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山掌門臨死前的神色十分複雜，恐怕要用五六個詞語才能說清楚，但此刻，蕭小俠心裏連一個詞也未能湧出，他有愧意，以致不願麵對。

    人，終究是矛盾體，為了實現目標可以舍棄許多，但當實現之時，卻又想拾回舍棄的東西。

    一年多來，蕭小俠雖然打殘了多人，殺人卻還是頭一次。

    有人說梟堂堂主將人打殘卻留其一命是更殘酷的手段，但他們卻不知道，是蕭小俠心中“罪不至死”這個詞在作祟，盡管留人一命也是自私的，圖的不過是自己心安。

    隻不過，混跡在武者圈，特別身處灰暗地帶，遲早會感受到殺人後的不安。蕭小俠感受到了，但，更大的意義促使他很快擺脫了這種不安，之前他一心要殺掉焦山掌門，所以顧不了許多，可是焦岸行看在眼裏又會想些什麽呢？

    焦岸行可能會想他自己能否躲過，也可能會重新估計蕭小俠的上限，進而因上限的變化再度增加戒心。

    所以，蕭小俠必須放下不安，全身心的戒備，以防焦岸行猝然發難！

    灰暗地帶雖然往上爬的快些，但收益越大風險越高，蕭小俠甚至連殺生和怖客都不能完全信任，其實，他也向往著另一種生活，門派中的生活，而同門的兄弟姐們應該是如法強、如楚楚、如花木依那樣的人，哪怕辛顯宗也可以，雖然和他幾乎無話，但感覺是不會錯的。

    可惜，當年偏偏選中了焦山劍派，碰上的人是冰冪嫣嫣和彭天賜。

    而今還把掌門給做掉了……

    做掉後，還防著剛才合夥人的補刀，真的心累。

    所幸，蕭小俠熬過了最適合焦岸行出手的時間，他終於鬆了口氣，焦岸行看起來還是很有節操的，感謝隻是次要的，但一大筆錢打入自己賬上，蕭小俠還是很高興的。

    他現在可是有錢人，以後就算長樂幫沒了，梟堂沒了，至少他還有錢，哪怕日後無法達成所願，有錢總是好的。

    經過甄洛楚楚的一番活動，蕭小俠跟甄洛鳳池和趙無良立了協議，再加上他查出的那些有力證據，蕭小俠認為自己能同長樂幫撇清關係，但殺了焦山掌門卻是一件很難解釋的事。

    所以有件事一定要問，也到了問的時候。

    “焦哥，你為何保證殺焦山掌門會沒事？”

    “看來你還是不放心啊，那你怎麽不提前問。”

    “我信你，所以先做了再問，現在也隻是想問問是否需要做些善後的事。”

    “信我就好，準備的妥妥的，把心放肚子裏吧。”

    焦岸行說的好聽，但蕭小俠當然不信，他連甄洛鳳池和趙無良都不信，所以當時他要的是一份協議，而不是口頭承諾，至於焦岸行的話，隻能當作嗬嗬……

    所以蕭小俠表現出了一些不快，又問：“人都死了，把柄也不能說？”

    焦岸行很無辜的說：“你就這麽不信我？我完全可以編一個不帶漏洞的幌子騙你，但是，還不方便完全吐露實情的真話卻會讓你胡亂猜忌，正因為這樣我才沒說，我不是有意瞞你，隻不過未到時候。”

    蕭小俠沒再問，但他笑的很隨便。

    焦岸行見狀終於鬆口道：“我要說焦山掌門的罪過比我大你信嗎？”

    “我是指法理上的。”焦岸行做了補充，緊接著又道，“而且這事我也參與了，你說我會把自己坑進去嗎？”

    這話讓蕭小俠心裏一驚，焦岸行早已親口透露了販毒的事，所以蕭小俠不禁想，（比販毒還重，恐怕隻有殺人了吧，還肯定不止一兩個。）

    焦岸行應該是為了轉移話題，便開始投蕭小俠所好，隻聽他說道：“武者圈的規矩，錢隻算做這件事酬勞的一部分，剩下的‘硬貨’現在就給你如何？”

    一聽，蕭小俠兩眼放光，真心激動，“硬貨”可比金錢有價值多了，而且焦岸行既然會說，就一定會做，他不是那種白費口舌的人，不禁心覺焦岸行確實有些節操，就像他說了隻在外麵聽聲，就絕對不會看一樣。

    隻是焦岸行並沒有給蕭小俠自主選擇“硬貨”的機會，直接表示願意將自己的絕技“指刀”傳授於他。

    再聽到這話，蕭小俠一臉懵逼，簡直無話可說……他本以為焦岸行不會給自己太好的東西，卻未料竟拿出了壓箱底的絕技。

    然而，蕭小俠心裏很不爽，想著，（這絕技對我又有何用？我掌劍雙修已然兩形相衝，三形豈不是必然撞車，難不成焦岸行拿我開涮？！）

    且說焦岸行雖然修的是魔刀百煉，卻從不帶刀，正因為他已將“指刀”練至爐火純青的地步。拿兵器有拿兵器的好處，不拿也有不拿的優勢，就像“七形”中攻擊力最強的恰恰是不帶武器的拳道無疆。

    雖然，拳道無疆也有合金手套作為兵器，但最強的攻擊確實是靠純粹的肉體釋放出來的。

    這牽扯到一個內氣的損耗問題，盡管科學表明很多材質對內氣具有增益作用，但是，內氣總需要一個通過外物的傳導過程，而這個過程中的耗損是絕對的。

    隻是卻別在於，內氣未到一定程度，或者武功適合借助兵器發揮，增益效果就越大，而耗損有時甚至可以忽略不計，反之，武者境界越高或者武功越適合徒手使用，那麽，損耗的副作用便越大於兵器帶來的收益。

    這也是武道最終講求的是不滯於物，因為隻要將內氣練至接近本源之力的程度，內氣即是萬物源氣，也可化作萬物，殊途同歸，一旦達到本源的程度，就是沒再有區別的極致。

    科技的終極目標亦是尋找統一和源頭，二者目標一致，根本分歧在於是否通過外物來實現。

    焦岸行雖然境界有限，但也要考慮到他沒有太好的兵器，何況，自己對自己的身體的掌控力才是最強的，就像不存在絕對的人劍合一，因為人體的原子分布，和鑄劍材質有著太大的差別，越是微觀，差異性越是明顯，而武者隨著境界的提升，對內氣的感知愈漸微觀，同時與外物的差異感也會越強。

    隻不過尋常武者到不了這個程度罷了。

    此外，無論指刀還是掌劍，都貴在出其不意，又由於相對的控製力更強，所以出手時更加精準，特別適合突下殺手，因此，蕭小俠這次也沒未攜帶兵器，畢竟不是比武，而是純粹的伏擊殺人。

    現在，焦岸行竟然說要傳授“指刀”，蕭小俠真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得靜觀其變，心想，（就算我不能學，可是如果我洞悉其中奧秘後，這招對我可就沒那麽靈了，焦岸行又不傻，主動拿出這個“硬貨”究竟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