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桐說這樣的話無異於又將選擇的權力交還給了孟青，卻不代表他大方。這隻有一個承諾，到底也能算是空手套白狼，說的好聽罷了，其實什麽都沒有拿出來。

    而且，對於孟青來說，魏晉桐這個皇子能夠給的東西，難道卓淩那裏就沒有了？權力、財富、功法、名聲……虛虛實實的好處，孟青要什麽得不到？

    兜兜轉轉，魏晉桐還是藏了一點，然而孟青卻像是被他點撥了一樣，忽的就笑了“人生在世，難有十全十美的，我自然也有想要的東西，說不準你還真的給得起。”

    這笑不同於方才，笑意深入眼底，使得那一雙靛色的眼瞳霎時如沐星光。

    明明室內燭火極暗，窗外的月色也難以投進來，可是魏晉桐好像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許多。

    孟青的容貌出眾，扮作男子也自有瀟灑風度，但還是這一雙眼睛最叫人難以忘懷。

    這樣一雙眼太美了，即便外界的光被遮掩了許多，她的眼裏也還有光華流轉，不止魏晉桐看的險些意動，程芮更是被挑起了她好不容易按捺下的殺心。

    這回她不動蠱蟲，手指間夾著一把細長極薄的小刀，往孟青的臉上招呼了過去。

    本來按照她的習慣，這一招應該利落地抹了目標的脖頸，留下一張完美的臉皮供她剝下製成人皮麵具來使用的。

    但是此刻程芮心中音色雜亂，最早時被囑咐要好生保護魏晉桐的話、和魏晉桐之間的爭辯以及方才被他暗中壓下的隱忍都眨眼爆發了出來，理智卻已經被她拋在了腦後。

    她不要孟青的臉了，這要她的一雙眼睛做收藏！

    孟青這會兒還沒認出程芮是誰，畢竟桃花娘子雖然有名，在孟青心裏她也隻是個死了幾十年的人了，而每年走上歧途的人又那樣多，沒有特別出名的招式，孟青也不能馬上就認出來。

    何況她覺得像是眼睛、脖頸這樣的地方太過脆弱，除了個別門派習慣錘煉，對大部分人來說這都是弱點，程芮這樣招呼過來很是正常。

    不正常的是孟青的反應，她根本沒有露出憤怒的神情來，也很從容地偏頭躲開了程芮的這擊打，左手裏拿著個怪模樣的物什，正抵在程芮的手臂上。

    程芮隻覺手臂一痛，而後便是失去了感覺，明明她的眼睛還能看見自己的手往前伸著，可她就是覺得這隻手完全不見了。而且她也想被人點了穴一樣，再動彈不得。

    第一招落空，程芮也沒能出第二招，小刀無力地從她的手中掉落，被孟青接住，隨意耍了個花樣，在眾人眼中揮出一道道銀光來。

    她竟還笑道“這樣才正常嘛，怎麽我一個陌生人一來，你們就付出信任了呢？若是覺得我與魏屏生出了嫌隙，便可以將昔年的情分全部拋棄，轉而幫助你做事的話，‘我’這個人未免冷漠了些，這樣一個冷漠的人，你也敢全然信任？”

    這意思便是順順利利的還得叫她起疑心了？

    魏晉桐麵對這樣突然的情況也是懵了一瞬，接著聽了孟青的話，倒是不知道該做何表情，隻得訕訕地笑了笑。

    又聽孟青道“算了吧，還是說正事，免得顯得我不務正業，耽擱了時間。”

    不過程芮還僵在那裏，孟青也不是真的良善，會放過一個對自己有惡意的人。即便她是在暗中使了點手段，對他們做了不少暗示，可是魏晉桐都沒有反應，程芮便跳了出來，再看她方才拿著的東西，隻能說她一點兒也不無辜。

    孟青從身上找出一件金銀環，一上一下互相嵌合，扣在了程芮的手臂上，再對她說道“這東西是我一位天才師兄做的，若是擅動，便會啟動機關，而裏麵裝的是我方才給你下的毒，雖不是什麽致命的東西，也不需要特定的解藥，時間到了便自然會恢複，可是若是一直沒有緩解，你這隻手將來會落下什麽隱患我也不能保證。”

    她說著一歎“怪我實在是小心這條性命，身上帶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兒來。我也不想鬧得雙方麵上不好看的，所以接下來我與你主子談正事時，你能安分下來嗎？”

    程芮是不答應也隻得答應，她想破口大罵，才發現那毒蔓延的極快，已經使她全身都似消失了一般，根本沒了知覺，而她養在體內的寶貝們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這叫她十分駭然，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情，真的動手了卻發現孟青是個有本事的，能用出這樣奇怪卻有效的毒，還能克製住她的蠱。

    程芮說不出話來，無法給出警示，但是魏晉桐和亭雀奴還是發現了，畢竟他們都是是知道她在體內豢養蠱蟲的，現在發現程芮竟然掙脫不開，不免對孟青的能力有了新的看法。

    有的是懼怕，有的是敬意，混在在一起，最後變成了慶幸。

    所幸孟青不是帶著敵意來的。

    魏晉桐偷偷咽下一口唾沫，道“青姑娘說的代價，敢問其詳。”

    “一時也難說清楚……其實我也不是為了自己來的，這你應當明白。我家師侄如今是北朝皇帝，與你境遇雖然不同，卻有一樣的煩惱，他托我來看看你是個怎樣的人。”孟青看著他，眼睛裏又有光華在閃動，道，“現在我可代他與你談。要我選擇幫你，也不過是付出一些你絕對拿得出來的東西做代價，可最後這條路能走成什麽樣子，還是得看你。我想聽一聽你是怎麽打算的——不是敷衍，也別特意去迎合我，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直白點回答我，將來若是到了終局，你是有把握不死，還是下定了決心要將魏屏徹底踩在腳下？”

    雖然最終不論是擄還是騙，她都是要把魏晉桐帶去明都城的，但是此刻的問題是孟青想問，與卓淩無關，與他日後的布置也沒有關係，是孟青好奇，想看看這個表裏不一了這麽多年的青年，如今骨子裏還剩下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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