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九章 拓跋十一 (初亭鑽石最終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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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拓跋十一。

    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人記得我,但是我死的時候想的事情很多,想到了千裏之外的父皇母後,想到了我親愛的國家,還有我忠心的仆人以及愛了一輩子也沒有得到過的那個人。

    說起來應該很傻,我的一輩子,也不過短短十幾年罷了。

    從小因為算命先生說我命格不好,可能早夭,於是母後便將我寄養給了神婆。神婆總是用一種很悲憫的眼神看著我,從小到大都沒有變過。

    我問過她,為什麽這樣看著我,是我的命數還是沒有改變嗎?神婆說:“你是個可憐的孩子。”

    聽不懂她是什麽意思,我也就沒有在意。直到奉命遠嫁,直到心燃起再熄滅,直到現在躺在這冰冷的地上,我才明白神婆的意思。

    的確是可憐的孩子吧,我這短短的生命裏都做了些什麽,可能一輩子都沒有人知道了。

    不,不對,有一個人知道。

    赫連君堯。

    那是我愛上的男人,他有一雙看透人心的眼睛,以至於我有什麽小心思的時候,根本不敢去直視他。

    第一眼站在他麵前的時候,仰望上去,他就在我的心裏。傳說中的太陽之神阿波羅也不過如此了,他是我的光,是我無趣而戰戰兢兢的生命裏的救贖。

    盡管能救贖他的人不是我。

    我來晚了,來的時候他身邊就已經有了一個很溫暖的女子,她叫初見。我常常看見他們在禦花園裏或者其他地方走動,沒有乘坐轎攆,而是帝王牽著她的手,她揚著一張臉笑得很開心地跟他說話。那樣子看起來親密極了,甚至是有點放肆。

    可是我感覺得到,赫連君堯他很開心。盡管臉上的微笑淡淡的,但是他的眸子很亮。

    我歎了口氣,接著就看見他似不經意地轉頭過來,帶著警告意味地掃了一眼躲在暗處的我。

    心裏一涼,我笑了笑,迅速離開了。

    連旁觀的資格都沒有。

    我不在意,也想通了,他們看起來有些小芥蒂,但是並不妨礙赫連君堯喜歡初見,我礙在中間,隻是生生地惹人厭罷了。

    其實我不是一個貪心的女子,所以我不奢望能從初見那裏分走寵愛。能在旁邊一直看著赫連君堯也就不錯了。

    看著他偶爾乘著龍輦從旁邊經過,聽見我問安而微微點頭。看著他皺著眉頭教訓初見,眼底裏卻帶著淡淡的無奈和寵溺。看著他偶爾站在最高的屋簷上發呆,俯視這屬於他的天下。

    就這樣看著,我已經很滿足了。所以我說我會等他,哪怕讓我老死宮中也甘願。

    忠心耿耿的仆人阿丘對我說:“主子,您再這樣不做任何事情,皇上永遠不會看您一眼。您的青春就要廢在這寂寂的宮牆裏。您甘願麽?{”

    我甘願,再不甘願又怎麽樣呢?那不是我的男人,強搶了會得罪神明,我會有懲罰的。而我最怕的懲罰,就是連看著赫連君堯都不可以了。

    所以我向神明祈禱,我願意做一個善良的人,盡管初見沒有什麽防備,但是我也不會去害她。

    可是,可是,為什麽我都不害你了,你還是要這樣咄咄逼人呢?

    我沒有想到有一天赫連君堯會說要解散這後宮,將所有女人都秘密送出宮去。還說,會給大家都找一個好的歸宿。

    這太荒唐了。

    我不想回天靈國,盡管我很想念母後,可是回去了就再也看不見赫連君堯了。為什麽要連我最後的希望都剝奪了去呢?我要的不多,不要他的寵愛了,不要他回頭看我一眼,隻是讓我能看見他,這也不能了麽?

    “本宮自願廢去位分,去佛堂為永元祈福。”我對來通知的嬤嬤這樣說。

    嬤嬤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有些疑惑地看著我。現在宮裏的妃嬪都還是女兒身,出去也不會找不到好人家,她大概是不理解我為什麽會這樣執著。

    不過看我態度很堅決,她猶豫了一下,去告訴帝王了。

    我以為赫連君堯會來見我,會企圖說服我。這樣我起碼還可以近距離地再見他一麵。可惜沒有,他連最後的幻想都不肯留給我,直接允了我的提議,讓我進佛堂。

    佛堂在冷宮的後麵,很清淨,是前朝太後的寢宮改建的。阿丘不滿地跟著我搬了過去,很不甘心地道:“主子您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為什麽要這樣委屈自己?”

    我苦笑,有才有貌,可是我沒有他,一切都沒有多少意義。

    算我鑽牛角尖了,我覺得愛情是這世界上最珍貴的事情,直到死之前,我一直都這樣想。

    初見封後了,一個人住在這後宮裏,帶著一雙兒女,輕鬆擁有了我做夢也無法想象到的幸福。

    說實話,我是嫉妒的。可是我沒有辦法。

    現在還能留在宮裏,哪怕麵對的是青燈古佛,但是這宮裏有他,苦水我也甘之如飴。

    赫連君堯,你一直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比初見多了很多很多。所以我不甘心的隻是,你為什麽半點沒有察覺,這裏明明有個更愛你的人。

    阿丘每天出去再回來,都會拿一些消息刺激我,告訴我帝王和初見現在有多幸福,告訴我他們這輩子大概都是不會分開的了。

    起初我會看著佛像,心疼流淚,到後來,心裏的欲魔終於壓倒了我對神明的忠誠,我屈服了,不得不承認,我很嫉妒沈初見,我想殺了她。

    殺了她,是不是赫連君堯就可以慢慢將自己身邊的位置空出來,我就可以慢慢進入他的心裏?畢竟我是這樣愛他,超過我的生命。

    瘟疫來了,初見私自離開了皇宮,帝王不動聲色罩在她身上的保護膜也就碎了。我聽著阿丘的話笑得有些癲狂,握著她的肩膀道:“阿丘,我可以自私一次對不對?就這一次!”

    阿丘對我很忠心,也等我這句話很久了,立刻就易容出宮,追著初見而去。

    我一笑就笑得停不下來,躺在梵香繚繞的佛堂裏,望著慈悲的佛眼,笑出了眼淚。

    終究還是成了壞人。

    帝王北上而征,皇後治療瘟疫,他們一個主外一個主內,這才看起來像一對夫妻了。我默默地想著,不知道以後我能不能做得比初見好。

    很久以後,我敲著木魚念經的時候,阿丘回來了,帶著掩藏不住的喜悅道:“恭喜主子,事情成了。我將帶毒的針打進了皇後的肩膀,那是慢性毒,沒有解藥的。”

    木魚聲戛然而止。

    我怔愣了許久,突然淚流滿麵。

    “主子,你怎麽哭了?”

    “沒事,我很好。”我抹去眼淚,站起來對著佛像笑了笑。

    赫連君堯是抱著初見的屍體回來的,聽說那天,所有的百姓都給皇後跪下了,還有人從街上一路跪到了宮門口,不少大臣也都脫了官帽下跪。

    我那時候才發覺,原來看起來很迷糊很笨的皇後,也是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情的。

    永元在悲傷裏沉浸了一年,我也耐心等待著,在半年之後便從佛堂裏出來,自請恢複位分,回到了赫連君堯身邊。

    “帝王需要照顧。”我是這樣對紅錦姑姑說的。

    她是皇後身邊的大宮女,很聰明能幹的一個人。聞言隻是淡淡地衝我笑了笑,道:“皇上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照顧。”

    我沒有管她,徑直進去了赫連君堯的禦書房。他現在心情沒有恢複,對周圍的事都不太關心,所以我不怕他怪罪我。

    但是進去看見,我才發現,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一向風華絕代的男子,竟然成了這樣頹廢的模樣。下巴上的青須都已經長了出來,手抵著額頭,眼睛緊閉著。

    “陛下。”我心疼地喊了一聲,他卻沒有理我。大殿裏很安靜,我想了想,幹脆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去,一點一點開始給他講話,講我是如何愛上他的,講我想靜靜守護他。

    可能我很囉嗦,帝王本來沒睡著也該被我念睡著了。等我起身要離開的時候,他還是半點反應都沒有。

    我每天給他送補品和湯水,盡管他從來不動,可是我還是會送。我將他的宮殿收拾得很幹淨,也曾想拿帕子擦擦他的臉,可惜被他狠狠地推開了。

    不碰到他的身體,他就沒有反應。

    我拿著帕子,突然覺得後悔。

    若是知道沒有了沈初見他會這樣,我還不如呆在佛堂一輩子。

    赫連君堯,我的心你看不見,那麽我說話你能聽見嗎?我愛你啊。

    半年又過去了,我有些心灰意冷。偏偏那一天,初見又回來了,活著回來了。

    我看見赫連君堯眼裏閃亮的光芒,高興得跟個孩子一樣。這一年多,我留在身邊的,一直隻是一個空殼。他的心回來了,他才是原來的樣子。可惜這不屬於我。

    初見中毒而死的事情他隻是沒有心思去查,而現在初見回來了,他應該很快能查到是我。

    所以,我早他一步吞下了毒藥。

    你看,我這樣愛你,都舍不得髒了你的手。

    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再會記得我,你可還會記得有個人曾經在你身邊過呢?

    那是我。

    我是拓跋十一。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