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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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澤看著忽然摔倒在地上、止不住哀嚎的夙流蕭,臉色頓時一言難盡。

    他是準備要和夙流蕭打一場真的,打一場痛痛快快的架,不管是他把夙流蕭弄得半死不活,還是夙流蕭把他揍得鼻青臉腫,無論是什麽樣的結果,都無法改變祁澤的想法。

    隻是心知夙流蕭這條命還有一半被卓淩要去了,如今局勢為明,他與孟青牽扯太深總歸不好,所以他雖然是抱著決意來的,卻也帶上了不少好藥,隨時準備給夙流蕭一個能說出“出氣之後情分尚在”的話的機會,給他一個台階下。

    卻沒想到孟青那邊一動手,這點機會也就沒有了。

    不過他也知道蠱蟲的一些特性,可以料想到孟青那邊進展順利,沒出什麽意外,這便也足夠了。

    不過林又林又並不比他好多少,隻是他是“愣頭青”,說話時常不過腦子,當場便說“師叔,是您不聲不響練了個神功,還是這老天爺賞臉,叫他隱疾犯在我們麵前了?”

    他疑惑的樣子不似作假,也好像真的在為沒能打一架而惋惜,若是夙流蕭能夠清醒地看見他的樣子,恐怕得吐出一口血來。

    事實上,隻是聽見聲音,就已經讓他很憤怒了。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身上被人動了手腳,還是這般受人牽製連累的,竟叫他在祁澤和一個小輩麵前丟了臉麵。

    夙流蕭如今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但還能艱難地從耳邊嗡雜的聲音裏分辨出林又說的話,卻叫他雙耳生疼,刺得腦袋更加嗡嗡作響。

    他便猶如困獸在地上扭動掙紮,將身軀都扭成了極為難看的樣子,可身體裏的疼痛是由內而外的,嗜咬著他的肺腑,這痛苦神仙也難以忍受。祁澤在親眼見到以前,都從未想象過這人哀嚎的模樣。

    但凡他心軟一些,此刻也得做出一副憐憫的樣子來,不過對夙流蕭,祁澤不落井下石已經是夠有品德的了。

    祁澤來金陵城,本就是為了幫孟青順利脫身,眼見著夙流蕭這邊不需要他武力鎮壓了,可想想都已經來了,不做點什麽總顯得他沒用,當下便喊林又幫忙,拿了繩索要把人捆上,然後再去和孟青匯合。

    林又從善如流,沒得觀戰的機會,幫忙捆個人還是一把好手,很快尋了繩索過來,又用了獨門的手法把人綁上,即便等他們走後有人來幫夙流蕭解開,一時半會也是做不到的。

    他這人在長輩們麵前老老實實的,可惜心裏藏著奸,蔫壞,雖然對兩位師叔和夙流蕭之間的恩怨不甚了解,但也不妨礙他說話“耿直”,隻是捆人這會兒功夫,夙流蕭就被他明裏暗裏懟了個遍。

    口舌之爭即便勝了,也難傷到夙流蕭這樣的人,隻可惜這時候找的巧,他還分神去對付體內的蠱蟲,運氣已經足夠艱難而痛苦的了,根本沒能力擺脫林又的騷擾。

    他連回嘴的力氣都沒有,隻一雙眼朦朧看不清東西,尋到了祁澤的氣息,便狠狠地瞪了過去,結果換來林又一聲大驚小怪“您這眼睛跟蒙了層紗似的,比不過姑娘家含羞帶怒那一眼,可別瞪了,我覺得這天兒都冷下來了。”

    便是夙流蕭從前被人擠兌,也沒遇上過這樣不要臉的人,一時分神,當真吐了一口血出來。

    林又剛把人捆好,見了忙往旁邊一躲,然後心有戚戚地往祁澤身邊走去。他敢這樣說話,祁澤便是他的倚仗,也自信自己能夠青出於藍——若是沒有這點傲氣,還想做成什麽事?

    不過夙流蕭畢竟是早早就出了名的,要得罪他也得有一個分寸,都把人氣吐血了,林又也不好再胡說八道。

    而且這人身上還帶著要命的東西。聽說有些蠱蟲臨死之前會給自己找下家的,他隱晦地往那血液裏瞧了瞧,倒是沒看見有。

    意外的是,這口血吐出來,夙流蕭胸中鬱燥短暫地緩解了,雖然疼痛尚在,但他也不是不能忍下來,當即便嘶啞著嗓子衝著祁澤道“孟青南下,是你們早就想好的一個局?”

    盡管夙流蕭之前已經被折磨得幾乎要昏死過去,盡管他看不清祁澤的臉,但發覺是他到來的那一瞬間,夙流蕭的腦海中也閃過了一道靈光。

    夙流蕭將孟青之前與他說的那些話原原本本地複現了一遍,才發現自己可能被孟青給唬住了。即便她是想著要把魏晉桐帶去明都城,也能夠讓他竹籃打水一場空。

    南越的朝堂上派係林立,難道明都城那邊就不是了嗎?可笑他之前竟然真的相信了孟青,以為明都城來人和談,就能夠名正言順地將魏晉桐送走,讓他徹底地遠離權力的中心。

    然而孟青從來都是站在卓淩那邊的,必然不會顧念這那些老臣子的利益,他們想的是什麽,夙流蕭本應該最是明白的,可卻沒有馬上發現孟青的陷阱。

    如今祁澤也入了金陵城,想必是要把魏晉桐帶走了,然而他們不過明路,也沒有證據能夠指正他們做的手腳,到頭來丟失皇子的罪名便得由金陵城主和他夙流蕭來承擔了。

    這麽些年了,朝中誰不知道魏屏的野心,誰不能看出魏晉桐就是她登基的最大阻礙,若是魏晉桐出事,即便與人說了是北朝動的手,誰又會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不落井下石呢?

    前朝成年了的皇子皇女能爭大位的隻有魏屏和魏晉桐,然而南越的皇帝如今還在納美人,後宮裏未成年的孩子都算不上值錢的貨,而其中有母家撐腰的也能數出五六個來,他們便是暫時聯手,將魏屏拉下馬來,換得日後再行爾虞我詐,也是值得的。

    夙流蕭對這些陰私看的一清二楚,這才更加恨之前沒能看出孟青的詭計。那本不該是一個妙計,隻要他細想想,便能夠看穿,可是命運就是如此捉弄於人。

    再者便是他體內作祟的東西了,孟青不會如此行事,那麽是魏晉桐?

    他還是頭一次輸的如此慘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