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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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命若是無憂,自然皆大歡喜,隻是哪有說起來這般容易。

    世間十全十美之事多是經人美化,不然怎會有那許多不平不忿、怨憎哀愁?

    魏晉桐心裏最是明白不過自己的處境了,本就是因為謝家之勢和一點子小聰明活到成年,才有機會去前頭與人爭。

    但他父皇不是隻他與魏屏與大皇兄三個子嗣,說不準帝王心術,就是想叫他們這幾個成年了的先爭一爭,鬧得具有損傷了,方能不威脅到他的皇位。

    可是不管昔日怎麽艱難,也比不上如今遠離南越將會給他帶來的影響。從他離開南越那一刻起,他將要麵對的,就遠遠不止眼前的危機,還得想到日後僥幸回歸,會有多少人借機生事。

    這些都因孟青……不,都是因為卓淩的主意,也是他自己太貪婪了,才落得這般地步。孟青沒給他選擇的機會,起先很是叫人惱恨,到最後還不是化為無盡的苦惱。

    魏晉桐原本該先問這一路能否保證太平,會不會叫人鑽了空子,可見孟青雲淡風輕,並且過來時遇見的所有人都不見有任何緊張,很是平靜,忽然就想到亭雀奴說,出海那日見這船上升起一麵好是精致的帆,上麵的紋飾頗為眼熟,後來想想,竟是燕橋沈家的家徽。

    燕橋與金陵城一江之隔,已是北朝的地界了,但那小鎮上的百年沈家,卻在九州都是鼎鼎有名的。隻不過旁人提及沈家,多是畏多過敬。

    魏晉桐在長陽城時,也曾無數次借旁人的勢,隻是想想,便了然於胸,也有幾分驚詫藏在心底。

    倒不是魏晉桐不知道這個百年沈家的名氣,也不是他沒聽過沈家和千障穀之間的舊事,隻是驚詫於曾聽人如此說道江湖名門,哪個不是知根知底,哪個不曾互通有無,他們之關係與京城裏的世家之間倒是頗為相似。

    可不是相似,隻要不是你死我亡的死對頭,才見了麵就可以兄弟相稱。孟青都能使上沈家的船了,借一借沈家的勢去震懾來人,也不顯得太過奇怪。

    須得知道,這世上唯有醫者不可得罪,偏那沈家又是百年底蘊,出過不少神醫,手裏頭攥著極多人的人情。

    沈家雖然不在江湖,卻是不管是否江湖客,都不願意得罪的存在。

    想那江湖上大大小小的勢力,用得好了絕對能獲利頗多,為此,魏屏一直都在尋摸拉攏能人奇人,還建了個紅閣,隻是做的是不入流的生意,沒得到多少好名聲。

    魏晉桐也曾眼紅過,隻是比她還不得其法。身邊高手不過幾人,平日裏是夠用了,但是遇見像孟青這樣的,就隻能落得個一同被綁的下場。

    想來夙流蕭的人看見了沈家的家徽,便不敢在追了吧?又是海上,未免陣仗有些大了。

    想到此事,魏晉桐也就沒心思再問,免得自己徒生嫉妒,隻問去了明都城會如何,又該怎樣得了機緣平安回到南越去。

    孟青依舊是和顏悅色地回答道“既然說了會讓你如願,當然會為你考慮到歸程,隻是具體該怎麽做,還得看日後交易做的怎樣。我現在隻能給你一個承諾,若是終究害了你的前程,我去幫你掃清前路阻礙便是。”

    這和顏悅色,也掩不住刀鋒之冷。

    魏晉桐之“前程”,自然是登基為皇,他的“阻礙”不知多少,在孟青口中,卻也隻是“掃清”二字就足夠了的,可見其人張狂。

    事實上,孟青不是兩國之民,而是個自由來去的江湖客,需要她硬起心腸的時候便無任何的的顧忌。對皇家沒有絕對的敬畏,也不會因為是一國之民而心生惶惶。

    所以,她說可以幫魏晉桐做成那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並非不可能。可是這樣明著說出來,竟是叫魏晉桐有些不知所措。

    他麵上不覺帶出了點訕訕,道“倒是不知是去明都城好,還是求了青姑娘幫忙要好了。”

    但他又搖了搖頭,道“若是要我求姑娘辦事倒是簡單,我也不是那種慈悲的性子,也不會畏懼於留下一個惡名。隻不過細想想,南越究竟不比北朝,世家在此猶如梁柱。我也不問青姑娘究竟得用什麽辦法將他們清掃幹淨了,但姑娘要動手除人,我還是不同意的,可別把我當成個傻子了。”

    南越皇室受世家鉗製,宮中哪位皇子皇女身上沒有世家血脈,竟快要落得被人決定繼承人的地步了。

    然而反過來想想,何嚐不是世家亦被束縛在同一張網上——他們要繼續奢靡生活,如何能忍受一個亂了的南越呢?也誰都不服誰,倒不如別讓魏家挪位子了。

    而且魏晉桐也不得不承認,朝中許多能用的人,大多都來自世家,或是家中子弟,或是學生門客。他們有自己私心,平日裏或許不會盡心做事,可若是全沒了,就是南越風雨飄搖的時候了。

    魏晉桐不傻的,何嚐看不出孟青這話裏的挑撥,偏偏是一條可行的路,還簡單,隻要他點頭,說不準馬上就能做南越的皇帝了。

    不過起先想到自己是被俘虜的皇子,卻要去見一個年級遠小於自己的皇帝,那皇帝身邊竟還有如此得用的幫手,魏晉桐很是嫉妒了一陣兒。

    現在與孟青說話,雖然隻是窺見一角冷漠之言,卻也叫他暗自慶幸。這樣的人即便是自己身邊的,他也沒這個自信能夠驅使。

    孟青道“不過提議罷了,如何就把你看輕了?倒也可看做是樁交易,就像是魏屏做的那種生意,願不願意無人相逼。不過這也是我給出的承諾,總是不會叫你落得客死異鄉還留有罵名的地步的。”

    “那我倒要謝謝青姑娘了。”魏晉桐僵硬地勾起了唇,好不艱難地露出了一個笑,心中卻道,原是要問他們究竟是什麽打算的,可除了一個頗叫人覺得害怕的提議,終究什麽都不知道。難不成入了明都城見了那卓淩,還能知道得更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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