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第284章 太平公主之死

字數:9355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混唐 !

    是晚,烏雲滿天,雷聲由遠而近。太平公主府屋內的桌上,擺著滿滿的菜肴,太平公主與崔湜相對而坐。

    這時的太平公主雲髻高聳,鳳釵搖曳,襯托出白皙胖圓的臉龐。身著紅綢絲襖,杏黃色輕柔的紗裙高束於豐滿的胸前。腳下穿一雙金線精繡的高頭卷雲靴,坐在那裏,像是等待上朝。

    太平公主歎息一聲,自己才五十多一點,看起來還不老,母親不也是六十二歲才登基嘛?太平公主誰也不想見,她不願意別人留下一個失敗者的形象,而現在能陪著她的隻有崔湜。

    “崔湜,來,我們喝上一杯!”太平公主舉起了杯。

    崔湜並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舉起杯來一飲而盡。

    太平公主見崔湜不言語,以為他在為自己的將來擔憂,於是勸道:“你放心,雖然我輸了,我們還有命在。我太了解皇兄了,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殺我的,隻要我不死,你就會沒事的。到時候,我與你一起前往江南,改名換姓,去過男耕女織的平淡日子。”

    ……

    就在太平公主與崔湜對飲之際,太極宮鹹池殿太上皇李旦的寢宮內,李旦也在和張寶兒與李隆基說著話。

    李旦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李隆基與張寶兒二人,他的麵龐急劇地扭曲著,過了好一會,他才逐漸平息下來。

    “太平沒事吧?”李旦的第一句話便是問太平公主。

    張寶兒點點頭道:“太上皇,太平公主沒事!臣已經把她送進了公主府,有崔湜陪著她。隻是,她不能隨意走動。”

    “那就好!”李旦明顯地鬆了口氣。

    “你們倆坐!”

    李隆基與張寶兒順從地坐了下來。

    “你們倆或許一直在埋怨朕,為何會對太平如此忍讓?除了朕的性格因素之外,其實,還有一層你們不知道。”

    張寶兒與李隆基靜靜地聽著。

    “母後當年生了我們兄妹六人,其中四男二女,除了李弘、李賢、李顯三個哥哥之外,還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妹妹。姐姐早夭,朕沒有見過,唯一的妹妹便是太平。先說朕的這個姐姐吧,都說是母親當年不甘心做昭儀,為了皇後位置被母後掐死而嫁禍王皇後,因查無實據,無人證物證,以至到現在都是個謎。這事當年朕還沒出生,也沒什麽的感覺。再說說朕的大哥李弘吧,他是長子,四歲被立為太子,十幾歲開始監國,大哥聰明好學,仁義孝順,正直,責任心強,父皇多次派太子監國,實則是為了曆練大哥。大哥處理政事有主見,尊重大臣,勤懇負責,深得父皇喜愛信任,大臣們也擁戴他。後來,父皇病情加重體力不支,打算禪位給大哥。可有一天,大哥卻突然死在合璧宮,年僅二十四歲。對於這一事件,很多人說是母後幹的。其實,這是不可能的。大哥監國期間雖然某些事情和母親意見不一致,母子關係還是和諧的。大哥請嫁囚禁多年的蕭淑妃兩女兒,母後也同意。大哥是儲君,飲食起居保衛嚴密,下手投毒萬難。若是大哥上台影響母後繼續攝政,殺了他還有其他兒子即位,當時父皇也在宮中,母後也不可能當著父皇麵殺大哥。其實我們兄弟幾個都知道,大哥從小就體弱多病,當太子期間多次犯病,他拖著病體支撐著,當聽到父親要禪位給他,因思慮過重導致舊病複發病故,隻是後來反對母後的大有人在,這才把太子之死推到母後身上來詆毀她。大哥死後,二哥李賢被立為太子。我們四個兄弟當中,二哥是最優秀的,他自幼容止端雅,精讀儒學經典過目不忘,喜歡古詩詞古文,性格剛強比哥哥李弘有魄力。二哥多次監國,處理政務深得父皇滿意,為此還多次下旨表彰過二哥。二哥聽傳言說他不是母後親生的,為此心中對母後甚為逆反。宮內有一五品官明崇儼深受母後喜歡,後來被殺,母後懷疑是二哥幹的,派人從東宮馬廄裏搜出盔甲幾百領,謀反罪就落到二哥頭上,二哥被貶為庶人囚禁宮中,後囚禁巴州。父皇駕崩兩個月後,二哥自縊身亡。就在二哥被貶第二天,朕的三哥李顯被立為太子。說實話,三哥比起大哥二哥那可就遜色多了,他沒有主見,但與母後關係倒還融洽,三哥當太子監國期間一切都聽母後的,所以一直相安無事。父皇駕崩七天後,三哥即位了,尊母後為皇太後。三哥當太子時,把嶽父韋玄貞從參軍提拔為刺史,當皇帝後馬上要拜嶽父為宰相,中書令裴炎不同意,三哥一生氣便說了‘我以天下與韋玄貞何不可,而惜侍中邪?’,話一出口便惹禍上身了,三哥被廢為了廬陵王。至於朕的事情,就不必說了,你們都知道了。朕再說說我這唯一的妹妹吧,她就是太平。太平是最小又是母後唯一的女兒,很受疼愛。太平從小在皇宮生活,她與薛紹夫妻恩愛,八年生了四個孩子。後來,薛紹的哥哥參與謀反,受牽連被母親處死,太平為此與母後結怨。再後來,五王政變,也是太平逼迫母後退位的。”

    李旦說的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了,可李隆基與張寶兒現在聽起來,還是感慨萬千。

    李旦突然變得有些傷感:“朕之所以告訴你們這些,是想讓你們明白,太平之所以變成今天這樣,也不完全是她的錯。她從小至大,聽的,說的,做的,都是算計權謀,她怎能不耳聞目睹呢?如今,兄妹六人,隻剩下我們二人了,你們能明白朕的心情嗎?”

    張寶兒與李隆基默默地點了點頭。

    ……

    崔湜站起身來,依然是麵無表情,他對太平公主道:“來,公主,我敬你三杯。”

    太平公主很是詫異,崔湜雖然對自己百依百順,可很少給自己敬酒,連敬三杯這還是第一次。

    太平公主與崔湜對飲三杯後,崔湜淡淡道:“公主殿下,我給你講個故事聽吧!”

    太平公主嫵媚一笑:“好呀!”

    “從前有一個男子,他喜歡自己心愛的女子,這個女子名字叫作上官婉兒……”

    當太平公主聽崔湜講完之後,她隻覺得頭發脹,眼發黑,一串亮晶晶的淚水掉下來,同時滴下來的還有鼻口中流出的黑血。

    “你在這酒中下毒,就是為了上官婉兒報仇?”太平公主雙目無神道。

    “是的!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我今天的這一切,都是拜你與張寶兒所賜?”太平公主不甘心地問道。

    崔湜冷笑道:“是的!就是為了讓你嚐嚐即將到手又失去的滋味。”

    “轟”的一聲,太平公主與椅子一起翻身倒地,她已經沒有了呼吸,但雙眼卻圓睜著,從她的臉上,可以看到追悔,看到怨憤,甚至看到恐懼。一絲冷笑停留在她的嘴角,久久不願散去……

    崔湜也漸漸失去了知覺,他在心中不停地呼喊道:“婉兒,我來了,我來了……”

    ……

    楊思勖進了宮殿,對張寶兒道:“定國公,您府上有人來了,說有重要事情!”

    張寶兒點點頭對李旦道:“太上皇,臣去去就來。”

    不一會,張寶兒再次進來,雖然一言不發,但李旦與李隆基都感覺出了他臉上的異樣。

    “怎麽了,寶兒?”李旦問道。

    張寶兒猶豫再三,歎了口氣:“太上皇,有一個不好的消息!”

    “直說吧!”李旦似乎有了預感。

    “太平公主她……”

    “太平她死了,是嗎?”李旦接口道。

    “是的!”

    張寶兒的話出口,三人都沉默了。

    李隆基的胸脯急劇地起伏著,他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似乎全身都輕鬆了不少,他看了一眼李旦,沒有說話。

    李旦似乎一下子蒼老弛許多,就連身體也變得佝僂起來。

    “太平是怎麽死的?”李旦率先打破了沉默。

    張寶兒也沒有說話,隻是遞上了一紙信箋。

    李旦看完後歎了口氣道:“這麽說,上官婉兒也是太平所殺,難怪崔湜一直跟在太平身邊,他早就在等這一天了吧?”

    張寶兒沒有說話。

    “崔湜也死了嗎?”

    張寶兒點點頭。

    “造孽呀!”李旦喃喃自語道。

    良久,李旦緩緩道:“你們回去吧,朕累了,想休息了。”

    張寶兒與李隆基對視了一眼。

    “父皇,三郎告退了!”

    “太上皇,臣告退了!”

    ……

    第二天,太上皇李旦下誥:“自今軍國政刑,一皆取皇帝處分。朕方無為養誌,以遂素心。”

    李隆基正式掌握了大唐最高權力,他把年號取為了開元,意思是開辟新紀元。

    至此,一個新的時代開始了。

    ……

    李隆基上位後,張寶兒不僅主動辭去了輔國大將軍的職位,向李隆基交了軍權,而且連刑部侍郎的官職也一並辭了。這下他徹底不用上朝了,終於過上了休閑的日子。

    緊接著,張寶兒又做了一件大事,他成親了。

    提起張寶兒的婚事,至今還有很多人詬病。

    大唐的定國公,居然在同一天與三個女人同時舉行了婚禮,而且這其中就有當今陛下的親妹妹玉仙公主李持盈。

    按大唐公主下嫁要有一套繁瑣的禮儀,可張寶兒全都給省了,直接將李持盈從宮中接到了自己府上,與江小桐和娑娜同時拜了天地。三個新娘同日成親,哪個是正室哪個是側室都不分,這豈不是亂了禮數。可是太上皇、陛下與玉仙公主都沒有異議,別人再看不慣也是白搭。

    張寶兒這麽做,當然不是故意冷落李持盈,而是為了避免將來李持盈與江小桐、娑娜之間出現隔閡。這事他提前與李持盈商量過了,還專門向李旦和李隆基進行了稟告。

    在李持盈看來,隻要能和張寶兒在一起,什麽禮節不禮節的,不是很看重。反倒是李隆基,覺得就這麽草率將自己的妹妹嫁了,很對不住李持盈。他本來還要堅持按禮製給李持盈辦個風風光光的婚禮,最後還是李旦出麵勸阻,李隆基這才放棄了。

    張寶兒張寶兒的三個夫人當中,沒有正室側室之分,下人們隻是按照年齡大小將江小桐稱呼為大夫人,娑娜為二夫人,李持盈為三夫人。

    當然,婚宴張寶兒並沒有省略,隻是出席的人很少。在一場低調的婚禮之後,新郎便與新娘入了洞房。

    洞房花燭夜,自然是新郎新娘一生最難忘的時刻。至於,這一夜張寶兒是如何與三位夫人度過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大婚之後,張寶兒帶著三位嬌妻四處遊山玩水,不亦樂乎。

    這一日,張寶兒帶著華叔和江小桐、娑娜來到七星莊。

    張寶兒將莊子裏裏外外看了一遍,很滿意地點點頭。

    七星莊變化很大,董安不僅擴大了酒坊的生產規模,而且還把莊子裏裏外外修繕一新,佃農們忙著耕種,酒坊的人在忙著釀酒,暗影們也在按步就班地進行他們的訓練,頗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

    看罷,張寶兒便說要去伏鶴寺,董安自告奮勇帶他們一起去。

    到了伏鶴寺,張寶兒一邊指著寺裏的建築,一邊向三位嬌妻說起當年他與劉幽求在這裏破獲的經曆,三人聽的是津津有味。

    到了大殿門口,幾人正要進去,卻聽到大殿內有人在說話。

    “老劉,又頭痛了吧?”說話是一個老者的聲音:“我就說嘛,燒香祈福沒有用,你還不信,你這香倒是燒了不少,可病一點起色都沒有,還是聽我的吧,去西市找宋掌櫃開些藥來!”

    “唉!那我明日就去試試吧!”聽另一人說話的聲音,年紀也不小。

    去西市找宋掌櫃開些藥來?張寶兒聽了他們的話,心中一動:宋郎中不就在西市嗎?他們莫非說人正是宋郎中?

    幾人走入殿內,見到那二人從地上的蒲團剛起來,果然是兩個一十歲上下的老者。

    張寶兒向二人問道:“敢問兩位老伯,剛才你們所說的西市宋掌櫃,是怎麽回事?”

    兩位老者狐疑地看著麵前的年輕人,卻聽一旁的董安笑道:“王伯,劉伯,這位是咱七星莊的東家,還不趕緊向東家問安?”

    敢情這兩人都是七星莊的佃戶,董安自然認得他們,張寶兒很少去莊子,故而這二人並不認得張寶兒。

    兩位老者聽發董安的介紹,趕忙向張寶兒施禮問好,張寶兒笑著道:“兩位老伯不用客氣,你們剛說的西市宋掌櫃……”

    那個被稱為王伯的老者接口道:“宋掌櫃可是個好人呐,東家,是這麽回事……”

    ……

    原來,前一段時日王伯左眼生了白翳,不得不停下手裏的活計,去瞧了郎中。郎中給他開了個方子,於是王伯拿著自己所有的積蓄,前來西市藥店買藥。誰知店裏那個胡人夥計看完郎中開的藥方,冷笑著給他報出的價格,讓他差點栽個跟頭。

    處方中尋常的秦皮、黃連、蕤仁之藥也就罷了,波斯鹽綠、南詔石膽這些藥都來自西域或者雲南,價格昂貴到就是把他賣了也買不起。心灰意冷的王伯出了藥店,蹲在街角,望著來往的人群發呆。

    忽然一陣風吹過,王伯手中的藥方被風一吹,直直打著旋兒落到幾步遠的地下,停在了路過的一個人的腳下。王伯眼睜睜看著,也不動彈,心中充滿了悲苦絕望。

    街邊那中年人停住腳步,撿起了藥方,略略掃視了幾眼,隨即走到王伯麵前,對他說道:“你跟我來,這些藥我店鋪裏都有。”

    王伯道:“我可沒有錢買。”

    那人淡淡一笑道:“我的藥不要錢。”

    王伯吃了一驚,隻得跟著那人穿過一條街道,來到了一家藥店門前。店鋪裏抓藥的人往來不停,幾個夥計忙得不亦樂乎,夥計們見到中年人紛紛打招呼。

    王伯這才知道這人姓宋,是這家宋家藥鋪的掌櫃。

    宋掌櫃把藥方交給一個夥計,吩咐他給王伯抓藥。

    夥計看完麵露難色,道:“細辛、防風、秦皮、黃連、蕤仁這些都好說,隻是這波斯鹽綠、南詔石膽,店裏隻剩了一點點,是留給王侍郎的……”

    宋掌櫃道:“現在還管得了這些,你就把它全部拿出來就是了。王侍郎的藥緩兩天給他就是了。”

    夥計隻得答應,利索的抓好三副藥,將紙包往王伯手中一塞,道:“拿去吧,藥引子都給你配好了,回家趕緊煎去。”

    王伯還在發呆,結巴道:“可,可我沒有錢。”

    夥計看他一眼,道:“誰問你要錢了?我們掌櫃這藥是免費送你的。”

    王伯做夢沒有想到有這樣的好事,一時間還回不過神來,旁邊一個病人見狀,笑道:“世上就有這樣的好事,我是個老病人,早些年為治病把家裏的錢財全部折騰光了,後來兩腿一伸準備等死時,遇見了宋掌櫃,他免費給我抓藥,我幾年來一文錢都沒有付過,從店鋪裏白拿的藥估個價都有幾十兩銀子了。”

    王伯是個老實人,這種白拿的事情他實在沒有幹過,當下又道:“要不,我給宋掌櫃寫個欠條吧。”

    那個病人打量一下王伯道:“算了吧。你寫了也白寫。你以為我好意思白拿?起先我也打過欠條,結果你猜怎麽著,宋掌櫃把我的欠條給燒了。後來我才知道,他在每年年關時,都要清理欠條。那些欠條,都是當時沒錢抓藥的人寫下的,當然其中有些人後來可能還錢了,但是更多的是你我這些窮苦人,辛苦一年也給人家還不上藥錢,宋掌櫃也不查看,也不追帳,全部把這些欠賬一把火都燒了,一點證據都不留。”

    王伯聽了又是感激又是高興,拿起藥告辭回家。

    王伯連吃了幾劑藥後,感覺有點成效,立刻恢複上工。

    最近幾天,和王伯多年一起在莊裏幹活的劉伯得了頭痛病,王伯見他十分痛苦,就把自己求醫的經過告訴了他,勸說他也到西市找宋掌櫃去。可是劉伯一直將信將疑不肯去,而是來伏鶴寺燒香祈福,希望借助高僧的大德念一遍經文,能將病治好,可卻一直沒有起色。

    而張寶兒他們來伏鶴寺遊玩,恰好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

    聽王伯說完,張寶兒這才知道,他所說宋掌櫃的並不是宋郎中。不過,張寶兒對王伯口中的這位宋掌櫃,產生了濃厚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