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書記，這個陳大爺這麽大年紀了還教書？”離開陳仕雍老人的家後，段馨兒邊走邊說道，“不知道是村裏沒有學校還是老人喜歡這種生活？”

    “不過從那天現場的情形看，陳大爺在這些村民中的威望還非常高！”段馨兒說著伸手撥了一下路邊伸出的樹枝的枝丫。

    段馨兒的話讓張德民又想起了自己的爺爺。

    爺爺解放前後很長的時間都在鄉裏教私塾，爺爺沒有收過學生一文錢。一些村民過意不去，便在逢年過節的提著一些米啊雞蛋什麽的送到家裏，爺爺也隻是象征性地收了一些，其餘的都退給了村民。爺爺知道，村裏的人都很窮，有些家甚至更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爺爺的這些做法贏得了村民的尊重，在村裏算得上是德高望重了。在張德民被送到鄉下的時候，爺爺更是每天早上五點鍾就叫醒了張德民，讓他讀書背誦。有時候因為貪玩沒有背誦下來爺爺布置的功課，爺爺會毫不客氣的拿著戒尺懲罰自己。村裏包括附近幾個村的小孩的童年都是在爺爺的私塾裏度過的。爺爺博學，他的國文水平如果倒回幾十年，肯定是舉人進士！自己剛出生時，父母本打算給自己取名張躍進，但被爺爺給否了，取了張德民這個名字。

    想到這裏，張德民心裏歎了口氣，這位陳仕雍老人真的很像自己的爺爺！

    路上問了一個村民，才來到村子東邊土坡上的一間土坯屋前，屋裏傳來小孩子誦讀唐詩的聲音。

    張德民沒有打擾，而是等到誦讀聲停下後，才走到土坯屋門口。

    陳仕雍老人見張德民站在門外，便放下了手裏的書，讓孩子們自己默讀，然後走到門口。

    “張書記真是信人啊！”陳仕雍站在門口笑了笑，“沒想到今天你就來了。”

    “老人家，那天您老的話令我很慚愧啊，再不早點來，我們怕老百姓戳我們的脊梁骨啊！”張德民握著老人的手說道，“今天我帶著縣裏負責我們經開區和土門區那個大集市的同誌過來，想實地看看村裏。”張德民說著介紹了段馨兒幾人。

    “走，我領著你們去。”誠信的人走到哪裏都受歡迎，陳仕雍老人沒想到張德民這麽快就到了魏嘎子村，高興之情溢於言表。

    “陳大爺，您現在還教書？”張德民跟在陳仕雍老人身後說道。

    “我們魏嘎子村很窮，這些孩子沒錢讀書，我不能看到這些孩子荒廢了，所以就自告奮勇地承擔起了教這些孩子的讀書的責任。”老人微微笑了一下。

    “陳大爺，您教了多少年了？”段馨兒走到陳仕雍老人另一邊說道。

    “多少年了？我也記不清楚了，不過村裏兩代人都是我的學生。”老人捋著下巴上的幾縷胡須說道。

    “大爺，您今年高壽啊？”段馨兒笑了笑，看著老人。

    “一甲子又十二了。”老人笑了笑。

    “一甲子又十二？”段馨兒想了一下，“陳大爺，您今年七十二了？”段馨兒有些驚訝地看著老人。

    “嗬嗬。”老人點了點頭，“張書記，我們村的土產就是山藥，不像其他村，有土豆、玉米什麽的，我們這兒就隻有山藥。”老人邊走邊說，“我們村兒的山藥在很久以前被作為貢品進貢朝廷，後來……”說到這裏，老人搖了搖頭。

    來到山上，張德民看見山上搭著很多架子，架子上的一些綠葉已經開始枯黃，有村民正刨著地，旁邊堆放著橫七豎八的山藥。

    “山藥經初霜後，地上莖葉才逐漸枯黃，地下的塊莖也就進入了休眠的狀態，這個時候就可以收獲出售或放在菜窖中貯存，山藥的莖葉喜高溫幹燥的環境，不耐霜凍……”老人指著漫山遍野的山藥架說道。

    “以前我們這兒除了山藥，山裏還有很多靈芝，山藥靈芝粥很受以前那些達官貴人的追捧。”老人微微歎了口氣，“後來大煉鋼鐵的時代，山裏的樹都被砍光了，靈芝，哎！”

    “我教的那些孩子，學費一文我都不要，但我要求他們每年必須得在山上種植至少一百棵樹。”說到這裏，老人笑了笑，“你現在看到的這些樹木都是後來種下的，有十來年的樹齡了。”

    老人的話讓幾個人非常感慨，特別是當老人說到不收學費，而讓學生種樹的做法，包括張德民在內都不得不佩服老人的遠見。

    “陳大爺，您做的是福及子孫後代的事啊，和您的遠見比起來，我們很慚愧啊！”張德民回頭看著老人，“山裏現在有靈芝了嗎？”

    “有倒是有，但少了！”老人神情有些憂鬱。

    “大爺，靈芝可以進行人工栽培嗎？”

    “以前村裏有人做過，但很難。”老人回頭看了看張德民。

    “大爺，我有一個朋友，在省城開了幾家餐飲連鎖店，經營的是我們洛平的特色藥膳，他們現在已經在深市和香港開了分店，我可以說服一下我那個朋友，由你們向藥膳店提供山藥和靈芝，並指導他們做山藥靈芝粥，你看咋樣？”張德民覺得山藥和靈芝都是上好的藥材，高桂芳那家藥膳店好像沒有山藥靈芝粥這道菜，如果真像陳大爺說的，這道菜一定會受到沿海特別是廣省那邊人的喜愛。

    “山藥能夠儲存嗎？”張德民轉身看著陳大爺。

    “一般秋冬季可以存放6-8個月不成問題，夏季的話天氣炎熱，一般情況下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不過我們這兒的村民家家戶戶都有地窖，能夠儲存更長的時間。”陳大爺捋著胡須說道。

    “大爺，我的想法是，你們可以到土門區那個大集市去設立一個專銷點，專門銷售你們魏嘎子村的山藥，您覺得如何？”張德民微笑著看著老人。

    “張書記，這可是太好了！”陳大爺連忙說道。

    “我們去村委商量一下。”張德民看著老人，等到老人點頭後，張德民攙扶著老人一起走下山坡……

    到了村委，沒見著村支書和村主任，老人讓村委裏的一個後生去村裏找找。

    “張書記。”老人剛開口就被張德民打斷，“老人家，您就叫我德民吧！”張德民笑著看著老人。

    “我爺爺和你一樣，以前也在村裏教書，也和您一樣不收一文錢。不過這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張德民感慨地說道。

    “你爺爺現在還教書嗎？”老人問道。

    張德民搖了搖頭，“在那十年裏，被他教的那些學生鬥死了！”

    這是張德民心裏永遠的痛！爺爺走的時候，張德民連老人家最後一麵也沒見上，那會兒也隻是父親回了老家一趟，安葬也是草草安葬了事，直到今天張德民也沒能到老人家的墳頭去磕個頭，上柱香。每每想起，張德民都覺得心裏很痛！

    “那是一個慘絕人寰的時代，是民族史上最沒人性的時代，多少傳統道德文化被付之一炬！”老人沉重地歎了口氣。

    “二叔，這幾位是？”一位中年漢子進屋後看著屋裏幾個陌生人，看著老人。

    “四新，這是縣裏的張書記……”

    張德民站起身看著漢子，“我是張德民。”

    張德民？估計中年漢子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悶著頭想了想，好像沒有想起來。

    “他就是搞土門區那個大集市的張……”見中年漢子皺著眉，老人說到。

    “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張…德民張書記？”經老人的提醒，中年漢子恍然說道，“哎呀，張書記，那陣風把您給刮來了!我是魏嘎子村的村支書，叫陳四新。”陳四新說完忙端了一根凳子過來。

    “鞭子，趕緊去拿茶葉，給張書記泡茶！”四新看著門邊站著的後生說道。

    “張書記，早聽說您的大名了，今兒才見到您！”四新嘿嘿地笑了笑。

    “四新，剛才我領張書記去了山上，張書記說讓我們多準備一些山藥，一個是土門那邊的集市給我們留個位置，讓我們到哪兒去賣，另外就是給他朋友的餐館……”老人看著四新。

    “張書記，這，這是真的？”四新瞪大了眼睛看著張德民。

    張德民微笑著點了點頭。

    “可，可我們沒錢交攤位費啊？”四新苦著臉說道，“年初的時候，我們去過土門的那個集市，找到市場的管理人員，那個人說因為我們不是土門區的，外來的首先要交攤位費才能賣。”四新搓著手看著張德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張書記，你也知道我們村很窮，村裏沒啥錢，所以就……”

    “四新，這次啊，先不收錢，等你們賣了之後再收錢，而且按土門區本地農戶對待，和他們一樣。”張德民起身看著四新笑道，“你們隻帶你們的農產品去就行了，其他的不用操心。”張德民說到這裏，轉頭看著段馨兒，“段區長，我這表態你沒意見吧？嗬嗬。”

    “既然張書記發話了，我們就兩個字：執行！”段馨兒看著四新，“你們村將各家各戶的山藥集中在一起，由村裏統一送過去。”

    “那真是太謝謝您們了！”四新站起身握著張德民的手笑道。

    “陳大爺、四新，一會兒我們去高速公路邊上看看……”張德民看著屋外說道，“對了，補償款發到村民手裏了嗎？”張德民轉身看著四新。

    “張書記。”四新額頭上起了三條杠，“發是發了，可每家每戶沒多少，您看？”

    “四新，縣裏今年也很困難，能拿出來的閑錢也不多，這樣……”張德民想了想才說道，“過了元旦，我在和縣裏的同誌商量一下，再給村民發一部分。四新，這還得麻煩你幫我們做做村民的工作！”

    “張書記，工作我們肯定會做，但我們還是希望縣裏能盡快解決！”四新看著張德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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