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一處荒地，三個人氣喘噓噓地停下了腳步。

    “守門的今天怎麽回事？也太嚴了吧！”一人抱怨道，同時將手撐在自己的膝蓋上。

    “能出來就好了。”為首的翻了個白眼。

    “老大，這人怎麽處置？”

    三人看了看藏在推車裏的安錦離。安錦離睜大自己的眼睛，想發出點聲音。可是他們已經將她的嘴給綁住了，根本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既然人出來了，反正也不急了。”為首的人躲過了剛剛的盤問，也是鬆了一口，“先把人拎出來吧，反正這兒沒人。”

    “好。”

    說完，有人就動手將安錦離從一堆東西中翻出人來。同時，那人將車收好，放在一邊。

    “這個女娃娃醒了嘛！”為首的人驚訝地看著安錦離，口中說道。

    安錦離隻是看了看之前隻聞其聲的幾個人。為首的那個是個周正的漢子，從麵相看是個很舒服的人。但是，亂七八糟的胡渣和淩厲的視線還是讓人感覺到了戾氣。

    旁邊那兩個人顯然是聽那個比較凶的人的。他們雖然凶惡有餘，但膽氣不足。

    安錦離的眼神充滿了審視。

    可能是因為安錦離先前太過安靜了，讓為首的人起了好奇心。

    他讓旁邊的人將安錦離嘴上的布條解開，又慢條斯理地抽出腰間的刀。

    安錦離看著那把能將她一刀斃命的玩意兒，沉默。

    “你不怕嗎？”那人晃了晃手中明晃晃的刀具。

    “怕。”喉嚨的幹澀讓安錦離的聲音帶著嘶啞的感覺。

    “我想和你說話的原因，是因為你的膽子看上去真的很大。能告訴我，為什麽嗎？”為首的不再晃著那把刀，反而分外好奇地看著安錦離。

    安錦離飛速分析著來人的目的，以及說什麽不會踩到他不痛快的地方。

    “不過覺得沒用罷了。”

    “沒用？”

    “你們又不會因為我的哭鬧放過我。”

    “尋常小孩子家家的，會想這麽多嗎？”

    “別人不會，我會。”

    至此，安錦離的聲音都是冷靜的，直到那個人一刀劃在她的胳膊上。

    過一會兒之後，鮮血就開始冒出來，帶著疼的那種。

    安錦離雖然不怕死，但她這個人既怕疼又膽小。伴隨著痛意的不斷加深，她還是覺得腿虛。

    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現在呢？感覺如何？”

    “疼。”

    “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我們將你帶出來的目的？”

    “知……知道。”還是疼。

    “那你現在還不怕嗎？”

    “怕。”安錦離狠狠地咬牙說道。雖然她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膽小，但如果看她的眼神，就知道這個人是個倔種。

    為首的人眼神稍微轉變了一下。

    “沒想到一個小孩子，竟能有如此血性。”語氣一下子轉柔，“但是，現在呢！”

    安錦離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伴隨著軟化的語調，隨之而來地卻是腿上的又一刀。

    她感覺她的腿流出的血液濕漉漉地往下流，疼。

    “疼嗎？”

    “疼。”

    安錦離冷汗直流，低頭看著地麵。可是，那雙腿還是撐著她站著。

    因為她知道，一旦她倒下了，麵臨的不過一個死字。

    這個為首的人有著周正的麵相，她隻能賭，賭這個人究竟有沒有憐憫之心。

    眼淚忍不住地流下，安錦離在淚眼朦朧中看著來人。

    “看來是個硬骨頭。”為首的人又一刀將要揮下。

    “等一下。”安錦離開口了。

    “嗯？”

    “你是瘋子嗎？”

    為首的人聞言，刀又往下揮了點。

    “你不是。”

    刀停住了。

    安錦離添了一下嘴唇，繼續說道“如果你為了完成任務，大可將我一刀抹脖子就行。”

    “你是想試試？”

    “但是，你現在給我的傷，全都是不輕不重的傷。要不你瘋了，要不，”安錦離抬頭，眼神沉靜地看著麵前之人，“這是我的機會。”

    “你不想隨便殺人，對不對？”

    “我要是不想隨便殺人，那我拿那個錢幹嘛？”

    “我不是說你是好人，但我覺得……”安錦離的眼睛失去了剛剛的堅定，帶上了一點委屈，然後又溫和地笑道，“你會給人機會。”

    為首的人目光一轉。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從一個孩子身上，看到了那樣一種目光。

    那種目光似乎在告訴別人，她懂那種身不由己，她懂那種黑暗墮落，她什麽都知道，什麽都可以接受。

    求生和求死兩方麵在她的眼神中拉鋸。

    這種眼神，像是在黑暗中徘徊了太久了人，快要麻木了。

    為首的人下意識收了收自己的刀。

    一時間他不知道說什麽。

    “一個小娃娃，哪來這麽多事？”

    安錦離看著他，也跟著放鬆了點。

    “我是殺過人。第一次，帶著恨殺的人。然後，我就被通緝了。”為首的人說道，“後來，我什麽都不能做，隻能繼續做我被通緝後應該做的事。”

    “像是掉進深淵掉了好久。”

    “老大，不要廢話了，快動手吧。”一旁，有人催促道。

    那個人年紀還小，透著些不知道生命的草率來。

    “阿良，等一下。”

    為首的人又拿起自己的刀，一步步逼近安錦離。

    然後，他高高舉起了它。

    安錦離的眼睛下意識一閉。

    刀光一略。

    安錦離的長發一把削平。

    為首的人拿著安錦離大把的頭發。

    “老大，你這是？”

    為首的人看著安錦離說道“我恨這世道不公，一直以來都是恨意驅使我在做事。”

    那人掂了掂手中頭發，又補了一刀在安錦離身上。

    “走。”

    “就這樣？”旁邊的人還在嘰嘰喳喳。

    但是看自己的老大都走了，他們也跟了上去。

    走到一半，那個老大微微轉頭，對安錦離說道“我是個壞人，一切看你造化。”

    四下無人，滿身是傷。

    確實，是造化。

    這種地方，被野狗叼走都沒人說什麽。

    最大的生機，也不過是在死亡的邊緣。

    那三人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

    安錦離見他們走了，才跟脫力一般跪在地上。

    “還好，還活著。”

    安錦離看著離去的人，無聲地笑笑。

    －－－－－－題外話－－－－－－

    那個為首的人曾經也是有血性的人，年少衝動的時候做過錯事，之後便一去不複返了。他是個壞人，是個狠人。

    他給安錦離機會，其實是給年少的自己一次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