。
衙役端了椅子來,蘇婉如就指著寧王那邊,“就坐寧王爺那邊好了,畢竟和徐大人戈大人坐在一起也不合適。”
一個是勳貴,一個是朝臣,是不合適啊。
柳大人沒說什麽,讓人抬了椅子,但沈湛身後卻站了十幾個衙役,就怕他武功太高,一會兒定罪他要發怒殺人。
沈湛坐下,右手邊就是寧王。
寧王端茶喝著,他身後的隨從也無聲的上前一步,手就攏在袖子裏。
證人被帶了上來,一位三十幾歲的牧民,還有七位甘肅守兵,八個人精神都還不錯,顯然沒有用刑。
“你八人,按順序將所知道的事情都說一說。”柳大人道。
八個人就輪流開口,牧民道:“別的不知道,但每個月確實有商隊給我們送生活的物品,米油炭布都有,你們看我身上這件衣服,就是用你們的布做的,有三年了。”
他說著,扯開衣領露出裏麵的中衣,確實是緞料,已經褪色,不穿個兩三年難有這樣的破舊。
柳大人點頭,正要說話,蘇婉如咳嗽了一聲,道:“柳大人我有問題。”
“說吧。”柳大人第一次和蘇婉如接觸,隻知道這個女子不簡單,可現在才知道,她除了不簡單外,話還很多。
不過,既然同意了她做訟師,那就不能言而無信,訟師要問證人,這是天經地義的。
“這位證人。”蘇婉如和牧民道:“你說每個月都有人和你們交換物品,以物易物。那麽,你可見過鎮南侯,長興侯也行,畢竟他近一年都在那邊走動。”
“不曾。”牧民搖頭道。
蘇婉如點頭,看著柳大人,“這麽說,他其實並不知道,是什麽人在和他們以物易物。大人,我覺得他作為證人不大妥當,最好能請努爾哈赤來說一說。”
有人噗嗤一生笑了,不知道是誰,柳大人頓時頭皮發麻,回道:“蘇姑姑,這位證人,隻是證明確實有暗市,至於證明暗市和鎮南侯有關的證人,是這七人。”
蘇婉如哦了一聲,轉身看著七個守兵,“那你們說。”
其中一位瘦小的人,開口道:“我們原來是跟著鎮南侯的,可就在五年前,鎮南侯忽然讓我們去了甘肅守戍邊,一開始我們不知道,直到商隊出現,我們才知道,鎮南侯是要做這件事。”
“此事已經查過,他們早年確實是鎮南侯麾下的兵。”柳大人補充道。
“那當時和你們一樣,從戰場退居守戍邊的,一共有多少人,還是隻有你們五人?”蘇婉如問道。
那位守兵回道:“一共有一千兩百人。”
“這一千兩百人,都知道暗市?”蘇婉如眉梢微挑,那人搖頭,“隻有我們七人,侯爺隻交代了我們七人。”
蘇婉如哦了一聲,“這麽說,你們是鎮南侯心腹嘍?不然,這麽重要的事情,鎮南侯不交給裘戎去辦,卻交給你們,要知道,那幾年裘戎也在甘肅。”
“這個我們不知道。”那人道:“我們這等身份,當然是上頭吩咐什麽,我們就做什麽。”
蘇婉如就冷笑一聲,“吩咐什麽就辦什麽,我看你們也不是聽從吩咐啊,畢竟一個月兩百兩的傭金和封口費,可不少啊。”
“這是商隊私下給的。”那人辯解,“侯爺也知道。”
蘇婉如微微點頭,“那除了鎮南侯,還有誰也知道呢,比如,鎮南侯不在的時候,你們都和誰聯係?”
“和我們不用和誰聯係,我們隻要守住那個暗道,其他的事都不用我們管。”那人回道。
蘇婉如點頭,看著柳大人,“大人,當年鎮南侯派了一千兩百人去甘肅,這一千兩百人裏有幾個遊擊將軍,還有兩位他的親信兵。大人打聽過他們曾是鎮南侯麾下的,想必也打聽到了,當年這七人定人不是鎮南侯的親信。”
她說著頓了頓,看著眾人,“試問各位大人,你要是辦這種殺頭掉腦袋的事,是隨便找幾個人去辦,還是交給自己的親信去辦呢。”
“那自然是親信。”崔大人道。
蘇婉如點頭,一轉頭看著守兵,冷笑道:“所以,我的結論就是,你們非但不是親信,還是背叛的小人,受人收買來陷害鎮南侯的。”
“我我們不是。”那人大聲辯解,蘇婉如臉一冷,喝道:“公堂上,大人沒問話,你不能開口,掌嘴!”
柳大人當然不會讓蘇婉如胡鬧,拍了驚堂木,喝道:“肅靜。”他說著一頓,又道:“不但他們,還有西北的兩戶商戶,在西北經營的七年,這兩戶人家,就是鎮南侯屬從,所有貿易往來,皆是他們在辦。”
八個人被押下去,又帶兩位男子上來,一位四十出頭長的白胖,一位五十幾歲留著時下流行的美髯。
兩個人神情平靜,並沒有即將被抄家殺頭滅族的驚恐不安,顯然是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建設,安排好了後事。
柳大人問話,白胖的男子回道:“第一次是鎮南侯來找我們的,此後他就沒有來過,而是以為副將,獨眼,我們打聽過,就是鎮南侯麾下的裘戎。”
“有來往的證據嗎。”蘇婉如問道。
那人搖頭,“沒有,他們辦事很謹慎,每次來都是取錢,取了錢後交代幾句就走了。”
“還是沒有證據啊?”蘇婉如蹙眉道:“那彼此合作總要立契約的吧?”
那人點頭,“有!已經呈交給王爺。”
算宛如就看著寧王,寧王含笑道:“證據,自然都一起交給衙門,蘇姑姑不必看我。”
“契約在這裏。”柳大人將契約牽著立起來給眾人掃一眼,並不打算給蘇婉如查看,這是重要證據,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碰的,“確實是鎮南侯的簽名。”
蘇婉如看著,那簽名在紙的正中,一看就是沈湛練字用的紙,被人拿去寫了契約。
“笨。”蘇婉如白了一眼沈湛,沈湛露出無奈的樣子,他在軍中閑了就會練字,誰能知道這些人有這樣的心思,再說,還不是你說我寫字難看嘛。
大家看蘇婉如不說話,不由暗自鬆了口氣,這女子,有些聒噪啊
這種聒噪,還讓人無話可說。
“行,這證據暫且擺在一邊,”蘇婉如頷首,道:“柳大人,可還有證據?”
柳大人頷首,道:“暗市這麽多證人,證據,已經確鑿認定是鎮南侯所為。而京中六位官員在大獄內被毒殺,也有人證,物證,所以”他拍了驚堂木,但語氣還算柔和,看著沈湛,“鎮南侯,你可認罪?”
“大人剛剛都是您的證據。”蘇婉如道:“我們還沒自辯呢。”
柳大人揉了揉額頭,道:“辯吧。”
“多謝。”蘇婉如拍了拍手,看著眾人,一一掃過,道:“方才的證人,證據,若非當事之人,在外人看來實在是天衣無縫,就連契約都有,鎮南侯這一樁通敵叛國的罪,算是坐實了。”
眾人緊蹙了眉頭,徐立人道:“既是坐實,又何須再狡辯胡鬧。”
“徐大人。”蘇婉如道:“你們有證人證明鎮南侯有罪,可鎮南侯也有證據證明自己無罪啊。”
她說,就見門外朱音遞了一包東西過來,她當著眾人的麵打開,拿出一本賬冊出來,“這包東西,是長興侯遇襲前,交給他的常隨朱昌帶回來的,這是一本賬冊,冊子裏記錄的去年六月到十二月的賬目來往。”
她說著,交給了柳大人,“賬冊裏寫的清清楚楚,每月出貨布,炭,刀槍等物,換回馬,牛,養多少,得利多少,一清二楚。”一頓又道:“這本賬冊長興侯拿到時,正是他們銷毀的時候,他們殺長興侯,也恰恰是也丟了這本賬冊。”
“賬冊是賬冊,可上麵並沒有商號名字,證明不了什麽。”柳大人道:“或許,這正是鎮南侯這邊的賬冊也未可知。”
柳大人說的也沒有錯,蘇婉如頷首,道:“這不是立證據嗎,大人,容我一樣一樣的說。”她一頓,從包裏拿出一支斷掉的木牌令,“這個,是和賬冊一起的,大家看看,這木牌令,可有人認識。”
柳大人接過去看過,書吏探頭過來看了看,一愣,道:“這是通天票號的木牌令,隻有各分號的掌事才有。”
“通天票號?”鄭文舉道:“怎麽又扯上通天票號,莫非他們也參與其中了?”
戈大人也簇了簇眉頭,要知道,通天票號和聖上可是有來往的,當年戰亂,他們還暗中支援過三百萬兩給聖上,蘇婉如現在扯出通天票號,有些不妥。
蘇婉如點頭,“確實是通天票號的木牌令,上麵還有姓,我查過了,這是臨昭封號掌事的木牌。”說著,她又抖出一張契約,“恰巧,這也是一張契約,上麵蓋的也是這位孫掌事的私印。”
她交給柳大人,大聲道:“長興侯無意之間發現努爾哈赤的部眾,用的刀居然和他們一樣,就連馬蹄鐵都是一樣的。所以他派人暗中查探,終於讓他找到這條暗市。不過對方也謹慎,察覺長興侯發現他們以後,就立刻封了通道,遣散了商隊,將所有暗市賬冊來往信件,都準備銷毀。長興侯帶人趕去的時候,那個院子已經人去樓空,但幸運的是,長興侯還是找到了這些。”
“找到了契約?”柳大人道:“他們要銷毀,契約是重中之重,何以讓長興侯找到?”
這說不通啊。
當然說不通,因為也是假的呀。蘇婉如看著柳大人,無奈道:“大人,這事就要勞煩您去問這位孫掌事了,他這辦事的能力實在是欠佳。不過,也正是因為他欠佳,所以才讓長興侯找到了這些。”
長興侯送回來的是一本賬冊和一個木牌令。得虧有這些,否則她和沈湛短短一個月,也不會有這麽大的收獲。
她心頭想著,挑眉看著寧王,寧王眉頭微蹙,但麵上卻依舊雲淡風輕。
柳大人啞口無言,咳嗽一聲,將契約擺在一邊,“那這份契約的真假就有待確認。”又道:“來人,去傳通天票號的人來,看看他們可認識。”
“有勞大人了。”蘇婉如拱手,和眾人一起等著通天票號的人來,約莫過了兩刻鍾,門外來了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他上前來行禮,“草民鄧現,叩見大人。”
“給他看看。”柳大人道:“這是你們臨昭分號的孫掌事筆跡,你看看可認識。”
鄧現接過東西看了一眼,搖頭道:“草民不認識這字跡,草民和孫掌事沒有來往過。”說著一頓,又道:“不過,這私印有些古怪,我們票號所有掌事的私印都是我們東家給的,取自同一塊雞血石,所以每塊印鑒都是不規整的。不過,後提拔上來的掌事就沒有這個待遇,畢竟那塊雞血石早就用完了。”
“這麽說,印鑒是真的?”柳大人問道。
鄧現搖頭,“草民記得,孫掌事比草民跟著東家還要早三年,草民學徒時,他已經去了票號做夥計,所以,雖和他不熟悉,但可以肯定他的私印也一定出自那塊雞血石。而這塊印雖難辨真假,但形狀太過規整,不像是真的。”
柳大人看著蘇婉如,“假的?”
“哦,”蘇婉如也無奈,她當然是找不到孫掌事的私印,也不知道有雞血石這件事,就隨便找人做了一個而已,“鄧掌事對臨昭分號的事不清楚,所以他更加不知道,孫掌事的私印早在五年前就摔碎了,他這塊是新做的。”
鄧現嘴角抖了抖,“這確實不知道。”他想說蘇婉如鬼扯,可這事他現在沒法否認。
蘇婉如頷首,看著柳大人道:“是真是假,還要請柳大人再查驗。”
柳大人頷首,衝著鄧現擺了擺手,道:“你下去吧。”
“等等。”蘇婉如留住了鄧現,“既然來了,那就順便認個人吧。”
蘇婉如餘光就看到,寧王麵色微微一變。
“還有證人?”柳大人道:“帶上來。”
蘇婉如擺手,請鄧現在一旁,她道:“在帶證人上來前,我要給大家講一個故事。”
眾人皺眉,徐立人道:“蘇氏,這是公堂,允你做訟師是看鎮南侯的麵子,你若胡鬧,那邊請出去吧。”
“我是胡言亂語的人嗎。”蘇婉如衝著徐立人一笑,道:“三十年前,有位公主守了寡,她寥落之下尋了應天為家,在應天建了一個舉世聞名的園子,還在院子後蓋了一座登月塔。雖是守寡,可這位公主實在是生的貌美多情,所以,她的門下客數不勝數,無數青年才俊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柳大人咳嗽了一聲,道:“蘇姑姑。”
“等等。”蘇婉如負手來回的走,在寧王麵前停下來,似笑非笑道:“她的門下客多已作古,我便不再一一說,但其中有一人得了公主的青睞,他多才多情且貌比潘安,和公主兩情相悅,情比金堅。”
“可天公不作美,彼時國朝大亂,四處戰火紛飛,各處梟雄鼎力,應天隨即被義軍占領。占領的那天,公主正好誕下子嗣,是一個生的很漂亮的兒子”
“公主被逼自盡,他的情人卻沒有死,而是帶著無數錢財逃走,暗中將孩子養大,亦從公主死的那天,開始謀算報仇之事。”
眾人聽的麵色微變,二十年率先進應天的人是蘇正行,那位被逼死的公主就是前朝的希珍公主,半年後,趙之昂機緣巧合在元軍和蘇正行之間鑽了空子得了應天,蘇正行退兵平江府。
“你說這件事,和現在的案子有什麽關係?”柳大人問道。
此事已經過去,當年那位公主確實名動天下,他們也都聽說過。
“有關係,而且是很直接的關係。”蘇婉如道:“因為我們現在所麵對的事,就是當年這位公主的情人策劃的報仇計劃中的一部分。”
滿堂嘩然,崔大人問道:“那人的陰謀詭計?”
“是!”蘇婉如點頭,從麵色難辨的寧王身邊走開,接著講故事,“這位情人的故事特別勵誌,也更為的傳奇。他早年結交無數好友,也用了很多年去聯絡幫助了許多的朝臣,以過人的聰明才智,幫他們在動亂的幾十年裏,在各自的官位上平安度過,不但保住了性命官位,甚至大周開朝,他們依舊以能臣的名號,留在了朝堂,得到了重用。所以,這些人對這位老大人感激不盡,深信跟著老大人能立下不世之功,能成為傳揚千秋的能臣。”
“不隻這些,這位情人在逃走應天的那年,救了一位婦人,那位婦人有個很厲害的夫君,但她是妾且還並不受寵。但巧就巧在,這位婦人被後院姐妹陷害流落山野卻又臨盆在即,這位情人救了這位婦人,將她養在小院中,以兄妹相稱。”
“幾日後婦人生下一名男嬰,四周街坊甚至於荊州街上所有的大夫都知道,那位情人的妹妹生了一個很漂亮的兒子。”
“但可惜的是,婦人生下男嬰後,身體就不太好,一直臥床未起,這位情人就和他的兄長一起,照顧這位婦人,時間過的很快,雖然婦人沒幾年就過世了,但孩子卻茁壯成長了,不但容貌出色,就連聰明才智也是遠近聞名。”
大家聽著,滿頭的冷汗,徐立人大喝一聲,道:“蘇氏,你休要胡言亂語!”他知道,當年趙之昂走失了一個懷孕的妾,幾年沒有找到,後來才知道她被她娘家人接回去了。
不但如此,她還生了一個兒子,那個兒子就是寧王趙衍。
這件事,荊州的人都知道,趙之昂還派人去荊州打聽,沒有人不知道,肖翰義和肖翰卿兄妹三人的事,更知道趙衍的大名。
當年趙衍出身,穩婆,大夫,無數人能證明。
時間吻合,所以趙之昂才確認了趙衍的身份。
現在蘇婉如這麽一說,很顯然這事變成了陰謀了,那麽寧王的身份就存在疑問了。
“大人,故事還沒結束。”蘇婉如道:“這位情人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他不隻是養自己的外甥,他還做了後宋蘇世元的幕僚軍師,青州一戰此人賣了軍情,讓他的外甥帶著他的軍情來了燕京,他的外甥也因此被封了王。”
“各位,這位外甥就是寧王,而這位情人自然就是他的二舅舅肖翰卿。”她說著一頓,又道:“當然,說舅舅其實也不合適,因為真正的寧王早在出生時就被他掐死了,而現在的寧王,則是希珍公主當年生下的兒子。”
嗡嗡的聲音響起來,這個故事實在太震撼了,所有人一下子被震住了,神色莫測的看著寧王,徐立人道:“你說的這些,可有證據?”
“有啊。”蘇婉如點頭,轉頭看著寧王,“寧王,故事精彩嗎?”
寧王頷首,微微一笑,道:“確實精彩。”
“還有比這更精彩的。”蘇婉如道:“肖翰卿喜歡聽戲,他不但聽還喜歡唱,更喜歡化妝,但凡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所以,他的易容術,神鬼難辨。所以,他遊走在任何地方,都能以各種各樣的麵目示人,比如當年蘇世元身邊的魏先生,比如四皇子身邊的穆先生,比如”她看了一眼寧王,“或許你們也曾見過的,隻是因為臉不同,聲音不同,你們就認不出來罷了。”
“四皇子?”鄭文舉一愣,蘇婉如點頭,“去年四皇子牽涉到的延平府坑殺流民案,就是他身邊的幕僚做的,而這位幕僚就是肖翰卿,所以,四皇子殿下很冤那。”
“寧王,您說四皇子殿下冤不冤?”蘇婉如笑看著寧王。
寧王神色不變,“若故事是真的,那自然就很冤了。”他說著微頓,又道:“可惜,蘇姑姑說的這些事,終歸隻是故事罷了,說一說歎一歎也就罷了。”
“生活遠比故事精彩啊。”蘇婉如歎氣,道:“肖翰卿因為和前朝的關係,自然和努爾哈赤也是親近的,他暗中和對方來往,甚至資助他軍資,和他暗通互貿。他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成功,達到他讓希珍公主子嗣坐上皇位,複辟前朝的目的。但可惜,他遇到了鎮南侯和長興侯,擋著他的路了,而他的暗市也正好被長興侯發現,怎麽辦呢於是就出現了,鎮南侯坐在這裏成了被告。”
“你的意思是,他陷害鎮南侯,嫁禍給他?”柳大人問道。
蘇婉如點頭,“那六位官員確實有罪,因為他們和肖翰卿暗中來往,他們懷揣著複辟前朝的夢。而明公公則是巧了,他當年就是走失的那位娘娘的內侍。你們看,大水衝了龍王廟,他們都是自己人啊。”
“行了。”寧王淡淡的道:“說了這麽多,給我添了這麽多麻煩,名譽上我也受了詆毀,蘇姑姑,再說下去就不妥了。”
蘇婉如點頭,“那就不說了。”她話一落,隨即抬手,道:“帶證人。”
寧王麵色一變。
門外,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子被人帶了出來,他走路一瘸一拐,顯然被打的不輕,但因頭上裹著黑布,大家認不出他是誰。
認不出,是因為本就不熟悉,但熟悉的人光看身形就足夠了。
寧王站了起來,而門口的鄧現也跳了起來,喊道:“東家!”
眾人愕然,蘇婉如摘下那人兜著臉的黑布,鄧現咚的一聲跪下來,喊道:“東家,東家您怎麽了。”
“蘇氏!”寧王終於變了臉色,大怒道:“你想幹什麽。”
大家都看明白了,這人就是通天票號的東家,肖翰義,也是寧王的大舅舅,也是他當年暗中資助趙之昂的。
“通天票號是荊州的,他開辦時用的第一筆錢一共是六百萬兩,而這六百萬兩,就是肖翰卿當年從希珍公主那裏帶走的。”蘇婉如掃了一眼寧王,接著道:“後來,又暗中資助了聖上,有了今天的規模。可買賣不過是他們的工具,他們真正的目的,是那個位置。”
“是吧,大東家。”蘇婉如蹲在肖翰義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肖翰義點了點頭,悶悶的道:“是!”
寧王上前來,伸手,但他的手還沒碰到蘇婉如,便被另一隻手按住,沈湛道:“寧王爺,說就說,動手就不好了。”
“他為何如此,你們打的?”寧王問道。
蘇婉如點頭,“打是打了,不過招供的卻不是逼打成招,是他自己主動說的。”
“是吧,大東家。”蘇婉如問道。
肖翰義點頭,抬頭看了一眼寧王,目光閃了閃,道:“收手吧,這麽多年了,我也累了。”
“你胡說什麽。”寧王道:“他們對你做了什麽?”又從沈湛手裏拽回手腕,喝道:“你們對他做了什麽。”
就是抓了他的妻兒,當著他的麵,假裝殺了他的兒子,刀架在她剛滿五歲的孫子脖子上,肖翰義就崩潰了,“他害死了那麽多人,心裏愧疚,所以就都招人了。”
蘇婉如說著,從方才朱音送來的包袱裏,拿出最後一張紙,“柳大人,這是他的供詞,已經畫押,您看看若有疑問,當堂可問。”
“此人身份不用確認了吧,寧王和鄧掌事都確認了。”
柳大人看過狀紙,麵色幻變莫測,他將供詞傳下去,下麵坐著的各位大人都看過,很顯然,這份證詞和這個證人,比所有的都要有說服力。
“胡言亂語,捏造誣陷!”寧王怒道:“甘肅的證據,乃是我親自查問,沒有絲毫問題。你即便拿出這些東西,帶出證人來,也說明不了什麽問題。更何況,我有什麽理由陷害鎮南侯。”
“因為你喜歡我啊。”蘇婉如歎氣,無奈的道:“愛而不得,很傷人。”
寧王笑,滿臉的譏諷,“一個女人,豈能讓大丈夫如此,你太高看自己了。”
“這麽說你不喜歡我了啊。”蘇婉如歎氣,後退了兩步,看著寧王,“也對,趙仲元是喜歡我的,可你不是趙仲元,自然就不會喜歡我嘍。”
那天她在女學門外,她喊他“仲元”他居然都不驚訝,因為他們相處,她隻以寧王稱呼。
而且,他站在台階上,居然和對方差不多高,以前她和趙衍有過同樣的場景,可當時他依舊比她高出不少。
所以,那天以後她就知道,對方不是趙衍。
趙衍的死活她不知道,畢竟梅予說過,那個毒很烈。
大家動作一怔,滿臉驚恐,隨即就見沈湛出手,手扣住寧王的頭,摸上他的臉,就在這時,立在寧王身後的隨從也動手,手裏的兩把匕首,直朝沈湛而去朱珣大喝一聲,道:“大堂上動手,你膽子不小啊。”
便和那人戰在一起,不過三兩招,眾人慌亂之下,就看到沈湛將寧王一手按住,唰的一下,揭下他麵上的半塊皮,露出半張橘皮的臉。
半張麵容年輕清俊,半張麵孔蒼老醜陋,實在是怪異。
“肖翰卿,你逃不掉的。”蘇婉如喊道:“殺了他!”
殺了他替後宋萬千的人報仇,為長興侯報仇,為延平死去的流民報仇
沈湛的手根本沒有鬆,一腳踹在肖翰卿的膝窩處,隨即手一動,就聽噗嗤一聲,卸掉了他一隻胳膊,朱珣照著對方的後背就砍了一刀,這一切隻發生在一瞬間,眾人還未回神,血腥味就已經蔓延開。
“住手。”徐立人蹭的一下站起來,“此乃公堂,爾等”他話說了一半,將戈大人拉著起來,隨即戈大人被馬進扣住,刀架在了脖子上,“退後!”
朱珣忙收手,喝道:“你不要亂來。”
“讓我們走,否則,就給他收屍。”馬進怒道。
肖翰卿起身,後背衣服翻開露出血肉,他站在馬進麵前,陰森森的一笑,道:“準備馬匹,送我們出城。”
沈湛和蘇婉如對視一眼,隨即,沈湛道:“給他準備馬!”
“翰卿。”肖翰義歎氣,求著道:“算了吧,這麽多年了,難道你一輩子都隻做這件事嗎。那個女人早就死了,你又何必呢。”
肖翰卿回道:“事情有始自然有終,我做事,從不會半途而廢。”
說著,和馬進後退。
刀就在戈大人的脖子上,沈湛雖能殺肖翰卿卻不能救戈大人。
為了這個人犧牲了戈大人不值得,而且,就算他有馬,也逃不走。
進進退退,到了城門,肖翰卿已是強弩之末,撐著上了馬,四周出現十幾個黑衣人,擋在前麵護住了肖翰卿,馬進抓著戈大人,道:“主子,你走吧,我們斷後。”
肖翰卿沒說話,視線在沈湛和蘇婉如麵上一轉,冷笑一聲,對沈湛隻做了口型,道:“我在成都府等你們!”說著,帶著幾人催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