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任華似笑非笑地看著範成立，“成立，你這麽說，反過來的意思是說我格局小，氣量狹小？”
    範成立心裏咯噔一下，靠，他還真沒那個意思，但他剛剛那番話難免又讓人那麽認為，他還真是一時疏忽了。
    範成立趕忙道，“陶書記，我萬萬沒有那個意思，我跟您這麽多年了，您應該了解我，我……”
    陶任華擺擺手，打斷範成立的話，“行了，我們之間就不用解釋那麽多了，我要是不信任你，就不會把你從南都省調過來。”
    範成立鬆了口氣，幸虧他跟了陶任華好多年，對方不會跟他較真這些小細節，否則剛才那句話就沒法解釋清楚。
    範成立很快又道，“陶書記，我是覺得就目前省裏的局麵來說，您還是得給吳惠文書記和金部長一個麵子，畢竟蘇領導從您一上任的時候就跟您不大對付，甚至有點要架空您的意思，要是讓他跟吳惠文書記和金部長擰成了一股繩，對您往後的工作不大有利。”
    陶任華沉吟著，範成立的話顯然有些說動他，他此刻沒有再直接開口否決，就說明他已經在認真考慮這事。
    範成立看到陶任華的反應，熟知陶任華性格的他，當即又加了把勁，“陶書記，關州作為咱們省內最小的地級市，是最沒有存在感的一個地市，一個副書記的位置無足輕重，今天您能讓喬梁上去，明天您就能讓他下來，不能因為他而影響了您在省裏苦心經營的局麵。”
    陶任華咂著嘴，“這是吳惠文擔任副書記後第一次爭取的第一件事，還真不能不考慮給她麵子。”
    範成立點頭道，“是啊，現在的她，畢竟跟之前在班子裏的分量完全不一樣了，您還真不能忽視她。”
    陶任華道，“看來這次隻能先便宜喬梁了，就讓他當這個副書記吧，就像你說的，也讓人知道我陶任華是大氣量的。”
    範成立笑道，“陶書記您一直都是有大格局大胸懷的人。”
    陶任華有些意興闌珊，從他調任江東到現在，總感覺自己做啥事都沒辦法徹底施展開手腳，問題到底出在哪呢？是上麵對他不夠信任，還是他顧慮太多，手段不夠硬？
    陶任華一時有些走神，眼下喬梁這事固然讓他有些煩心，但還不足以讓他頭疼，省紀律部門新上任曾永尚才是真正讓他憂心的，他就怕來一個比林劍還難剃頭的，之前林劍已經讓他一個頭兩個大了，這要是曾永尚比林劍還難搞，到時還不知道得給他搞出多少事來。
    陶任華最喜歡看到的是歌舞升平的大好局麵，不喜歡有人搞事。
    許是想到曾永尚的緣故，陶任華心念轉動間，又想到了關州市的馬妍麗，馬妍麗的事，省紀律部門已經派人下去了解情況，陶任華懶得插手這種破事，曾永尚想折騰就讓對方折騰去，隻不過陶任華這時候沒來由在腦袋裏飄過馬妍麗那些照片。
    一旁的範成立不知道陶任華此時在想什麽，見陶任華沒說話，範成立小心地問了一句，“陶書記，那喬梁這事，就按吳惠文書記和金部長的意思去安排了？”
    陶任華回過神來，揮揮手道，“就那麽辦吧。”
    範成立目光一閃，眼底深處露出些許喜色，隻是很快又消失不見。
    從陶任華辦公室離開後，範成立臉上不可抑製地露出笑意，事情終歸是在他的暗中推動下，往他希望的方向發展。
    林鬆原同省組織部那邊的表態，其實是經過範成立暗中同意的，不過範成立做得極為小心，表麵上裝著替林鬆原著想，讓林鬆原實在為難的話就跟組織部那邊給喬梁一個較為積極的評價，也免得得罪吳惠文和金清輝，至於陶任華這邊，他會幫對方搞定，正是有了他的許諾，林鬆原才敢跟組織部那樣表態。
    而昨晚林鬆原再次給他打電話，說是吳惠文為了喬梁的事親自到關州找他麵談，範成立更是心頭暗喜，吳惠文這麽做，讓他有了更大的信心說服陶任華，於是他信誓旦旦地跟林鬆原表示，吳惠文這麽一搞，陶任華事後即便生氣，也不會真的怪到他頭上，給林鬆原徹底吃了一顆定心丸。
    事實證明，一切跟他預料的差不多，以他對陶任華的了解，陶任華最終隻會同意。
    優柔寡斷，該硬的時候不敢硬，範成立對陶任華的脾性拿捏得死死的。
    .
    林鬆原現在還蒙在鼓裏，不知道範成立真實意圖是想推喬梁上位。
    範成立個人跟喬梁沒啥私人恩怨和矛盾，所以在為了達到自己某種目的的情況下，輕而易舉就改變了立場，對陶任華所謂的忠誠，那是建立在沒跟自己實際利益衝突的前提下。
    喬梁擔任關州市副書記一事，在陶任華點頭同意的情況下，一切格外順利，喬梁的任命很快就由省組織部在傍晚時分正式公布。
    江州市。
    在外麵調研忙碌了一天的楚恒，剛回到辦公室就看到這則人事任命，眼睛瞬間瞪得滾圓，二話不說就拿出手機給範成立打了過去。
    電話一接通，楚恒就劈頭蓋臉憤怒地質問道，“範秘書長，你是怎麽答應我的？為什麽喬梁能順利當上關州市的副書記，這就是你給我的結果？”
    範成立一看到是楚恒來電，心裏邊就有了心理準備，這會淡淡地回應道，“楚市長，這事你不能怪我，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今天中午我都還在跟陶書記提反對意見，試圖阻止喬梁擔任關州市的副書記，但沒能成功，不信你去問陶書記。”
    楚恒聽到這話差點吐血，靠，他有膽子跑到陶任華跟前去問嗎？
    範成立聽楚恒一下沒了聲音，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他就是篤定楚恒沒那個本事到陶任華麵前去當麵對證，所以敢跟楚恒這麽說。
    楚恒啊楚恒，你個混蛋，咱倆騎驢看唱本，看看最終誰被誰玩得團團轉！
    範成立神色冷冽，越是對手反對的，他就越要支持，所以他要支持喬梁。
    楚恒此刻被範成立一番話給憋得肺都要炸了，但偏偏又無從反駁。
    好一會，楚恒才憋著火道，“範秘書長，希望你不要騙我。”
    範成立口氣平靜道，“楚市長，我剛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你如果不信，可以去找陶書記求證嘛，再者，你覺得我有騙你的必要嗎？你也知道陶書記並不喜歡喬梁，我犯得著為了幫他而忤逆陶書記的意思？我跟喬梁有那個交情嗎？”
    範成立這話讓楚恒一時啞口無言，他明明知道範成立說的這些都是實話，但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多疑症犯了，又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範成立接著道，“楚市長，這事是陶書記點頭同意的，我也沒辦法，你可能會奇怪陶書記明明不喜歡喬梁，為什麽最後又會同意，這個我倒是可以給你解釋，因為吳惠文書記和金清輝部長都先後為喬梁的事給林鬆原打了電話，昨天晚上，吳惠文書記更是親自為這事去了一趟關州，跟林鬆原麵談。
    林鬆原怕同時得罪吳惠文書記和金清輝部長，所以在省組織部那邊給了喬梁較為積極的評價，這也讓陶書記不好再反對此事，而且你應該清楚蘇領導一直在和陶書記暗中較勁，這次的情況，陶書記最終不得不考慮吳惠文書記和金清輝部長的麵子，他不想將吳惠文書記和金清輝部長推到對立麵。”
    聽了範成立這話，楚恒眉頭大皺，吳惠文為了喬梁的事親自去了關州！這個信息他倒是剛掌握。
    楚恒沉思間，就聽範成立又道，“楚市長，這事的症結說到底還是在蘇領導身上，要是你一開始聽我的，直接去找蘇領導，隻要蘇領導反對這事，那喬梁現在絕對當不上關州市的副書記，關鍵是你不聽我的勸，不願意去找蘇領導，否則……”
    楚恒聽範成立現在把原因推到他頭上來，不耐煩地打斷道，“範秘書長，行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用，先這樣吧，回頭有什麽事我會再找你。”
    楚恒說完，惱火地掛掉了範成立的電話，他一直都是個高傲自負的人，從來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有啥錯誤，雖然範成立最後說的話有些道理，問題的症結可能真的出在蘇華新的無心之舉上，但他總不能去怪罪蘇華新。
    “希望範成立這家夥說的都是實話。”楚恒拿著手機，眉頭緊擰著，他生性多疑，除了自己外誰都不信，盡管範成立剛剛的話聽著都合情合理，但他心裏邊仍是在想，範成立剛剛那一連串的說辭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糊弄欺騙他，不過眼下木已成舟，組織部的任命也已經出來了，這時候把範成立痛罵一頓也沒啥用，更何況對方也不是能讓他隨便罵的人，今後他要用對方的地方還多著，也不想做得太過。
    楚恒習慣了威逼利誘別人，對他而言，如今不僅變得有些盲目自大，甚至已經是當局者迷、一葉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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