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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錯似乎並不理解呂典的狀況,所以一味地勸食、勸飲。呂典不勝其煩打了個幌子借尿遁跑了。這屈氏府邸與呂典之前所見的諸多金冊府邸都有所不同。既不宏大,也不張揚,沒有格調,也沒有誇張。它就像是一個堡壘,陰沉而又冰冷地駐紮在海邊似乎早已在等待這場人族與海族的大戰到來。

    呂典回身看了看熱鬧的宴飲,突然一股不祥的感覺湧上心頭。這一群人中除了陪侍的侍女和仆人,沒有看到任何一個屈氏的人。呂典正想著,一個小廝突然來到呂典身邊躬身道:“呂先生,家主有請。”

    呂典輕蹙眉頭道:“頭前帶路。”

    夜幕籠罩之下,小廝帶著呂典在府邸中四處亂轉。呂典感覺到一種隱晦而又壓抑的力量在身邊湧動,如果沒有感覺錯誤,那應該是陣法。這屈氏府邸真當是古怪之極,竟然在府邸之內布置複雜的陣法。由內而外,由外而內,層層布防,究竟是在防什麽?這屈氏家主無緣無故召見又是所為何事?

    沒等呂典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眼前突然出現的一團昏黃的光團讓呂典的神經突然緊張起來。這是一處山壁,這團黃光仿佛無著無落地“趴”在山壁上。趴這個動詞是一種形象的表述,因為這團一人高的黃光似乎就是趴在山壁上的詭異無比。這屈氏府邸真當是處處透著難以理解。呂典感覺到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可能真的會在這裏得到解開。

    “先生,家主在裏麵等您。”小廝躬身退去。

    呂典站在黃光麵前躊躇半晌,但最終還是向前跨了過去。忽然間,呂典覺得渾身一緊,仿佛被什麽東西吞進了肚子。等再次看到眼前的一切的時候,一張巨大的圓桌,九張仿佛獠牙一般的座椅圍繞著。圓桌是難看的肉紅色,就在呂典對麵,一個麵容枯槁的老人靜靜坐在那裏,似乎早已在等待呂典的到來。

    “右手第三個位置是你的座位。”老者開口說話,聲音中夾雜著咕噥和低沉。

    呂典緩緩走到老者指的位置坐下道:“老家主能為小子解惑麽?”呂典拍了拍桌子,這句話意味深長,他倒想看看這個素未謀麵卻很可能是幕後操縱者的老者會怎樣回答。

    “你想解開的是什麽疑惑?”老者道。

    “所有的。”

    老者咧嘴冷冷一笑:“那隻能等這九個位置的人齊了方才能解開。”

    “那我不妨等一等。”呂典說完暗自運起功法,這一戰恐怕在所難免。

    “你連手都沒了,難道還想要與老夫爭鬥不成?”說話間,老者渾身氣勁激蕩。刹那間,呂典便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這種氣息在馮子山身上感受到過,在梵林夢身上也感受到過,甚至在死去的顧老太翁身上也感受到過。

    呂典暗暗哼了一聲撤去了功法,氣機一消,老者也相應的撤去了。他道:“你之所以還能坐在這裏,隻因為你殺了一個人。”

    呂典愣了一下,並未答話。

    “雖然不知道顧老頭是怎麽死在你手上的。”老者看了看呂典,似乎在等待著呂典給出答案。

    忽然,房間內黃光閃動,一個老太婆的身影出現在房間之中。她走到老者左邊的下手位置緩緩坐下道:“因為這人身體之中藏著永生之眼乃天賜至人。”

    老者笑了笑道:“原來如此。那他成為九仙一員,老夫無異議。”

    “你們究竟在說什麽?”呂典心中有些不忿,這些年他所經曆的諸多離奇詭譎之事,現在基本上確定跟這倆貨有不可分割的關係。

    老者撇了撇嘴忽然一股子陰風吹進來。老者身後一個巨大的幻境,幻境之中枯木成林,但細看卻發現那樹木竟然都是呂典在無生秘境中看到結著嬰兒的詭異樹木。呂典驟然渾身頭皮發麻道:“無生秘境與你有關?”

    “非也,老朽永生之秘在於這元嬰木。此木生於陰陽之間,接引天地渾濁之氣。你不是見過麽?”老者言語中帶著些許引導,兩顆枯朽的眼球迸發出可怕的光芒。

    老婦人微微一笑道:“呂典,你看我這。”

    說完,老婦身後一片昏黃,黃沙漫漫之後一座巨大的城池聳立,竟是那無盡黃泉。老婦人道:“老身乃是金冊蕭家之主,九仙之一,接引無盡黃泉,枉死城之事乃是一場借觀。是為了考察你是否身具長生久視之心。須知,這世上並非人人都能有長生之心。天地不死,唯我獨存。你在之前的猶豫和多情,讓我等有了這層考慮。不過之前在建康之時,你壞我之事,這筆賬老身遲早要跟你算清。”

    呂典大腦開始逐漸清晰,難道這一番經曆都是一場所謂九仙的考驗不成?這手筆之大,跨度之久簡直聞所未聞。長生?自己憑什麽長生?這些考驗曾否詢問過自己的意見。

    又一道白光閃動,一個模糊的影子開始清晰。她飄動的身影緩緩來到呂典身邊緩緩坐下道:“你終於來了。”

    龍千玉!一次又一次誤導自己判斷的龍千玉竟然也是這九人中的一員。一幕幕虛假,一幕幕可憐湧上呂典的心頭,呂典登時要怒,之聽龍千玉道:“阿典,這是長生久視的必經之路。修真隻是獲取力量之法,真正的長生與修行無關。就好像是你,天生內蘊永生之眼,如果不是這一番生死激發,你至今都無法開啟前世今生。些許情愛是可以放棄的。至於說林舒語,我已幫她重塑身體留魂轉生,如果你想去找她,我可以給你指出方向。不過,我得提醒你,仙凡有別,到頭來紅顏枯骨,也是必有的遺憾。”

    “當然,你要是能娶了白月仙子,那就完全沒有這個問題了。哈哈哈!”一個瘋瘋癲癲的聲音突然從呂典背後鑽出來。一陣風一般地落坐在呂典身邊。呂典側臉一看,竟然是梵林夢!

    “你……”

    “我什麽我?老子可是虛實之道的仙人。你以為你弄死顧老頭的手段能弄死我?顧老頭本來是坐你這位置的,沒曾想才兩千年,屁股都沒坐熱,被你小子看了一眼就死了。這永生之眼可真不是看玩笑的。”梵林夢說完笑嘻嘻地鼓動著扇子,接著道:“既然今天大家都在,你小子也到了這地方,況且還有一場大戰在即。該認的我也不推辭,帝血陣圖的事情是老子給你下的套,以後要是不爽就來我幻境試試,我倒是真想嚐嚐永生之眼的威力。”

    呂典現在的心情複雜麽?當然複雜,這群弄不清狀況的所謂的仙人就是這一直以來讓自己痛苦不堪的幕後主使。呂典一直以來都以為幕後主使隻有一個,沒想到竟然有九個,而且各個都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怪物。自己就算是長了七巧玲瓏心也鬥不過這群變態。呂典看了看圓桌,已經坐滿了五人,九個位置意味著還有四位。便道:“那還有四位藏頭藏尾的未免不太君子吧。”

    烏光白光裹挾著仿佛混沌一般忽然一陣激蕩,一個聲音討厭道:“每次都得跟你一起過來,實在是有辱我的身份。”

    “你以為老子喜歡跟你裹在一起麽!”

    呂典眉頭緊皺,看來最後四位其中的兩個已經明了——夜神和白神。呂典其實已經隱約感覺到這兩個的異樣。畢竟以夜神的實力竟然會被白神困住,著實不應該。兩個人實力相當不應該是這樣的關係,後來夜神脫逃之後,白神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反應。見兩人聯袂而來,呂典思緒中的問題瞬間解開。

    長歎一聲,呂典一把抓住了龍千玉的手。這樣的局,自己掙紮又有什麽用?不如混蛋一番。龍千玉反倒被呂典這一抓給抓愣了。

    白神笑道:“你小子進步挺快嘛。這麽快就已經理解了前世今生,更不得了的是還領悟了無喜無悲。挺好。”

    夜神沒多話,兩人一起坐在老者的右上首,顯然力量似乎給他們的身份帶來了更加尊貴的地位。

    一股陰風刷過,一個無頭屍鑽了進來,他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遲了一步。”

    呂典登時站起身來,那無頭屍怪笑一聲道:“怎麽?小子,身體皮囊還看不透?既然不喜歡,那我出來便是。”話音落,一道陰影坐在了椅子上,他就隻是一個影子,或者說是鬼魂,而林舒語的無頭之身瞬間灰飛煙滅。

    老者站起身來道:“最後一位看來是不會來了。既然人已到齊,想來呂典你也明白了個中之事。老夫就將今日召集諸位前來之因由說清,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誰說我不來。”陰沉緩慢的聲音飄進詭異的空間,一個清瘦的人影跟呂典打了個對眼。

    呂典再次激動地站了氣來,來者竟是馮子山!

    老者長歎了一口氣道:“到頭來,你還是奪了尹喜的氣運,終得長生久視。不過,這一段,你和呂典的因果不小。你就不怕你這便宜徒弟殺你?”

    馮子山盯著呂典的眼睛道:“小子,你真要殺我?”

    “你處處布局,引我入坑。如今還問這樣的問題?”呂典怒道。

    “真假虛幻,光陰流轉。你又能看盡幾個春秋?”馮子山緩緩道。

    老者見兩個要吵起來便放出氣勢打斷道:“好了,如今我等來此不是為了消解你們兩個的恩怨。今日,我們要解決的是關於天子的問題。兩個月前,建康之事,想來諸位都有所耳聞了。孽龍降世推波助瀾,海族蠢蠢欲動。當年,我等引龍族化身為人登臨天子之位,同時鎮壓鯤鵬以絕海患。沒曾想,歲月引動,這天子一脈竟然不聽號令,令妖女懷下怨龍種,同時誕生下來。”老者說著看了呂典一眼。呂典回敬一眼心道:若不是你們坑我,我會做這樣的事情麽?活該!

    “多說無益,今夜便滅了天子一脈再從金冊中挑選天子便是。”夜神道。

    “龍族早已退化殆盡,早就該滅了。”梵林夢附和道。

    忽然,呂典想到了一個關鍵性問題。自己引著於茉喧來到這裏,難道他早已知曉這些人要滅龍族?人族的天子竟然是龍族的血脈!怪不得懷孕會懷上那樣的怪胎。等等!於茉喧既然都來了,那孽龍一定也來了。母子一心,她所仇怨的哪裏是天子一脈,都是苦肉計!

    呂典剛要開口提醒,忽然感覺地動天搖。老者陡然起身道:“不好,封印鯤鵬的大陣被人攻破了!”

    其他幾個人也馬上站起身準備離去,但空間似乎被封閉了,誰也無法離開。白神道:“早就跟你說了不能把聚會之地設在鯤鵬的嘴裏,現在出事了吧!”

    老者怒喝一聲身後幻象湧動,還未等他爆發。呂典便聽得一聲淒厲的嬰啼,隨後便聽得於茉喧含淚道:“恩公深情厚誼,茉喧隻得來生再報。”

    話音過後,一切歸於黑暗。

    待呂典睜開雙眼,一股消毒水味道湧入鼻中。他抬眼看了看身邊照料自己的女子。她究竟是自己的妻子,還是報恩的於茉喧!深沉的意識深處,一隻巨大的眼睛緩緩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