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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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以寂水為界分開了數百年了,總是聽人說南國奢靡,就連文人也攀比成風,所以一旦開戰,南國總是輸的很快。可又因為他們財力雄厚,打著打著,到頭來卻是北朝先支撐不住。
南北兩朝還未曾出過一個決心統一九州的帝王,所以隔著寂水,兩國竟然也算得上是相安無事多年。
直到多年前北朝出了個薛太後——如今該稱太皇太後了——隻為握緊手中的權勢,在她的手中已經折損了數個皇帝,祁澤的同輩人竟然隻剩下叔伯家的堂兄弟們,而子侄輩也不過留下一個卓淩可稱得上沒長歪。
幸的是太皇太後手段厲害,在決策上幾乎沒有出過差錯,不幸的卻也因為她的這份能力與野心堪匹配,如今新帝與她血脈相連,她也不曾想過要交出手裏的權柄。
可眼見著北朝也漸漸地起了奢靡之風,若是等太皇太後人再糊塗些、再戀權些,恐怕就要大不好了。
如今卓淩登基數月,有意整頓朝局,然而太皇太後已經垂簾聽政多年,她年紀大了,身體也變得不太行,礙於這個原因,早朝多年前就已經改為了午朝,且每月休沐的日子變得多了,具體哪日看太皇太後的心情。
不過即便休沐的日子變多,事情卻一點兒也沒少,去掉那些冗長而無用的請安折子,各部呈報上來的奏折卓淩都會看過一遍,哪怕很多事情由不得他來做主,無法“批複”,“閱”的權力卻被他爭取過來了。
卓淩沒順著宮中不成文的作息時辰,天才蒙蒙亮,人便已經起來打坐,又在屋中打過一套拳法,這才擦身換衣,收斂了江湖少俠的血氣。
他逐漸變得很像個帝王了,恰好生的一張俊秀的臉,如今也消瘦了不少,慢慢凸顯出少年人的鋒芒畢露,眉峰也被他刻意地削出淩厲的弧度——學的是他三師伯。
以前在風泉莊裏從沒有人把卓淩當做是皇子,他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弟子,和其他人一樣,每日早晨跟著幾位親傳學功夫,之後被師父看中正式收下,才算是脫胎換骨。
卓淩的師父便是孟青的二師兄,整個風泉莊裏無人敢惹他,整個江湖也少有人敢得罪他,就怕冷不丁被他給算計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卓淩不敢說學會了他的城府和手段,但是論謀算二字還是自得的。
可能是早在那時候,師父便看穿了他心中隱秘的野心,所以挑了他、培養他,如今卓淩如願成了北朝年輕的主人,卻依舊記得這些。
卓淩記得仁義道德在師父口中全是狗屁,他從不拿這些約束自己,但他從未忘記教導何為正、何為邪。卓淩是感激的。
隻可惜決定回明都城的時候,他就已經算作出師了,往後再不能以風泉莊弟子自居。等到他的位子穩下來,孟青和祁澤也要離開,從此他與那個江湖便真正割裂開來,再無關係了。
這日卓淩也像是往常一般,晨起練功,之後換好了衣衫準備出門去,不過出去便看見孟青隨意地坐在台階上。她背對著卓淩,虛靠在柱子上,曲起一條長腿,腿上綁著一柄短刃。
宮闈之中,除非值守的侍衛或者暗衛,還沒有人敢像孟青這樣,帶著一把能殺人的利刃大搖大擺地走進來,還坐在皇帝的宮殿門口台階上,懶洋洋地看著天。
——她似在看日出,看這在重重宮牆之外才最是美麗的東西。
如果卓淩是個在這宮牆裏長大、心思深沉、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不論是孟青此刻的行徑,還是以往她的不在意,都可能在他心中埋下惱恨的種子,隻待日後發作。
狡兔死走狗烹,多少從龍之功輩,最後落得一個身死魂消,天地之間無人記得的下場。
不過他自小就在風泉莊裏生活,平日裏關係最親近的便是這個年紀相近的小師叔了,好像在孟青的麵前,卓淩一直都可以做一個孩子,受了委屈就盡情地傾訴,等著小師叔為自己做主。
他也知道孟青的性子,甚至還覺得是自己不中用,反倒要連累小師叔幫忙,平白在明都城裏受人暗算,日子過得不開心了。
卓淩從前在小輩之中最受寵愛,可整個風泉莊裏,要說人人都喜歡的,莫過於這個爽朗大方的小師叔。
她從不藏私,又平易近人,其他的師叔師伯們神龍見首不見尾,或者像是他的師父那般,叫人不敢親近,隻有孟青不同,她更像是這些小輩的同輩人。
孟青喜歡和大家玩鬧在一處,該嚴厲的時候不會放水,隻是她有自己的法子,總是能夠把他們的不開心悄悄轉變為對其他事情的好奇。
不遠處已經守了幾個對她忌憚不已的侍衛,想來不是認得孟青、知道她的厲害,便是方才交過手了。
卓淩麵色平靜,但心裏默默一笑,朝著那幾個人搖了搖頭,自己則是朝孟青走去。
他也隨意地坐在了孟青的身邊,問道“難得見到小師叔這麽早過來找我,天都才剛剛亮呢。怎麽了,難道有什麽要緊事?”
雖然問的輕鬆,可是卓淩知道,需要孟青親自過來,而且是一大早便趕來宮裏的,一定不是小事。如今可稱得上大事的隻有玉璽下落和南邊的戰事,恐怕還是與南邊有關係。
卓淩已經不太指望從太皇太後手裏拿到玉璽了,費盡心思找那麽一塊玉,還不如重新雕刻一個。這麽多年不見太皇太後在旨意上蓋璽印,或許那玉璽早就丟了也說不定。
這些想法不過是一瞬間在心頭劃過,便見孟青隨手遞來一封已經拆開過的信件。
那些遠遠地盯著這邊、忌憚孟青的侍衛們見狀都是狠狠地一皺眉。他們是卓淩自己培養出來的心腹,隻忠於他一人,哪怕是孟青,在他們眼中也是需要提防的。
所以如今見孟青的態度這樣隨便,就連拿來的信都是自己先拆開看過了的,便覺得她著實狂悖,不明白皇帝怎麽一點兒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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