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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孺子可教

    趙紅英這個話，卻讓劉洋明白了一個事情，那就是自己到章書.記家來做客的事情，章啟雄並不知道。

    那，趙紅英又是怎麽知道自己來省城的？

    這個疑問，沒有人替他解釋，他也不可能主動開口詢問。半個多小時之後，劉洋在章家的客廳裏麵，見到了政治局委員、濟海省省委書.記、濟海省人大主任、省軍區黨委第一書.記章啟雄。

    章啟雄五十來歲的年紀，穿著一身灰色的毛式中山裝，身材魁偉，方麵大耳，頭上烏黑的頭發向後梳的整整齊齊。還離著五六米的距離，身上那股子如山一般的氣息就壓的劉洋有點兒窒息。

    這種感覺，是劉洋在麵對著趙振邦和趙振中的時候都不曾有過的。劉洋盡力的控製者自己的情緒，趕緊站起身來問好：“章書.記好！”

    章啟雄微笑著同劉洋握手：“哦，這就是小劉吧？這是在家裏，叫我姑父就行了，家裏可沒有什麽章書.記。”

    說也奇怪，隨著章啟雄開口說話，那如山的氣息，不知不覺就消散的無影無蹤。章啟雄招呼劉洋在墨色茶幾旁相對而坐，這一次章惠卻很乖巧的泡了杯熱茶放在他老爸麵前。

    但在她退開之前，章啟雄卻好像很不高興的哼了一鼻子，章惠卻趁他不注意，宛若少女一般，很調皮的伸了伸舌頭。在轉身之際，猛然發現自己剛才的動作被劉洋發現，卻不由紅了臉，恨恨的瞪了劉洋一眼。

    劉洋卻實在是有點兒想不明白，這父女之間是一種什麽樣的節奏。但章惠都三十歲了，還有這樣一副嬌憨的姿態，卻也不由得讓劉洋有點兒宛然。

    看到劉洋在自己的麵前還能笑的出來，章啟雄也不由覺得這小夥子和一般人不一樣，笑了笑問道：“靜靜那丫頭怎麽沒和你一起來？”

    章啟雄還以為劉洋是過節到他這裏走親戚的呢，所以才有此一問。

    劉洋趕緊說道：“我是跟著市裏孫市長去給韓省長匯報工作的。靜靜她身子現在不方便，每天在家裏也是吃飽了就睡，可不敢讓她坐車出來跑這麽遠。”

    “哦？我聽說上一次你在京城的時候，和你大伯說起那個循環農業的事情，現在做的怎麽樣了？”章啟雄就笑著點點頭又問了一句。

    劉洋就低了頭道：“這一次，我和孫市長過來，就是給韓省長匯報的這個事情……”隨即，劉洋就借著這個話頭，和章啟雄說起了自己的打算，原本想著這是個機會，隻要章啟雄肯替自己說句話，這個事情盡管艱難，想搞起來還是大有希望的。

    所以，劉洋說的比較詳細，這個循環農業的前景是什麽，搞起來之後能帶來什麽樣的效益。湖陵縣當前存在的困難是什麽，需要怎麽養才能克服。

    盡管信息量比較大，但劉洋說的條理清晰，層次分明，大約說了十幾分鍾的時間才總算是說完了。

    哪知道，章啟雄隻是微笑的聽著，至始至終卻不發一言。

    等到劉洋說完了之後，章啟雄卻又轉換了話題：“前一陣子，你在湖陵縣做的還算是不錯，尤其是那次的礦難事故，就處理得比較好。但有些事情，也顯得有些毛躁了些……”

    劉洋很謙虛的聽著，能夠感覺的出來，章啟雄對自己在對待上級領導和同事之間的事情上，微微的有點不滿意。

    可能，他是覺得自己鋒芒太盛了一些吧？

    說著，章啟雄自己也笑了：“其實，年輕人有闖勁是正常的，但在往前衝的時候，也不能不兼顧其他人的感受。如果一味的隻知道往前衝，久而久之你可能就成孤家寡人了。但是，涉及到原則性的問題的時候，最怕的又是和稀泥。越往上走，這個問題就越是要注意。共過事的上級領導、下級部署、還有同級別的同誌之間，如果人人都怕你，想來絕對不會是好事兒……”

    章啟雄能夠這麽跟自己說話，那是真的把自己當成後輩子弟來對待了。這一點，劉洋心裏還是很明白的。

    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劉洋，章啟雄又道：“不過，你做事情很認真，有那麽一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狠勁兒，這股勁兒，恰恰又是現在多人所缺乏的！”

    劉洋點點頭，沒有吱聲。

    章啟雄就拿起茶杯，示意劉洋喝茶，嘴上卻問道：“有些時候，故意讓出一部分利益，卻恰恰是能夠獲取最大利益的根本保證。說實話，我初來濟海的時候，心裏也是戰戰兢兢。地方執政，就要造福一方，這點你做的還是不錯的。現在湖陵縣的大框架已經搭起來了，不管誰過去主政，都出不了很大的偏差……怎麽樣啊，要不要換個地方鍛煉鍛煉？”

    轟的一聲，劉洋就感覺的自己的腦子有點發懵。

    自己去了湖陵縣之後，連一天都不敢偷閑的拚命工作，現在好不容易才和艾德龍集團以及萊鋼簽訂了投資合同，旭日集團的那些項目馬上就可以看出成效，這個時候章啟雄居然問自己想不想調走？

    平心而論，劉洋根本就沒有這麽想過，他自己覺得，自己在湖陵縣最少還需要再待上兩年，等一切都正兒八經的上了軌道，那時候自己再離開才能放心。

    現在就讓自己走的話，劉洋從心裏麵覺得難受。

    看到劉洋傻呆呆的不說話，章啟雄就笑著抬起一隻手點了點劉洋，搖了搖頭說道：“你呀，修了一條路，拆除了整個的老縣城，拉來了不下於七八家大大小小的企業，給湖陵縣爭取來了一個飛機場，危害老百姓的湖堤也得以重修！在一個小小的縣城，有這麽多政績你還不滿意，那你到底想做到什麽程度？”

    聽著章啟雄這個話，劉洋的腦子再一次轟的一聲，看著麵前章啟雄那張飽含深意的笑臉，他好像明白了一些道理。但細想想，卻還是迷迷糊糊，腦子裏麵一團漿糊。

    章啟雄不再說話，端著茶杯喝茶。趙紅英和章惠娘兒倆在廚房裏麵也不知道做的什麽，一股淡淡的香氣在劉洋的鼻子尖上縈繞著，很好聞的味道。

    默默的想了十幾分鍾，劉洋才總算是想明白了過來。其實章啟雄說的這個還是中庸之道，無非是自己一個人不能把便宜都占了。這個時候自己在湖陵縣雖然還沒有真的搞出來什麽能夠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但正如章啟雄說的那樣，自己已經給湖陵縣規劃出了一條光明的大道。

    現在自己要是主動離開的話，不管是誰接手，都還能撈著一些幹的。自然，人家也會心存感激。但要等到一年或者兩年之後，自己把一切都打包帶走了，留下的這個攤子是壯觀了一些，但接任的人可就沒有什麽東西可接了。

    到了那個時候，不管是誰的人下來，已經沒有了現在接手的價值。自然，自己也就少了討價還價的資本。

    思來想去，劉洋卻是發現，這個時候離開湖陵，確實對自己最最有利的時候。要不然怎麽有句老話說“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呢？真要把什麽事情都做到十全十美，你也就到了該走下坡路的時候。

    隻不過，自己現在離開了，那些追隨著自己的人怎麽辦？如果接任者不按照自己的規劃走下去怎麽辦？湖陵縣大好的明天不就又看不到了嗎？

    “嗬嗬，是不是覺得這麽走了，對不起那些一直大力支持你的人啊？還是怕自己的心血被人糟蹋了？”就在這個時候，章啟雄把茶杯放下，又笑了笑說道。

    劉洋微微點頭，眼神就看了過去。

    章啟雄淡淡的說道：“其實，不要說是你，就算是古代的皇帝，這種遺憾也是沒有法子的。要不然的話，秦始皇就不會到處搜尋長生不老藥了……”

    轟……劉洋的腦子再一次被章啟雄的話震得因引發疼。隻不過，這一次他沒有被震懵，反而神經變得越發的清晰起來。一些糾結在心底解不開的疙瘩，也被章啟雄這句話轟得粉碎，原本想不清楚的事情，居然在這一刻豁然貫通。

    隻要自己努力了，能夠取得怎麽樣的成效，那就一半靠人事，一半靠天命，不是自己所能夠掌握的事情。

    一輩子不管兩輩子的事，自己這一屆問心無愧，管人家下一屆怎麽幹做啥？強如開國偉人，現在就算躺在水晶棺裏麵看著，也擋不住後人對他製定的那些政策作出變革。

    當然，這些變革是對是錯，現在不是也眾說紛紜，有的人讚成，有的人反對麽？讚成有讚成的道理，反對有反對的理由，要想檢驗到底是對是錯，那需要曆史的車輪碾過之後才能知道。

    自己在湖陵做的事情，就敢說一定是對的？自己一直卻是妄想著立下百年基業、千古不變，這豈不是鑽進了牛角尖麽？

    今天，章啟雄雖然沒有給自己說什麽大道理，去讓自己一下子想通了很多道理。不僅僅是做事，就算是做人也大有裨益。

    劉洋覺得，現在的自己和原來的自己相比，眼界一下子又開闊了很多。

    想到這裏，劉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帶著一臉的真誠，對章啟雄說道：“謝謝你姑父，我想明白了。”

    章啟雄嗬嗬大笑：“嗬嗬，真的想明白了就好。走了，咱們去吃飯，看看你姑姑做了什麽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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