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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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霽比薛伯霖想象的還要淡然,好像往自己的身體裏塞進可以威脅他性命的東西根本不算是什麽一樣,而且不必應虹翎與他說,他自己就想到日後一定是卓淩來控製他的藥物。

    這就意味著,他可以借此得到皇帝的信任,是別人走不了的青雲之路。

    甚至,這道枷鎖落下,反倒讓薛霽感到一陣輕鬆。他本不是個甘於屈居人下的性子,然而從他被迫開始爭奪家主之位,他就再沒了後路,如今是不往前走便是死路一條,哪裏還有這個閑心去想做人上人的事。

    卓淩若是願意用他,才會收下這份孟青送出的禮物,這也是薛霽活命的機會,他現在還沒有資格參與到上頭那些人的爭鬥之中,為了不被輕易放棄,有些“尊嚴”也是可以被放棄的。

    薛霽這樣幹脆,倒是讓應虹翎頗有好感——省事。不過他還是喊了薛伯霖來,卻不是因為不信任,而是想要更進一步奠定薛伯霖的地位。

    薛家也是看人下碟的,眼見這一次薛霽平安度過了危機,身邊的人隻有薛伯霖一個,日後他便能更加順利地接手一些事務。

    薛七郎的事情他隻是聽了一嘴,這個時候卻沒有精力去細究背後的推手,倒是不如隻留下薛伯霖一個心腹,省的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的那些庶出弟弟又有了別的心思。

    種蠱的過程並不如兩人想象的那樣血腥可怕,應虹翎拿來的隻是個小小的藥丸,吞服即可,根本看不出蟲子的模樣。而且經過她的解釋,他們也知道了不是所有的蠱都是用蟲子煉製的,也有其他的種類。

    具體有什麽分別,就是應虹翎和薛霽說了他也不懂,薛霽也就沒問,幹脆利落地將藥丸吞了。這甚至還是甜的。

    哪怕薛霽已經下定決心,在知道即將與自己多年相伴的東西不是蟲子之後,他還是悄悄地鬆了口氣,僵直的脊背也放鬆了下來,連帶著那張被折磨的沒有血色的臉上,青黑的鬱氣也散去了不少。

    蠱蟲救了薛霽一命,然而它也將成為薛霽體內的異物,不用特殊的法子便很難分離,每隔一段時間還得服下特定的藥物,才能壓製住蠱蟲,以免宿主因痛苦而發瘋。

    若是有的選擇,正常人是一定不會選這種,但是薛霽本來就要取信於卓淩,便沒了底氣要求,何況這蠱蟲進了他的身體,日後便能夠幫他隔絕毒素,其實還是一大利器。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性命無憂了,薛霽很快就感覺到一陣輕鬆,肢體無力、胸腹苦悶的感覺消散了不少。

    聽他這樣一說,應虹翎更是等不及,幫他探了探脈。雖然還是混亂而孱弱的脈象,但是能感覺到在逐漸好轉,不過更多的應虹翎也辨別不出來,薛霽便喊了自己的信任的太醫進來。

    薛霽沒有和太醫說蠱蟲一事,這位太醫也隻以為他是得了什麽靈丹妙藥,所以這麽快就轉危為安了,當下便向他道喜。

    應虹翎這會兒倒是沒躲,但太醫並未因房中多出了一位姑娘而覺得奇怪,在確認薛霽的毒“被解了”以後,他就告辭了。

    應虹翎看著這位太醫走出門去,回頭對薛霽道“沒想到,你手裏還有太醫院的人,正好我家小姐也需要一個太醫去孟家,從你這兒帶人走,還省事了。”

    薛府郎君出了事,不一會兒就傳遍了明都城,但是孟家小門小戶,哪怕大房的下人們多數不靠譜,當家夫人中毒昏迷的消息也還沒有傳到薛府裏來。

    薛霽並不知道孟家要太醫是為了什麽,但想必不會是什麽好事,不然依著孟青的性子,哪裏有這個耐心等薛府的事情結束了才來要人。

    薛伯霖倒是心中一動,在應虹翎走後對薛霽說了應虹翎之前的說辭,又道“不知那孟家究竟是哪個要尋醫,更是非太醫不可了。”

    “難道你還想算計孟青不成?”薛霽緩緩地躺了下去,平複著肢體湧上來的熱意,“人外有人,說的便是他們這樣的人了。我原來也不可一世,還不是栽了。甚至在大哥手上栽了跟頭還不警醒,弄得現在這副模樣。”

    他自嘲一笑“薛家是家大業大,族中子弟目中無人者多了去了,卻不知道腳下是平地,還是結了薄冰的深潭,一不留神便要萬劫不複了。”

    薛伯霖一驚,可是仔細想想,卻不得不同意薛霽這話並不是胡說的,薛家自太皇太後入宮之後便扶搖直上,打壓得旁人喘息不得,如今太皇太後年邁,薛太後卻有些……過於為己了,難保薛家日後的榮光。

    薛霽另投明主,一是因為被大公子逼得,又落了把柄在孟青手上,不得已;二卻是他後來漸漸想明白了,靠著薛家可以位極人臣,卻不一定能保他安享百年。

    卓淩與他可算得上是親戚,不論是從太皇太後那兒論,還是從薛太後那兒論,都是血脈相連的血親,可薛霽卻不覺得卓淩願意認。

    外戚專權從太皇太後伊始,到如今幾十個年頭過去了,朝中真正聽命於皇帝的人那樣少,換了誰會願意呢?

    薛伯霖本來沒往那邊想,可並不是他覺得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隻不過類似的念頭被下意識地藏了起來,如今被薛霽點明,他臉色白了白,但也沒過分地吃驚。

    心中竟是隻有“果然如此”的念頭閃過。

    薛伯霖一歎,似是抱怨道“我原也沒想過要算計孟青,那就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主,手段又狠,竟是根本不像個女人,誰敢去招惹她啊,還有個實力不遜於孟青的祁澤,我又不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薛霽則是哈哈一笑,道“你這可錯了,女人,才是最心狠的。”

    之前所說,便沒再被提起過,左右這房中隻他們兩人,薛霽心中沒有第三個可聽他這般肺腑之言的人,薛伯霖就更是不會將薛霽的想法往外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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