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 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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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雎爾終於能和謝濱一起度過一個周末。隻是此前她又眼看沒法正點下班,隻能發短信給謝濱,讓帶一份晚餐,她吃著去電影院。等她終於完工,掐著秒表衝出辦公室,都等不及電梯,直接飛奔下樓,隻見,謝濱遞上一隻裹滿各色蔬菜的看上去很好吃的賽百味。關雎爾在車座上雀躍起來。“我想的就是它,而且我想的就是各種蔬菜來一撮。”

    “心有靈犀唄,這下你相信了吧?”

    關雎爾臉紅紅的,做了個鬼臉。低頭啃了一口,又忍不住佯怒道:“你看著我,我都沒法吃了。”

    “啊,我忘了我也有一份。嘻嘻。”謝濱的卻是麥當勞的巨無霸,隻見厚厚兩層肉。兩人不由得將兩個三明治湊一起,反差如此巨大,兩人哈哈大笑。

    隻是電影開場的時間不等人,謝濱急於開車,都沒時間啃一口巨無霸。等到了電影院樓下停車場,一看時間不對,兩人隻能拎著晚餐拔足狂奔。穿著中跟鞋的關雎爾不出三步便遠遠落後。謝濱想都沒想,一把抓住關雎爾的手,拖著往前跑。但跑出才又三步,兩人都震驚了,以一種奔跑的姿勢凝固在車道中央,呆呆對視。可惜停車場熱鬧得車來車往,很快一輛車拉著笛將兩人驚醒。兩人立馬繼續狂奔,隻是這一路如步雲端。

    很快到了檢票口,兩個氣喘籲籲的人停下來,謝濱並未放手,他用另一隻還拎著晚餐的手艱難地掏出電影票,遞給檢票員。而他的眼睛早溜向關雎爾,直到檢票員不耐煩,推推他的手臂,他才想到要拿回電影票。

    關雎爾幾乎抬不起眼皮,她讓謝濱堅實的大手拖著進門,找位置,坐下,等黑暗吞沒羞澀,她才稍稍扭頭看謝濱一眼。謝濱也正看她。黑暗中沒有其他表情,隻有亮晶晶的四隻眼睛相對。她感覺,謝濱的手握得更緊。

    非常煞風景的是,關雎爾的電話響了。她一隻手掏手機不易,謝濱隻能放了她的手。關雎爾心慌意亂地掏不到手機,等終於摸到,手機已經不響。她翻開一看,是邱瑩瑩的,便索性關了手機,扔回包裏。

    謝濱揪心地道:“如果小邱那兒真要緊,我們不看電影了吧,沒關係。”

    電影早已開演,周圍聲音轟響,兩人說話不免湊到一起,關雎爾不禁又臉紅心跳的,好在有黑暗,她勇敢地保持不挪窩,“今晚開始不要緊了,應勤轉院到她病房隔壁,應家也認可了小邱,她那兒再有大事也有人頂著了。”

    “哦耶!”謝濱一聲歡呼。但隻好眼巴巴地看著關雎爾那隻柔軟的小手。那隻手放在包上麵,他如果去抓來,此時此地顯得突兀。可是,令他幾乎不敢相信的一幕發生了,那隻小手竟然抬到半空懸浮了會兒,毅然放在兩人座位中間的扶手上。謝濱心裏一聲歡呼,毫不猶豫大手飛撲,捫在手心裏。關雎爾雖然目不斜視,不,甚至將臉背著謝濱,可一直沒將手抽回。

    兩人都忘了,手頭還有才啃了幾口的晚餐。

    王柏川送樊勝美回家。一路上,樊勝美趴儀表盤上,與王柏川討論晚上排隊需準備的東西,諸如坐墊厚衣服水紙巾等,並一一記錄下來,等車到“歡樂頌”門口,將便箋撕下,交給王柏川。

    王柏川笑道:“好隆重,又不是露營。”

    “小邱春節前買票喝口冷水,差點兒送醫院呢。可別不當回事。明早我拿熱豆漿給你去。”

    樊勝美臨下車,又扭回頭,捧住王柏川的臉深深一吻,才笑容滿麵地出去。

    王柏川愣愣地看著樊勝美的背影,心裏卻想著樊家一窩子的老弱凶殘。樊勝美走到轉角處,不經意回眸,卻見王柏川的車子還在原地,不禁開心地笑了,揮手讓王柏川快走,自己的腳步也更輕快起來。

    卻在電梯裏接到安迪的一條短信,沒頭沒腦的:看到包子沮喪,我心裏挺煩的,很想回避,是不是愛得有問題?

    樊勝美不知安迪那兒發生了什麽事,但既然安迪來問她,她就慎重想了又想,才謹慎地回一條:看到他沮喪,若是心裏沒波動,才是有問題。若是反而歡喜,問題更大。感到煩,試圖回避,是正常心理,但如果能嚐試溝通,圓滿。

    “采納!”安迪看著回複的短信,放心了。她已經奔圓滿而去。

    包奕凡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安迪一看,是老包來電,她揚聲問裏麵還泡著的,“你爸的,接不接?”

    “接。”

    安迪拿手機進去,包奕凡順勢也拉住安迪的手,扯她又坐下。濕漉漉的耳邊不方便放手機,他開了免提。接通電話,很不情願地一聲,“嗯?”

    “一些小誤會,我跟他們理順一下,明天正常開會。”

    “嗯。”

    “到家,見到安迪了嗎?”

    “嗯。”

    “她在的這兩天你表現積極一些,她已經流露出不喜歡精神萎靡的人的意思。”

    “嗯?”包奕凡連忙捂住安迪的嘴,“她對你說什麽了?”

    “她問我,如果你不是我兒子,是手下,我看見你那頹樣會怎麽想。你自己留意吧。”

    父子倆通話毫不囉唆,說完就掛,仇人似的。包奕凡“哼”了一聲,道:“你看,意識到你是個威脅了,開始挑撥我倆的關係。”

    安迪欲言又止,緊緊閉上自己的嘴。這話原是她說的,老包既是挑撥,也是挑明事實。但她現在可不願承認了。既然包奕凡將之視為挑撥,顯然他不能接受她當時的真實態度。

    包奕凡看到安迪的樣子,笑了,“別理他。我剛才想了,我不退出。我保住工廠那塊,那是我的地盤,沒有內亂。但我明天開始,在房地產那塊胡鬧,他心疼什麽,我就使勁往那兒戳。做建設性的工作難,搞破壞,最簡單。看誰堅持到最後。對不起,安迪,我不像你。你對那位魏,不願理,就一聲滾,你自己也遠遠避開。我做不到,我咽不下這口氣。”

    “這就叫頂牛角尖。我作為一個局外人,雖然我也鄙視你爸不履行契約,但憑良心講,包家這麽大的產業是他出最大力氣打下來,他有理所當然的最大支配權,他的戀棧無可非議。包括那些老臣們的態度也已經表明,他們並不認可你將你爸完全清除出房地產那一塊。你即使明天開始拆台,用各種非常規手段將你爸的影響力逼出公司,但你也必然把公司文化搞爛了。對我而言,你這是降低你的品格。”

    “對於那樣的一個人,你走正道對付他,意味著條條都是絕路。對那樣的人,隻有一個辦法,讓他切身體會那種割肉一樣的痛苦,他才會收斂。你放心,我有底線。”

    “底線是用來突破的。想不突破,你唯有清晰築起一道隔離牆。但你現在被你媽媽的去世激紅了雙眼。”

    “是的,換你,願意跟魏國強共事嗎?”

    “我會離開,我不會降低標準與魏國強過招。另外,關於你媽媽的過世,我心裏一直有個想法不吐不快。你媽媽去世的內因是她的身體。外因則有兩個,我逼她連夜離開黛山縣,加上你爸爸的斥罵。如今隻有你爸一個人承擔你所有的憤怒,看著你的憤怒,我很害怕。”

    “安迪!”包奕凡衝口而出,聲音嚴厲而響亮。但看看安迪拿眼睛白他,他忍了忍,放低聲音,道:“你出去會兒,我衝一下就好。”

    安迪猶豫了一下,有點兒生硬地開了句玩笑,“又不是沒見過,切。”但還是轉身出去了。

    包奕凡卻連扯一下嘴角都沒力氣,呆呆看了門口一會兒,才起身衝洗。

    等他穿上睡衣出來,見安迪拿電吹風在門口探頭探腦。他便順手想接了電吹風,但安迪牢牢抓住。“我替你吹吧?”

    “不用,我自己來。”

    “讓我拍拍你馬屁吧,你好像在生我氣。坐那兒。”

    包奕凡看安迪一眼,默默依言背對著坐下。溫暖的風和柔軟的碰觸,讓包奕凡漸漸放鬆下來。“安迪,我們不說那些煩心的。說說你明天早上一個人打算做什麽。”

    “我早上睡懶覺。可明天的會議不等人,你該麵對的還是得麵對……”

    “拜托,我已經很累,心力交瘁,知道嗎?不要再煩我,我不想聽。”

    煩?安迪在後麵翻個白眼,向來隻有她討厭別人煩,而他人都巴不得她煩一點。尤其,包奕凡用這種口吻與她說話,她心裏很不舒服。她不再說話,將包奕凡的頭發胡亂擺布一下,便電吹風一扔,悶聲不響去了書房。她想不到辛辛苦苦跑來送驚喜,包奕凡給了她這麽大的驚喜。

    包奕凡呆呆地看著,賭氣將電吹風扔到更遠,一聲不吭上床睡覺。這麽不體貼,想不到。

    但兩人都支著耳朵聽對方的動靜,等對方屈服。

    安迪過會兒便氣消了,她想想包奕凡一整天挨老臣轟炸,早已強弩之末,估計回家那點兒精氣神也是為了她在而硬裝出來的。算了,還是放過他。但這事兒若換成曲筱綃,一定是第一時間跳上床去蹂躪了。安迪卻是想了半天,決定將自己的想法寫出來,繼續將話說清楚。寫完,便打印出來。

    包奕凡聽了半天沒動靜,困意襲來,隔壁卻傳來打印機的聲音。他心中好奇,可堅持敵不動,我不動。

    一會兒,臥室門被稍稍打開,瀉入一地燈光。包奕凡也決定伸出橄欖枝,他的橄欖枝是他的手臂。安迪過來坐下,兩人將手握在一起。“你今天又是飛機又是汽車的,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嗯,最後一件事。我把剛才沒說完的寫出來,言簡意賅,你看看。或者我讀給你聽。不到五百字。”

    包奕凡這下霍地坐起來,“安迪,你看看我,我很累,我而且很心煩,我需要安靜,需要休息,還需要體貼,不是喋喋不休。”

    “問題需要解決。”安迪從不怕吵架,但麵對包奕凡的煩躁,她有點兒想退縮,因此說得很簡單,免得泄了堅持。

    “我已經決定如何解決,ok?你不甘心無非我沒選擇你的方案。安迪,這不是你的事業,我的事業我自己最清楚。我已經解決!”

    “理智一些,看看我剛寫的,不僅有想法,還有解決辦法。”

    “你所謂的理智,是盛氣淩人地要我全盤接受你的想法,而否定我的所有想法。你憑什麽否定?你能不能理智一些,不要越界?我說了,我今天心裏很煩,我明天要開會,要上墳,要懷念我媽!你別再煩我。”

    安迪完全否定包奕凡的方案,認定那是鑽牛角尖之下的極端方案,於解決問題無補。這原本是一清二白的道理。可是麵對包奕凡的火氣,她也煩躁起來,她閉上眼睛,不看包奕凡,等他說完,就搬出據說很好用的符咒,“我是孕婦,你別對我吼。而且我是一個跋山涉水趕了很遠路很累的孕婦。隻要求你把我寫的看一遍。”

    包奕凡呼地跳起,抓了安迪手中的紙,湊到安迪剛打開的台燈邊看。安迪也不知包奕凡看進去沒有,她見包奕凡飛快看完,將紙一扔,倏地鑽進被子捂頭便睡。安迪看著一動不動的包奕凡,心跳加速,呼吸加速,火氣漸漸躥了上來。

    “你可以否決我的建議,但你不可以如此對待真心為你著想的我的建議。

    我不是逼你照著我的做,我隻是提供參考。我理解你心情不好,工作不順,但不嚐試解決問題,光生氣有什麽用,隻會走極端。好吧,你冷靜,睡覺。我不打攪你。晚安。明天如果你想找個人商量,我還在。”

    安迪起身,呼哧呼哧出去,到客房睡覺。她睡不著,喝了好多水,跑了好多次洗手間,到半夜還在生氣。

    主臥大床上,包奕凡終於鑽出頭來,呈一個“大”字仰臥。他怎麽睡得著,但他不打算去客臥請回安迪。

    關雎爾與謝濱連著看了兩場電影,等看完,一條手臂幾乎麻木。放映廳裏的燈漸漸亮起來,她連忙掏出手機打開。手機裏已經有好幾條短信。謝濱也查手機短信,兩人邊看邊往外走。當然有邱瑩瑩的短信。邱瑩瑩說,她吃完晚飯後,應媽媽就沒過來。她最先很焦慮,後來一想,這幾天應媽媽都沒安睡過,今天又忙著轉院,一定累倒,她不能再麻煩應媽媽。所以她沒打應勤電話提要求,而是小心地自己照顧自己。邱瑩瑩在最後一條短信裏嬌嗔地說,今晚怎麽大家都忙得沒工夫理她。

    關雎爾覺得挺內疚。等謝濱約明天早上十點見麵時,關雎爾想了會兒,道:“我明早還是先去看看小邱吧。看樣子應勤媽沒時間精力照顧她。”“明天白天有看護。”

    “對了,我還得替她辦續假,上回開的病假條已經到期。”

    “你這是她的媽呢,還是她的同齡室友?好吧,我明天去接你,一起去醫院。然後,我們自由活動。現在我們去哪兒吃夜宵?”

    關雎爾笑,還沒答應呢,她的手機又提示有短信,“小邱難道還沒睡?”她自言自語,可打開短信一看,是安迪知會她曲筱綃去謝濱老家的事兒,忙下意識地捂到胸口,緊張地看向謝濱。謝濱奇道:“怎麽了?什麽事?”

    “沒什麽,安迪那兒提醒我一些事。”

    “噢,這麽要緊?”

    關雎爾點頭,但關雎爾剛才的姿勢已經全部落在謝濱的眼裏,謝濱臉上流露出不自然。關雎爾心細如發,也將謝濱臉上每一條肌肉的蠕動記錄在心裏。第一次的,關雎爾心中對謝濱產生了疑問。他為什麽如此敏感地立刻意識到與他有關?

    “我們不去吃夜宵了吧,我其實這幾天累得牙齦都浮腫了。”

    “啊,我立刻送你回家。可是今天……能不能算是我們裏程碑式的新起點?

    我真想跟你一起迎接天亮。”

    “我……能不能問一下,什麽是新起點?”關雎爾也不知是累的還是電影看暈的,隻覺得腦袋裏麵晃來晃去,不大靈光。

    “嚇我一跳,我還說你怎麽忽然嚴肅起來。”謝濱鬆一口氣,哈哈大笑,但笑聲古怪,後來自己也覺得了。他又訕笑兩聲,忽然站得筆挺,擋在關雎爾麵前,嚴肅地道:“關雎爾,我們正式交往,好嗎?請你做我的女朋友,我一定很……很……愛你。”那個“愛”字,都窘迫地發音成了“呃”。

    關雎爾愣了,一顆心像坐過山車一樣,很激動,也很暈,更有極度的緊張。

    兩個緊張的人麵對麵嚴肅地相對。謝濱焦急地再問:“好不好?噯,我立刻去搜一束花來。對不起,對不起,太簡陋,沒準備。”

    “不是……不是。”關雎爾伸出手,似是阻止什麽,又飛快收回來,“我……我們是認真的,對嗎?”說出這些,關雎爾都快窒息。

    “絕對認真。我心中絲毫沒有褻瀆,隻有單純地希望你答應跟我在一起,永遠,一輩子。我們先開始……我們互相加深了解……就是這樣,隻有一個目的,永遠在一起。”

    “我願意!”關雎爾飛快地說出來,但把自己嚇到了,忍不住退了兩步,不置信地看著謝濱。當時就想捂自己的嘴,都沒問清楚,也沒想清楚,怎麽就開口說願意了呢。可她就是說了,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仿佛嘴巴不是她的。

    謝濱都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不禁笑得合不攏嘴,張開雙臂將關雎爾舉了起來,團團亂轉。淑女如關雎爾,不知是嚇的還是開心的,尖叫起來。她嚇得緊緊扭住謝濱的頭發,又覺得不好,人家會疼,可又不好意思抓別處,隻能繼續抓著頭發。直到謝濱將她放在車頭坐下。謝濱對著她又是喘著大氣亂笑,她又想克製,又想笑,還有點害怕,鼓著腮幫子與謝濱相對。謝濱忍不住伸出兩枚食指,往鼓鼓的腮幫子一戳。關雎爾立刻漏氣。她又窘又笑,終於忍不住出手,攥緊拳頭追打謝濱。謝濱繞著車子躲,關雎爾追了會兒就沒力氣了,靠在車上忍不住地笑,怎麽也止不住。謝濱反而繞回來,乖乖伸出兩隻手心,“讓你打還。”

    關雎爾捏起拳頭,想了想,“記賬,哈哈。”

    “欠多少年?”

    “反正高利貸。”

    “哦耶,那我就能利滾利欠一輩子了。”謝濱打開車門,“不讓你回去,我們接下來是鮮花和夜宵。”

    “嗯。”這一回,關雎爾答應得很幹脆。她兩手撐在車椅上,看著謝濱繞過車頭,笑著坐立不安。可等謝濱打開車門進來,她又扭回臉,似看非看,覺得很不好意思。

    “謝濱,我一向被人說謹小慎微……”

    “沒有,你謹慎,但不拘謹。”

    “反正……是的,我希望我們謹慎一點,我有個小小要求。我們趁周末兩天,各自寫一下彼此的家庭和經曆,周一,我們交換。如果你覺得不合理,請盡管拒絕。”

    謝濱想了一下,道:“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