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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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季從城牆跳下來,踏在臨近敵軍的肩膀,那人被踩的骨頭斷裂,捂著肩膀倒在一邊。他落地便有人發現他,立刻舉刀而上,一瞬間將他圍困在中間。
長矛挑著寒光,彎刀鋒刃淩厲駭人,弓箭裏三層外三層,有人喊道:“是蘇世元,抓住他!”
“蘇世元,你居然有膽子獨闖允州城,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咚咚的撞擊城門的聲音傳來,蘇季長刀一挑,看著李驍,道:“李驍,當年你主子和我打時,你不過是個馬前卒。得虧你主子去了,否則,你可能還是個馬前卒。”
“你我,到底是誰把自己當回事呢。”蘇季說著話,人並停,他挑開麵前一人的,擋住飛來的劍,衣袍翻飛身姿輕盈,還不忘輕蔑的掃了一眼李驍。
李驍大怒,當年他跟的趙之昂的南軍,跟著吳任,但吳任為人比較霸道,李驍立功也被他吞了,一次出征時,李驍放了冷箭吳任死在戰場。
此事被老長興侯知道後,李驍非但沒有升遷,還在趙之昂登基後,派來做了允州小小的禁軍統領。
若是這一戰能打的好,老長興侯也去了,將來他的前途想必會有起色。
“可惡,”李驍拚了命,揮著長纓槍衝了過去,蘇季嗬的一笑,道:“給你一刻鍾時間逃命,咱們還能濟南再見,若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忌。”
“蘇季,我和你不死不休。”李驍上前,長槍揮舞,兩邊裏他的屬下跟著他一起上,蘇季一人對幾十人,雖不至於立刻能脫圍,但想要傷著他也不可能。
城門口,每撞擊一次,城牆似乎都跟著顫抖起來,而城牆上,那巧留的缺口處,有人翻了進來,在騰騰的大火中,跳進了城樓上,衝了下來,喊道:“二爺,我們來了!”
“妙哉。”蘇季哈哈大笑,不知道為何突然想到了“滿江紅”,這是他當時為什麽定了這個這個名字,他大笑,長刀杵地,人一躍而上,明藍的衣袍,猶如秋日裏的天,立於刀上,負手,一笑火光中眉目絢爛,熠熠生輝……
“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鏗鏘,人立,聲起,在喊殺聲,在一具具倒下的屍首中,他唱念而起,人落下,聲低,刀拍在敵人的身上,發出咚一聲,像是鼓著節拍,呼應著……
“莫等閑!”成外,有人跟著念。
“白了少年頭,”聲音整齊,伴隨著撞擊聲,轟的一聲,有什麽塌了,眾人唱道:“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蘇季微笑,看著倒過來的城門,揚眉,躍起,喊道:“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父親,母親……
我能做到,以雪當年之恥!讓天下人知道,我們蘇氏並不孱弱!
城外,朱音忽然一笑,轉身口中也輕輕念著,“待從頭、收拾舊山河……”
你們能做到的。
她踢踢踏踏的回去,坐在桌前,提筆,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寫什麽,畫什麽,隻覺得一腔熱血騰騰燒在心頭,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恨不得和大家一起,衝進去……
天大亮,允州城頭插著後宋的旗幟,迎風獵獵飛舞,戰場被收拾過,城中的百姓悄悄開了門,發現外麵平靜如初,像是從未發生過戰爭,而那些被他們視作洪水猛獸的後宋軍士卻並未真正的入城,隻是待在他們該待的地方。
沒有屠城,沒有吆喝,沒有炫耀,秩序甚至比以前更好。
若非城牆上的旗幟換了,他們甚至不確定,昨晚的那一場戰到底是誰贏了。
“和以前不一樣。”有人喊道:“蘇二爺的兵,真讓人意外啊。”
“是啊,李大人在的時候,咱們家還被征了一石米,不知道蘇二爺會不會征呢,我家可沒有米了。”
“不知道啊。”有人說著,忽然看到一隊人馬過來,橫穿主街,氣勢威武。他們又嚇的躲在家中,偷偷開了門縫朝外看著,就見那些人目不斜視徑直過了城,又悄無聲息的出了允州。
“走了?”他們自言自語,過了半個時辰他們又出來,有人低聲道:“衙門口貼了告示,我們過去看看。”
許多人湧了過去,就見牆上果然貼著告示,有人讀了,大聲道:“他們走了!”
“走了?”有人不敢置信的道:“就這麽走了啊?”
也太快了吧。
“他們要去青州,不在這裏逗留,讓我們該做什麽做什麽。”有人道:“這……這也太快了吧。”
快到讓他們沒有適應的時間,就從大周的子民,變成了後宋的人。
“走,回家去,鋪子幾天沒開了。”有人笑著道:“沒事了,沒事了。”
大家說說笑笑,如水流般慢慢散去。
城外主營並未立刻撤走,朱音在收拾東西,聽到外麵的腳步聲,她跑了出來,就看到蘇季正和一群人說著話進來,他手臂上纏著布,血跡從上麵滲出來。
受傷了啊。
朱音愣了一下,蘇季已經在對麵立住,看著她一笑,道:“東西可能收拾好,找幾個人去幫你?”
“不用。”朱音回道:“我自己可以。”
蘇季微微頷首,又看了她一眼,和一群人進了主帳,朱音想去聽聽,想了想又回了自己的帳子裏接著收拾。
她最多的就是書和畫,是這段時間畫的陣型圖和改進後的連弩圖紙,有的作廢了,有的還沒有試驗,蘇季說他在找工匠,等找到合適的人,就做出來試試。
一直到中午,隔壁的人終於走了,蘇季幾夜沒有合眼,又受了傷其實很疲憊,靠在椅子上闔著眼睛養神,門口聽到腳步聲,他睜開眼就看到朱音進來。
“音音。”他坐直了,笑著道:“收拾好了?”
朱音點點頭,在他對麵坐下來,指了指他的傷,“舊傷還沒好,又添新傷了嗎。”
“是啊。”蘇季道:“很疼。”
朱音眉頭動了動,蘇季已經道:“正好你在,幫我換藥可好,段震可做不好,粗手粗腳的,太疼了。”
原來他也怕疼的啊,朱音點了點頭,起身打了熱水來,一回頭蘇季已經脫了半邊的上衣,露著左邊的胳膊和一半的胸膛,他皮膚很白,所以那些鮮紅就更加的顯眼,還有外翻的皮肉,觸目驚心。
“我……我手腳也笨。”朱音道:“不如婉婉細心,你小心點。”
蘇季側著臉看她,一笑,道:“婉婉可沒有給我做過這些事,那丫頭嬌氣的很,見著這些血肉模糊的,還沒動手就捂著眼睛跑了。”
“是嗎。”朱音道:“我感覺她很厲害啊,遇事不慌張。”
蘇季疼的眉頭皺了皺,但也隻是一瞬間,聽著便頷首道:“那是出事後,她被逼著不得不如此。不然你瞧著,但凡能享受的,她是絕不會苦著自己。”
朱音嗯了一聲,放了濕水的帕子,給他倒藥粉,緊張的手都在抖……忽然,一隻手握著她的手腕,她一愣看著蘇季,“怎麽了?”
“我教你。”他說著握著她的手腕,輕輕抖著**子,藥粉便均勻的灑在傷口上,“倒不倒都是疼的,所以你不必多顧忌傷者的感覺。”
不顧忌嗎?朱音分神,看著被握住的手,他手心幹燥亦有些粗糙,和他氣質並不相符,她想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問道:“蘇二哥。”
“嗯。”蘇季鬆開她的手,看著她找來棉布包紮,“怎麽了?”
朱音問道:“那個女人是誰?”
“哪個?”蘇季揚眉問道。
朱音垂了眼簾,覺得特意問這件事有點奇怪,可不問她就會老想著這件事,她很不喜歡被什麽東西牽絆著,讓她做別的事都開始不專心,“就是前幾天你帶回來的女人,我沒見到。”
“嗯,她已經送走了。”蘇季奇怪的看著她,“有什麽問題嗎。”
朱音搖了搖頭,“沒有。”
蘇季正要說話,段震在外麵咳嗽了一聲,喊道:“殿下,我們是不是可以拔營了?”
“嗯。”蘇季起身走到門口,回道:“告訴兄弟們,今天熬一天,今晚可以早早休息。”
段震應是轉身去做事。
“要走了。”蘇季和朱音道:“我要提前去安排行軍,你乖乖坐馬車,好好睡一覺的,等睡醒了就到了。”
朱音點了點頭,問道:“我想也騎馬。”
“乖。”蘇季拍了拍她的頭,含笑道:“今天太熱了,你騎馬會曬傷的,就在馬車待著,並不著急趕路。”
朱音想說什麽,沒說。
“晚上我們就見到了。”蘇季道:“我給你烤肉吃,想不想吃烤肉?”
朱音無所謂吃什麽,笑了笑道:“好。”
“我走了。”蘇季穿上衣服,將自己貼身的東西包好拴在肩膀上,戴了個大的鬥笠,右手握著刀,出了軍帳立在烈陽下和人說著話,又吩咐了一些事,才帶著人騎馬走了。
朱音歎了口氣,才想到她忘記問他昨晚為什麽一個人在城裏。
一天趕路,中午最熱的時候,大家在林子裏分散休息了一會兒,朱音懶洋洋的不想動,靠著看書,下午接著趕路……
天黑的時候,到了平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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