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初次走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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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道上,幾名身強體健裝備精良的大漢,騎著高頭駿馬,包圍著中間的一輛鏢車,向前慢慢走著。

    中間推鏢車那人正是張寶兒,他渾身吃著勁,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歪歪斜斜推著,雖然已是深秋了,卻讓他折騰出了滿身大汗。

    看著張寶兒狼狽的模樣樣,侯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頭:“寶兒,你歇會,讓我來吧!”

    張寶兒也不客氣,將鏢車交於侯傑,這才騰出手來,一邊抹著汗,一邊忍不住抱怨起來:“鏢局裏明明有馬車,卻偏偏要推這麽個破車,這不是折騰人是什麽?”

    張寶兒的確有發牢騷的理由。

    鏢車,聽起來很威風,其實就是獨輪車,兩邊兩個把手,中間隻有一個輪子,車上裝著一個大木箱,死沉死沉的。

    推鏢車走起路來平衡不好掌握,若是不會推,走不了幾步便會歪倒在一邊。為了推好鏢車,這一路上張寶兒可沒少吃苦,經過多次練習,他也逐步掌握了一些推車的竅門:抓緊把,往前看,用上腰、臀的勁兒。雖說不上快步如飛,但也可以鏢車不倒隻管推了。

    侯傑到底是練過武的,推起鏢車比張寶兒可要輕鬆多了,他淡淡一笑解釋道:“林鏢頭不是說了嗎?這次送貨路不好走,推鏢車走崎嶇不平的山路比較方便,馬車就不行了!”

    侯傑口中的林鏢頭便是林雲,他是負責這次走鏢的鏢頭。

    林雲是鏢局裏資深的鏢師,按理說,這次出僄並不需要林雲親自出馬。可因為張寶兒與侯傑是頭次走鏢,為了保險起見,龍壯還是派了林雲來。林雲共帶了鏢局的三名鏢師和四個趟子手,再加上托鏢之人留下的一個小男孩,他們這一趟鏢加起來總共九個人。

    在鏢局的時候,張寶兒並不清楚趟子手究竟是做什麽的現在他終於知道了。趟子手的主要任務,就是負責喊鏢和推鏢車。

    喊鏢是指途中遇到狀況,譬如發現路間擺著荊棘條子,就知道前麵有事了。這叫“惡虎攔路”,這些荊棘條子不能挑開,必須要由趟子手先喊鏢,向可能存在的盜賊示好,套江湖交情。喊得越勤越好,禮多人不怪嘛。盜賊看到車上的鏢旗,有過交情的自會給一份麵子。如果喊鏢號不行的話,那就需要鏢師唇典對話,唇典是武林中的行話,隻有鏢局內部的人知道,外部人根本聽不懂的。

    鏢師在行進途中是可以騎馬的,趟子手就沒有這個待遇了。他們四個趟子手,每兩人一組,每組負責一天。若放在平日裏,張寶兒早就甩手不幹了。可他若不幹了,侯傑就得一個人推一天車,無奈之下,他也隻好咬牙堅持。

    除了喊鏢與推鏢車之外,趟子手還得要搭爐灶做飯菜。每天近黃昏時,他們會停靠在了河流邊,趟子手便開始打水砍柴生火造飯。走鏢多在荒山野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為了不至於餓肚子,就不得不自立更生,才可飽腹。

    這一路上也並不是沒有住宿的店家,但是林雲比較謹慎,堅持走鏢三不住的規矩:新開設的店不住、易主之店不住、娼店不住。

    剛開始,張寶兒還一時琢磨不透這些規矩,後來經過林雲的講解,張寶兒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戒住新開店房,新開設的店因摸不透人心,保鏢之人便不去隨意冒險,隻要門上寫有開業大吉的店不住;戒住易主之店,換了老板的店,人心叵測會有賊店,保鏢之人也不住;戒住娼婦之店,有些店娼婦糾纏會中計丟鏢,保鏢之人也不去冒險。

    走鏢三不住這樣的規矩,張寶兒還可以理解,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不洗臉。

    在走鏢的過程中,“洗臉”和“到家”是同義語,用鏢師們的行話說“該洗臉了”,也就是該到家了。究其原因,不洗臉其實是為了保護皮膚,冬季寒風凜冽,春秋風沙撲麵,夏季驕陽似火,用土堿洗完臉之後,淩厲的風一吹,臉反倒很容易受到傷害,會如同被刀子割了一般,生疼。

    張寶兒已經有些後悔了,不應該纏著龍壯非要走鏢。這真正的走鏢與自己想像的,完全就不是一回事,除了受罪還是受罪。可事到如今,隻能打落牙往肚裏咽,隻盼能早日結束這趟鏢。

    ……

    就在張寶兒為走鏢而後悔不已的時候,委托這次鏢的那名中年書生已經大步朝承天門走去,他叫燕欽融。

    “站住!你是幹什麽的?”侍衛厲聲問。

    “告人謀反!”燕欽融說。

    “告誰謀反?”

    “要麵聖時才能說。”

    侍衛迅速稟告給首輔宰相宗楚客,宗楚客把燕欽融叫來問道:“你是誰?”

    “國子監典薄燕欽融。”

    “你告誰謀反?”

    “告太平公主與相王。”燕欽融認得宗楚客。

    太平公主與相王是韋皇後的眼中釘肉中刺,宗楚客一聽有人要告這二人謀反,心中大喜。

    按朝規,告謀反,下臣不得過問,要由皇上親問,宗楚客把燕欽融立刻帶到中宗麵前。

    燕欽融見了皇上,跪拜以後,呈上狀紙一疊,上麵不是狀告太平公主與相王李旦,而是曆數韋後、宗楚客、安樂公主等人****官廷,培植黨羽,圖謀不軌等罪行。

    燕欽融早已經算計好了,他知道若是直接狀告韋後、宗楚客等人,肯定連見也見不著中宗的麵,故而他才說狀告相王與太平公主,而麵聖的時候來了個李代桃僵。

    中宗看罷,氣得渾身發抖,一個小小的典薄,敢這麽大膽麵君告皇後、公主和宰相,如其事實不確,豈不自己找死?而從所舉的事例看,多數都有依據,並非憑空捏造。中宗原也有所聞,也想治治他們,隻是沒有找到適當的時機,今天借燕欽融告禦狀之機,可以問個明白。

    中宗沉著臉道:“燕欽融,朕問你,你告皇後、宗楚客等****宮廷,受賄攬權,有謀反之嫌,有何依據?你可知道,如係誣告,是要反坐滅九族的。”

    燕欽融早已置生死於度外,便將韋氏、宗楚客等人的種種醜惡罪行,一一奏報。

    當說到韋氏私通宗楚客、禦醫馬秦客,並賣官賣爵,培植韋氏勢力,有謀反篡位野心時,旁邊聽政的韋氏聽了暴跳如雷,幾次出麵阻止,大聲怒吼:“此賊一派胡言亂語,快將他殺了!”

    而中宗皇上卻表現出了特別的冷靜:“讓他說下去,如其不實,再殺不遲。”

    燕欽融繼續揭露宗楚客攬權營私,又有謀反言論,公開說什麽“吾位卑時,愛宰相;及居之,又思帝位,聽政一日足矣……”

    “陛下,這逆賊燕欽融,目無君父,張狂至極,犯下欺君大不敬之罪,臣請陛下裁斷,將此逆賊仗斃廷前,以儆效尤!”斥責完了燕欽融,宗楚客又開始給中宗施加起了壓力。

    “臣請陛下裁斷,仗斃此賊。”隨著宗楚客的腳步,唐休璟、韋巨源、紀處訥、韋溫等人也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一樣,齊齊地踏出班列,向中宗奏曰。

    “諸卿免禮,這燕欽融雖然狂妄至極,欺君犯上,但念在他是朝廷正員,而且也是為江山社稷著想,朕以為,就暫且免他一死,革職查辦吧!”

    “哼“,中宗的話語才剛落,身邊的韋後鼻子裏就冷哼了一聲,接著說道:”皇上如此一說,那燕欽融說的就是對的嘍?我也真是禍國殃民之人了?“

    “皇後多慮了,朕怎麽會是這個意思呢。”中宗一聽韋後的話,趕緊解釋道:“燕欽融是我大唐的官員,肯定不會如此目無君父,我想他這個諫本,肯定也是受人蠱惑,一時糊塗寫得。這才要給他一次機會,讓他當麵說明這諫本中的話不是出自他的本意,是不是啊?燕欽融。”

    中宗一心想要保下燕欽融的命,這時居然給燕欽融使起了眼色,讓他趕緊服軟,順著自己的話頭接下去,自己也好保全他。

    中宗的這個想法,顯然是有點太幼稚,他低估了燕欽融的骨氣,也高估了韋後的度量。

    就連三歲的小孩兒都能聽得出中宗的搪塞之詞,韋後當然不會信以為真。燕欽融既然抱定了必死的決心,現在有這麵聖的機會,又怎麽會改變了主意呢?

    “小臣鬥膽參劾當今皇後,犯了天顏,自知然罪。但要讓臣言受人蒙蔽,所上之言並非臣之意,卻萬難做到,此諫本所言,句句都係臣之肺腑之言。臣雖隻是從八品,但確係十載寒窗,三遭考銓、大家欽定,兩省正宣的堂堂大唐官員,自然要為我大唐的江山社稷盡自己的綿薄之力!不能像那竊據高位,卻隻知趨炎附勢,溜須拍馬,不忠君事國之輩!”

    燕欽融的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直將那站於禦座近旁的威風凜凜的宗楚客指斥得目瞪口呆,把那以拍韋後的馬屁得封相位的唐休璟和韋巨源,說得滿臉通紅,趕緊整冠理袍,退回近臣班中。

    這時,強壓怒火的韋後,再也顧不上中宗在側,再也顧不上百官眼見,站起身來指著燕欽融就喝道:“速滅此逆賊!”

    韋後的話讓眾臣都愣在了那裏,畢竟剛才中宗還親自說要留了燕欽融一命,而此時韋後卻公然下令要殺了燕欽融,帝後之間第一次唱反調,倒將眾臣驚的目瞪口呆。

    “宗卿,還不動手!”韋後見眾人無動於衷,怒氣衝衝地又朝宗楚客喝道。

    宗楚客聽了一把拉過燕欽融的衣領,舉起朝笏板劈臉打去,頓時鮮血淋漓,濺滿禦殿。眾大臣見了一片嘩然。

    燕欽融喊道:“皇上請看,當著您的麵,宗楚客竟敢行凶,可見背後所為。”

    宗楚客驕橫慣了,並不把皇上放在眼裏,繼續用朝笏板向燕融欽頭上亂打。眾大臣都把目光看著皇上。

    中宗實在氣憤不過,忍不住叫道:“住手!宗楚客你身為宰相,難道不知法度?朝臣受到彈劾,應肅立恭聽。你卻在朝堂上當著朕行凶毆打上書人,可見你背後所為是何等張狂。燕欽融所言,如係誣告,朕自會對他嚴懲;如果是實,你應當低頭認罪,改過自新。可是你卻如此放肆,該當何罪?快退到一邊,躬省思過!”

    見皇上真的發怒了,宗楚客也自覺心虛,隻得退到一邊。

    中宗心想,此事不能草草了事,不然我這個皇帝豈不太窩囊了?便道:“燕欽融,你上書所言,尚待詳查。如有不實,定當嚴懲。調查期間,你且等待傳訊。”

    說罷,宣布散朝。

    宗楚客見皇上如此寬待燕欽融,預感到皇上一定要追查下去。一不做二不休,趁中宗退朝時,命衛士把燕欽融捆了,一陣亂棒。

    燕欽融放開喉嚨,高喊:“皇上救命!”

    但沒喊兩聲,便被打死在殿門之外。

    中宗尚未走遠,聽見呼喊,趕過去看燕欽融時,已被打死。他大怒道:“好個宗楚客,你眼裏還有朕沒有?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擅自打死人命,罪應當誅!”

    宗楚客自知理虧,本要認錯,但見韋氏趕來,頓覺有了後勁,便把目光投向她。韋氏見這情狀,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宗楚客這時心慌意亂,沒了主意,隻得向中宗跪下求饒:“臣對此賊口出穢言辱罵皇後,十分氣憤,失手打死了他。事已至此,請皇上寬恕。”

    在皇上身後的韋氏見宗楚客叩頭請罪,覺得有失臉麵,怒氣衝衝地走上前說:“快起來,快起來,不過誤傷了一個造謠惑眾的八品小官,難道還要當朝宰相抵命?何況宗丞相所為實在是為了皇家尊嚴,陛下要殺宗丞相,那就先殺臣妾!”

    見韋氏發怒,懾於雌威的中宗有些心虛。但因餘怒未消,使勁跺了兩腳便徑自回官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