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相信,有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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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嵐月離開了之後,蘇岑漫不經心地彈著琴弦,夏竹幾人很快就來了,帶來了蘇岑指名要的桂花糕。蘇岑卻隻是讓她們把東西放在一邊,並沒有吃的打算,隨意擺擺手,讓幾人自己去找事情做。

    頭頂的日光照得她一張臉白得透明,而蘇岑帶著煩躁的琴聲,終於把原本就離蘇岑不遠的聶文曜給引了過來。

    聶文曜站在苑外,視線落在院子裏,本來是不想來的,畢竟男女有別,可他是懂琴的人,自然從琴聲裏聽出了蘇岑這時候心情並不好,他想了想,終究還是過來了。蘇岑在聶文曜出現的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手上動作未停,就朝著聶文曜看了一眼:“過來。”

    聶文曜看了看苑子裏不遠處夏竹幾人,既然有人在這裏,自己也不算是給郡主添麻煩,想到這,聶文曜自己走了過來,隻是聶文曜剛靠近,就聽到蘇岑再次開口,隻不過這一次,話卻是對著夏竹說的:“再去找一把琴來。”夏竹很快就重新拿來了一把瑤琴,蘇岑朝著聶文曜的方向點了點下巴,夏竹低垂著頭把琴遞給了聶文曜。聶文曜看了看手裏的瑤琴,倒是也沒說什麽,撩起長袍,席地而坐,然後把琴放在了自己的雙腿上。

    夏竹把琴遞給聶文曜之後,就退了下去,聶文曜抬起頭看了蘇岑一眼,就對上了蘇岑有些深的眸仁,轉瞬即逝,似乎裏麵隱藏著一種看不懂的糾結。

    蘇岑並未開口,隻是隨即十指按在了琴弦上,琴聲戛然而止,隻是很快琴聲再次響了起來,隻是這一次,琴聲音調卻不再是沒有什麽章法,而是一曲《鬥獸》,琴聲澎湃激昂,聽在耳邊熱血沸騰,聶文曜就這樣聽了前半段, 就明白了蘇岑的意思,不再猶豫,雙手放在琴弦上,就開始跟上了蘇岑的步調,兩人仿佛被打了雞血一樣,不論蘇岑在其間怎麽變換曲調,聶文曜都能跟上。

    從振奮激昂的曲調,到婉約抒情的小曲,再到纏綿悱惻的哀怨,聶文曜都能和蘇岑配合的天衣無縫,一直彈奏了一個時辰,蘇岑感覺自己的十指都開始發麻,可心底那種從昨夜墨修淵強吻她開始,就煩躁的心情徹底被抒發出來,她的嘴角漸漸勾起了一抹弧度,眸瞳也亮了起來,經過日光潤色,幾乎像是上好的琉璃石,熠熠發光,落入聶文曜的眼底,回以溫柔的一笑,頓時兩人都止不住笑出了聲。

    蘇岑的心情是徹底好了起來,隻是不知何時站在苑外的墨修淵,望著兩人,眸色越來越深,他攥著門板的手大力到幾乎要把門板給捏碎了,才能防止自己現在就過去,擋在兩人麵前,阻擋兩人之間那種溫馨默契的笑。

    墨修淵最終是看不下去了,驀地轉身,廣袖揚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周身的氣壓低沉的幾乎讓人退避三舍。

    蘇岑並沒有察覺到墨修淵的到來,經過下午和聶文曜的鬥琴,她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暢,一直糾纏在心裏的不舒服,也慢慢疏散幹淨。而更讓蘇岑愉悅的是,給聶文曜驅毒之後,墨修淵並未像昨夜那般出現,直到子時到時,她陷入迷離幻境之前,她也沒有看到墨修淵。

    而同一時刻,遠在百鬼竹林內,竹葉在夜色裏嘩啦啦作響,亭子內,一襲墨袍的男子靜坐其中,單手執著一壺酒,不知已經喝了多久,周身的氣息冷冽的仿佛都溢滿了酒香。

    墨修淵一雙眸仁甚至比這樣的黑夜還要漆黑,一杯杯地灌著,一壺酒空了,立刻就有近衛幫他換下去,重新拿來新的。

    墨修淵不知道喝了多久,直到一隻手按在了他再次抬起酒壺的手,頭頂同時傳來了夜無雙不滿的聲音:“修淵,你不要命了?”

    “……我沒事。”墨修淵的手也隻是頓了頓,隨意的手腕一翻,就脫離了夜無雙的掌控,重新到了一杯酒,仰頭飲盡:“你怎麽來了?”

    說完,轉過頭:“去再拿一個酒杯。”

    墨修淵朝著對麵抬了抬下巴:“既然來了,就陪我喝一杯。”

    夜無雙皺著眉頭,視線落在對麵男子漠然的表情上,終究是動了動,坐在了墨修淵的對麵:“你到底怎麽了?”

    墨修淵卻也不說話,隻是把侍衛拿過來的酒杯往他麵前一推,然後倒上酒,再給自己倒上一杯,繼續一飲而盡。墨修淵這樣的喝吧,終於讓夜無雙發火了:“你到底是受了什麽刺激?到底是什麽人刺殺的你,為什麽你這次竟然這麽久都沒有把人抓到?”他得到消息就立刻趕來了,可到了這裏才聽說,他竟然到現在還沒抓到刺客,可這怎麽可能?以他的手段,包括他在京都的勢力,根本不可能找不到一個刺客。

    找不到刺客也就算了,沒想到,來到這裏,竟然還看到他借酒消愁的模樣。

    墨修淵仿佛沒聽出他話裏的不滿,隻是靜靜抬頭看了夜無雙一眼:“人,已經抓到了。”

    夜無雙一聽,眼睛立刻狠了下來:“告訴小爺是誰,看小爺整不死他!”其實他更想知道的是,到底那刺客是怎麽傷得他,畢竟以他目前的身手和修為,根本不可能會受傷。

    夜無雙看墨修淵並不說話,隻是一直灌著酒,一怒之下,把酒壺給搶了過來,直接隨手一拋,酒壺就摔得粉碎,夜無雙也氣得不行:“你到底想怎麽樣?你都瘋了三年了,難道還不夠嗎?你非要把自己也作死才行嗎?”

    墨修淵薄唇動了動,半晌才輕輕吐出一句話:“……我不會死。”

    以前不會,現在更不會。

    他從不信來世,他隻要今生,就算是死了,他也要把人救活,他怕,所謂的來世,不過是水中花,鏡中影,不過是一場空夢,夢醒了,什麽都沒有了。

    以前他不會死,現在就更不會了,他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

    即使心裏早就有了準備,可看到那種厭惡與漠視,心裏還是像開了一個口子,痛得無法言喻。

    夜無雙聽到墨修淵的話,終於鬆了一口氣,臉色也好了很多:“那個刺客到底是誰,告訴我,我幫你報仇。”

    “不用了,這次受傷,我心甘情願。”

    “你?!”夜無雙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你是不是瘋了?先是把那個來曆不明的女人當成顏雲惜的轉世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還變成這樣,你是不是真的被折騰瘋了?”

    “我沒瘋,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墨修淵放下酒杯,深深看了夜無雙一眼:“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也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麽,至於嵐月,我已經知道她不是了。”

    夜無雙聽完墨修淵的前半句,剛想發火,可聽到後半句,卻是眼底一亮:“你終於想通了?”

    “嗯,看出來了。”一個人不管最初的時候再像,可時間一久,還是能看出來不同的,他隻是一開始的時候被自己的自以為是給迷惑了,也或者,他是等的太久了,所以,給了自己一個希望,否則,他真怕自己這樣一年年的沒有任何希望地等下去,早晚會真的瘋掉。

    “你明白就好……”夜無雙鬆了一口氣:“修淵,人死終歸不能複生,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你這樣,隻會毀了自己。”

    夜無雙的苦口婆心,並沒有被墨修淵聽進耳朵裏,如果說要毀,他三年前就已經把自己徹底毀了;要說瘋,他早就已經瘋了。

    墨修淵麵前表情地斂下眉眼,遮住了眼底的一抹晦暗:“你相信這世間,有鬼嗎?”

    夜無雙剛開始的時候沒有聽清楚墨修淵說了什麽,等聽清了,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難以置信地瞪著對麵的男子:“你、你說啥?”

    墨修淵卻隻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之後,默默抬起頭看了看天色,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笑:“時辰到了,我該回去了,這裏沒什麽事,你回山莊去吧。”說完,也不等夜無雙回過神,就站起身,微醺的腳步,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可眼底卻是難得少了冷酷,多了幾分難掩的溫情,也就是墨修淵眼底的這抹溫情,讓夜無雙猛地站起身的腳步頓了下來,難以置信地望著墨修淵的背影,許久都沒有回過神。

    直到夜色更涼了,夜無雙才猛地打了個寒顫,想到墨修淵剛才那句話,覺得四周的空氣都染上了一種森然:“鬼……嗎?”

    蘇岑從迷離幻境醒過來的時候,外麵的夜色漆黑如墨,她掃了一眼身旁的位置,沒有發現墨修淵,才鬆了一口氣。蘇岑很快就想到了白日裏,自己刺激嵐月時的想法,想必,自己的計策應該是有用了,她躺在床榻上,仰著頭借著月光靜靜地看了一眼頭頂的流蘇,困意完全被驅散幹淨,四周靜得讓她想到了當年的皇陵,四周也是這樣空蕩蕩的,她什麽也聽不到,隻感覺到無窮盡的寂寞與仇恨。

    她恨,那時候,她似乎隻記得恨意,那些恨永無止境地陪著她,一遍遍地提醒著她那些血淋淋的恨,刻入骨髓的仇,可也是這些,讓她活了下來。

    “啪嗒”,門外很輕微的一聲,突然在這樣寂靜的夜色裏響起,蘇岑從出神中回過神,偏轉過頭,靜靜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直到腳步聲到了房門前,頓了頓,推開了房門,然後腳步虛浮地晃了進來,越來越近,直到站在了蘇岑的麵前。

    蘇岑抬起頭,就看到黑壓壓的暗影壓下來,四周一片漆黑,遮擋住了她的視線,她看不清墨修淵的表情,可他周身傳來的酒香,卻很清楚的在提醒著她一件事,還沒等她開口,墨修淵整個人朝著她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