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桃花依舊笑春風 【114】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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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回了湛空院,因著易念和楚南浦找了自己半夜,楚長亭直接哄著易念去睡覺。楚南浦如今已是十五歲的少年郎,頎長的身影站在門口,逆著光,依稀能分辨出他已初現俊朗的麵容。
可不知為何,楚長亭總覺得他長得跟自己不像。不僅與自己不像,與自己的父親也是一點都不像。
將疑問壓下心頭,楚長亭走到楚南浦身邊,仰起頭望著如今已經長大的小男孩,心疼地為他拂去肩膀上的落葉,道:“快去休息吧。”
楚南浦點點頭,便沉默著回了自己的房間。楚長亭目送著楚南浦回屋後,也滿身疲累地回了自己的房間。後腦仍隱隱作痛,楚長亭抬手摸了摸,想起自己昏迷前那個手刀,又想起葉喚,惱怒地攥緊了拳。
今晚易輪奐應該會過來,自己一定好好參葉喚那登徒子一本。
這樣想著,她突然看見了桌子上被燈台壓住的信,她湊進去看,最上麵赫然寫著“楚楚親啟”四個字。她認出是易輪奐的字跡,疑惑地展開信,上麵的字跡十分潦草,似是情急之下寫的。
是什麽事讓他這樣著急,不能見麵說嗎?
她飛速地看完信的內容,瞳孔驟然緊縮,寒意從心底生氣,似有冰涼的蛇纏住了她的脖子,讓她不得呼吸。她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扶著桌案勉強站住身子後,急忙讓雁爾把易念抱到自己的房間,然後把楚南浦也叫來。吩咐完後,她跌跌撞撞地跑到自己的梳妝台前,將半截木梳小心地藏到自己的袖口裏,過了半晌又覺心神不寧,便將長發解下,將所有礙事的朱釵都摘了下來,然後將木梳嵌到頭發裏,巧妙地挽了個髻將它藏了起來。
她慌張地四處翻找著還有沒有什麽需要帶上的東西,便聽得雁爾和楚南浦匆匆而來的聲音。她還沒來得及和他們解釋什麽,便聽外麵一陣廝殺聲,應是葉喚留下來的三十精銳與耀月的士兵在纏鬥。她心狠狠一揪,急忙去按牆上的機關,可是手還沒碰到,肩膀處就劇烈的一痛,鮮血噴湧而出,她驚恐望去,見一根箭已經狠狠地貫穿了自己的身子。
她直接痛得喘不上氣,右手一下抽幹了所有力氣,剛想抬起左手去按機關,卻聽得後麵易念的哭聲嘶啞傳來。
楚長亭驚恐地回身,見耀月士兵已經衝了進來,幾個人將雁爾掀翻在地,幾個人將楚南浦死死按在地上,幾個人扯著易念要將她帶走。
楚長亭不顧肩上的傷,瘋了一般衝上去想要奪回易念,這時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天灼士兵從門外滿身傷痕地衝進來,幾個去爭搶易念,幾個護在楚長亭身前。
“皇後娘娘快走!”
不,不行,她不能丟下念兒。
易念一聲聲哭喊著母後救我,這種情況下讓她獨自逃走,便是在剜她的心割她的肉。
那幾個士兵已然快支撐不住了,易念哭喊著蹬著腿,卻被耀月士兵無情地拽起。楚長亭覺得一陣窒息,不顧士兵的阻攔就像上前救回易念。
“念兒!念兒!不要!把我的念兒還給我!”楚長亭的氣將將喘不勻稱,耀月士兵將他們堵在牆角,漸漸逼了上來。
“皇後娘娘快走啊!”一個士兵大喊。
就在這時,一個月白色身影飛身而入,銀色麵具泛著冰冷而瘮人的光澤。他提著銀槍,幾個回旋便將幾個天灼士兵刺翻在地,鮮血瞬間染成一片,將楚長亭嚇得不敢動彈。
南王從褲腿處又抽出一把匕首,對準著牆上的機關狠狠刺去,直接將那機關戳穿,斷了楚長亭的後路。
楚長亭怔怔地望著南王,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麵前這個男人無比的熟悉,盡管帶著麵具隻露出了線條流暢精美的下頜,她還是覺得他,很像很像沈良辰。
那男人甩完匕首,收回目光,冷冷地望向她。
麵具之下,那雙星子一般俊朗的眼眸,讓人想起顛連雪峰上萬年不化的雪,和萬丈深海裏散不去的冷陽。
他三五下撥開擋在楚長亭麵前的人,然後緩緩走向滿臉驚懼的楚長亭。
她的淚痕分外紮眼。
“你就是皇後?”他冷冷開口,聲音帶著壓迫性的冰寒。
“本宮便是當朝皇後,蘇錦。”楚長亭壓住透骨寒涼,不想丟了天灼的顏麵,正色道。
蘇錦?南王譏諷地嗤笑。
南王緩緩靠近楚長亭,伸出手去緊緊捏住了她的下巴,用力之大似要將楚長亭捏碎。
下頜傳來野蠻的力道牽動了肩膀上仍在汩汩流血的傷口,楚長亭臉色迅速扭曲了一下,瞬而恢複剛才凜然。她伸出左手狠狠拍掉南王的手,偏過臉冷冷啐了一口:“蠻子,不要碰本宮!”
這一句話便如落於曠野荒原上的火星,直接點燃南王壓抑的所有憤怒與怨恨。他伸手掐住楚長亭的脖子,眼角卻有可疑的淚光一閃而過。
兩個天灼士兵見他羞辱皇後娘娘,忍不住甩開壓在自己身上的枷鎖,拚命地衝上前去擊打南王。南王皺眉不語,用一種看瘋狗般的眼光蔑視地看著他們,鬆開了楚長亭的脖子,冷冷地提起劍,毫不留情地貫穿了其中一個人的屍體。另外一個人惱羞成怒,喪失理智般撲到南王身上。南王被他蠻力的一撲一個趔趄向後摔去,爭鬥中,麵具應聲而落。
麵具之下那張絕世英俊的臉如銳利刀劍般撞入楚長亭的眼中,隻是那一瞬間,她的心裏湧現千千山,萬萬水,她的眼裏隻剩千頃無瀾的海,萬裏無雲的天。
什麽都失去了顏色,又什麽都重新擁有了顏色。
羞赧,不解,欣喜,震驚,恐懼瞬間衝撞在她的四肢百骸。
她聽見自己顫抖著聲音,擠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麵具掉落讓沈良辰怒不可遏,他揪住那士兵的頭發,將他狠狠摜在身後的柱子上,瞬時腦漿噴射了一地,嚇得楚長亭一哆嗦。
一模一樣的臉,確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
剩下在場的兩個天灼士兵一見是沈良辰的臉,紛紛不再掙紮,呆呆望著他,滿臉的不可置信,其中一個還徑直跪了下去,大喊一聲:
“大將軍——”
沈良辰聞言臉色變幻莫測,他將手中的人扔到了一邊,臉色瞬間變回陰鷙冰冷,淡淡瞥了一眼那個跪著的天灼士兵,淡淡開口:“你認錯人了。”
那個跪著的士兵已經淚流滿麵——他之前跟著沈良辰征戰沙場,是拜把子的兄弟,如何能認錯!
沈良辰擦幹淨手中的汙穢,撿起地上的銀色麵具重新戴好,又緩緩走向楚長亭。楚長亭渾身一震,瘦削的身子向後瑟縮了瑟縮,驚恐地望著此刻如羅刹一般的沈良辰。
“蘇錦。”沈良辰冷冷地笑了,薄唇扯起漂亮而帶有攻擊性的弧度,意味深長地望著楚長亭,“來把蘇錦娘娘壓入天牢。”
“為......為什麽?”楚長亭的瞳孔漸漸散去了生氣,她靠著牆勉強支撐柱身子,臉色蒼白如紙。
“良辰啊......”
“本王乃耀月南王,初燊”沈良辰上前狠狠捏住楚長亭的下巴,俯身逼視著她“要是再叫本王那什麽勞什子的中原名,本王就將你的舌頭割下來釀酒喝。”
說罷,他將楚長亭往旁邊一摜,幾個耀月士兵衝上來駕住楚長亭,粗魯的動作撕扯到了楚長亭的傷口,她痛得眼前一陣發黑,倒吸一口氣,傷口裂開,鮮血再次噴湧而出,沈良辰皺了皺眉,出聲嗬止了那兩個士兵,道:“天牢的位置應屬蘇錦娘娘最為熟悉,就讓蘇錦娘娘自己走過去吧。”
“記得,要端出皇後娘娘的架勢。讓長街上的所有人都知道,皇後娘娘,進了天牢。”說到最後,沈良辰的語氣變得飄而輕浮,帶著調侃的戲謔一味,讓楚長亭像吞了棉花般難受。
羞恥感似潑水般迎頭而降,她複雜地望了沈良辰一眼,那一眼裏有千山萬水的憂愁,和萬水千山的悵惘。
她攏了攏衣袖,抬腳欲走,卻覺眼前一黑,因著傷口失血過多而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