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從未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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囂張的聲音在梵香之中散開,驚了這一方寺廟的沉寂。
赫連君堯靜靜地看著麵前的人,眼裏有著淡淡的嘲諷。等他笑夠了,方才輕聲開口道:“你覺得這些人便足以殺了我?赫連玦玉,不如與我做賭吧,看看是我先死,還是你先亡。”
長長的遊絲從袖子裏飛出,分明是輕柔的絲,卻像一條靈性十足的蛇,溫柔地環繞在赫連君堯的周身。許久不見的嗜血神色終於又回到了他的眼裏,多年之前被稱為魔宮之主的男子,望著周圍的一大群人,眼裏都是笑意。
赫連玦玉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拉過自己的屬下擋在身前,色厲內荏地道:“你休要太囂張,本王帶來的人都是精兵,就算殺不了你,也能困你在這香山寺上。再過些時候,老皇帝就會駕崩了,還會有一道傳位於我的遺旨,你趕不及的!”
這是…謀朝篡位麽?初見站在赫連君堯身後,遠遠看著大皇子興奮而扭曲的神色,再看看周圍圍著的手持刀劍的人,心裏很沒底。
他要殺了父皇,還要假傳聖旨。這樣的橋段多常見多惡俗啊,但是現在活生生展現在她麵前,就不是開玩笑的了。插翅難逃,又怎麽去阻止?
“荊良,護好公主。”赫連君堯隻說了那麽一句,手裏的遊絲一動,飛快朝赫連玦玉射去。
赫連玦玉大驚,連忙躲在幾個侍衛身後,卻眼睜睜看著那細軟的遊絲穿透了麵前的人的身體,帶著豔紅的血,溫柔地停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赫連玦玉,你可知道為什麽這麽多年,我一直沒有殺你?”赫連君堯輕聲問。
大皇子驚恐地退後,幾個侍衛倒下,又有新的侍衛護在了他的身前。
周圍的人都躁動起來,為著這被圍困男子身上濃濃的殺氣。他們有些害怕,但是出來的時候就說過了。這一戰是開國之戰。殺了三皇子,他們就是下一朝的英雄。所以再害怕也要護好大皇子,殺了赫連君堯!
“有…有父皇和母妃在,你自然不敢殺我。”赫連玦玉挺直了身子,硬聲回道。
一直都是他派人刺殺他,赫連君堯倒是從未主動要取他性命。大皇子理所應當地就認為,赫連君堯不敢。
“不對,若是我願意,我可以將你們三人一起送下地獄。”赫連君堯一步步地往赫連玦玉的方向靠近,他前進一步,周圍的人就退後一步。
“不殺你,隻是因為你壓根沒有值得我動手的價值。養尊處優地長大,自以為是,目中無人,眼光短淺。”皇子殿下眼裏含滿了鄙夷,又有些憐憫。
“這樣的人,我要動手,也隻動這一次。”
遊絲出,輕柔地繞上赫連玦玉的脖子。周圍的人大驚,連忙揮刀去砍,卻怎麽都砍不斷。
赫連玦玉臉色漲紅,慌忙去解遊絲的頭兒,想扯下來。但是越扯就越緊。
“赫連…你…”赫連玦玉呼吸困難,看著周圍的人,好不容易喊出了一聲:“給我上啊!”
周圍愣著的侍衛這才回過神來,紛紛拿著刀劍朝赫連君堯攻去。遊絲從脖子上鬆了下來,大皇子喘著粗氣,兩眼泛血地看著被圍住的赫連君堯道:“殺了他的人,賞黃金萬兩!”
荊良在一旁護著初見,距離太近也用不了弓箭,隻能拔刀相擋。初見不會武功,隻能自己小心地躲著,咬咬牙,覺得自己有些沒用。
赫連玦玉說得對,這樣多的人,武功都還不錯,雖然近不了三皇子的身,更殺不了他。但是將他們困在這裏是足夠了。時間一晚,他們應該有法子讓皇上駕崩,然後宣布假的遺旨。
“荊良!”初見突然喊了一聲,朝正在打鬥的荊良道:“我想到了,你直接射箭殺了赫連玦玉就可以了。他死了,遺旨也就沒用了。儲君還是三皇子!”
這缺智商的大皇子就這麽跑過來想殺三皇子,但是壓根沒想過隻要自己一死,他和季貴妃的一切部署就都完蛋了。
荊良一愣,一刀斬了麵前的侍衛,回頭衝初見一笑,道:“公主這招真狠,我知道了。”
擺脫開麵前的人。荊良飛身上了房頂,引弓射箭,直指大皇子。
“快,快保護本王!”赫連玦玉看得臉色一變,誰都知道赫連君堯身邊的荊良是神箭手,箭無虛發,真被盯上就完了!
無數的人過來護住了赫連玦玉,荊良想射死他也瞄不準。但是不急,距離遠了就是弓箭手占上風,一個一個地來好了。
初見微微一笑,轉頭看著那邊遊刃有餘的三皇子,心裏的石頭就放下了一半。周圍還有一些侍衛在護著她,暫時也沒有危險。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惜命如金膽小如鼠的初見同學也已經習慣了殺戮,血花四濺的時候,好歹沒有在發抖了。誰都會成長吧,也許有一天她也能像那白衣的男子一樣,淡定從容,指揮江山。
咳,隻是這麽想想罷了。
赫連君堯被困得有些不耐煩,更多的遊絲從袖子裏飛出來,直接穿透周圍的人的心口,穿透了一個,還可以繼續穿透下一個。看得初見忍不住感歎,這是多好的功夫啊。那麽軟的東西,也能穿透力這麽強悍。
忍不住就想唱: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成一株幸運草,串一個同心圓…
半個時辰過去了,荊良的箭用完了也沒能殺完所有擋著赫連玦玉的人,皇子殿下的體力也有些不支,周圍的人卻還是有一百來號。
“皇兄,父皇會不會有事?”初見也等不及了,蹲在侍衛的保護圈裏畫圈圈,聲音穿過刀劍之聲,還是落在了赫連君堯的耳裏。
“著急也沒用。”赫連君堯的語氣淡淡的,隨手將一個侍衛扔了出去。
赫連玦玉抬頭看了看天色,笑道:“差不多了,喪鍾都該響了。這一戰是我贏了,赫連君堯。”
初見正著急,也就忽略了赫連玦玉喊的名字是什麽,隻是墊著腳尖去看三皇子那邊的戰況。
“你贏了?”赫連君堯挑眉,輕笑一聲,一張臉妖嬈至極:“還是一如既往地看不清形勢。赫連玦玉,你贏不了我的,這一輩子都是。”
話落音,一根沒有沾血的幹淨遊絲從袖子裏飛出,幹脆利落地穿透了赫連玦玉的胸膛。速度很快,在周圍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大皇子的身子已經被穿透。
“你…”赫連玦玉沒有反應過來,一張口卻是一口血沫吐了出來。
眼前男子的眼裏有睥睨天下的氣勢,也有視他為螻蟻的輕蔑。赫連玦玉睜大了眼睛,胸口的痛楚鋪天蓋地而來。
這樣簡單地…就殺了大皇子了?初見有些出神,呆呆地轉頭去看赫連君堯。
周圍的人都停下了動作,隻有那人微笑站在那裏,還是從容得緊。仿佛從一開始殺他就不是多麽費力的事情。
“為什麽…既然可以…為什麽到現在才…”赫連玦玉不甘心地看著赫連君堯,慢慢地倒了下去。
“因為你要死,也要最後發揮一次能被我殺的價值。”赫連君堯一步步地走到赫連君堯身邊,輕笑著道:“最後一步要做的事情,謝謝你替我完成。”
“你……”赫連玦玉睜大了眼,突然一切就都明白了,明白了為什麽赫連君堯會突然來香山寺,明白了他的最後一步是什麽,他…他竟然…
到最後,還是他輸得徹底,一成也沒有贏回來過。赫連玦玉沒能閉上眼睛,便斷了氣。
荊良蹲在屋頂上,看著周圍發呆的侍衛,吹了一聲口哨,笑道:“各位是要投降還是要給我拿來練手?”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紛紛棄兵而逃。大皇子一死,還有什麽好鬥的。
紅錦鬆了口氣,剛想跟公主說話,卻發現她臉色有些不好看。
“公主,怎麽了?”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紅錦低聲問。
初見沒有回答她,隻越過周圍的人,走到赫連君堯麵前,抬頭問他:“父皇是不是沒救了?”
耽誤了這麽久,季貴妃想做什麽的話,已經得逞了吧。
“回宮去看看吧。”赫連君堯避開了初見的目光,抬步往前走。
已經這個時候了,自然是沒救了。從來香山寺這一刻起他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赫連君堯抿唇,心裏一片安靜,什麽東西都沒有。那老頭子現在應該下去陪母後了,終於。
宮裏除了他,自然沒有人能阻止季貴妃的動作。被困香山,他也有充分沒回去救駕的理由。動手的是赫連玦玉和季貴妃,不關他的事。
但是,這樣的間接殺害,還是有些殘忍得可怕了。畢竟那個人,也是他的父皇。
赫連君堯輕笑,手裏沾血的遊絲紛紛揚揚地落在了地上,靴子踩過,寂靜無聲。
他沒有什麽好愧疚的,本來就說過,自己非善類,也不是什麽好人。隻是…隻是有點不敢去看沈初見的眼睛罷了。要說為什麽,大概是她的眼睛太幹淨了。
她的手上沒有鮮血,心裏也沒有恨,所以比他幹淨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