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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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說別客氣,隻有曲筱綃沒說,隻是撐著下巴看著樊勝美等下文。可曲筱綃左等右等隻見樊勝美請大家吃剛上的菜,就道:“樊大姐,我不是給你麵子來的,我想看你怎麽對老王表白,你們明顯不對勁,還是爽快說了吧。”

    安迪平靜地對曲筱綃道:“沒安排這個程序,你別節外生枝。”

    “誰說沒安排,你沒看一個已經準備打,一個準備挨,都上發條了,緊張著呢,都一心撲在對方身上呢,要不怎麽這麽久都沒人看見你的訂婚戒指?這麽閃的戒指,我可是一進門就看見的。”

    大家的視線都撲到安迪的左手,安迪索性再次豎起左手背。“大概剛才我一直垂著手,小關也沒看見呢。你別胡鬧了。”

    “對啊,為什麽小關也沒看見。小關……跟謝哥哥分手時候聽說什麽了?”

    曲筱綃直奔她最關注的重點。但她撲扇了幾下睫毛,立刻跟著樊勝美,幾乎與樊勝美同步著喊:“哇,好大的鑽哦。”當然,樊勝美說得頗有分寸,但曲筱綃就無比誇張了。一屋子人,最尷尬的是王柏川。但即便是王柏川也留意到,關雎爾神色大變。

    樊勝美立刻想到謝濱交到關雎爾手中的那封信。她深深知曉曲筱綃揭傷疤的能力,忙笑道:“小曲,戒指是什麽品牌的?沒有明顯的logo,我都認不出呢,還得有請你的法眼。”

    安迪直接對關雎爾道:“你別上小曲的當,她給你擺迷魂陣呢。”

    “你怎麽知道我擺迷魂陣,你又不是我肚子裏的蛔蟲。”

    “你這麽大的人還長蛔蟲?我請求與你隔離。”

    “你是蛔蟲,大家都跟你隔離。不隔離的就是大腸,小腸,便便,哈哈哈。”曲筱綃笑著轉向關雎爾,立刻變成一臉嚴肅,“小關,你一直疑心我對你使壞,即使我已經向你表白,你也不相信我。我剛才進來看見你拿了謝哥哥的信封,故意試探你一下,看你會不會再次把我想歪。結果呢,大家都沒覺得什麽呢,隻有你糾結上了,你還是在擔心我對你和謝哥哥動手腳吧?我失望倒也罷了,不關你事,你不會少一斤肉。但這正好說明你對你家謝哥哥沒信心?”

    “談戀愛麽,誰不是患得患失的呢?別糾纏這種小事啦,小關經驗不足,擔心得多點兒也是有的。”樊勝美大膽插嘴。平日裏,她能不惹曲筱綃就不惹,走路都繞著走,而今似乎平白有了勇氣。

    安迪見關雎爾一張臉漲得通紅,便使出最直接的辦法,伸手笑嘻嘻地捂住曲筱綃又待張開的嘴。“我最知道你關心小關,私下為她操了許多心,我可以替你證明。小關患得患失傷及你,你有委屈。但這一切都是因為溝通不良好,還有你自己承認的你故意誤導。好了,現在大家都清楚了,我們都不計較了吧?點頭就放開你。”

    曲筱綃在手掌下頑強地咿咿唔唔地道:“你以為我真掙不開你的糙手嗎?我隻是擔心蹭到你肚子裏的球。”

    安迪一笑放手。曲筱綃對著安迪怒道:“你對小關比對我好,你越是這樣,我越是為難小關。”

    隻有安迪笑出來,其他幾個確實都各懷鬼胎,沒有笑的心思。關雎爾還是站起來,舉著茶杯道:“小曲,對不起,我真不應該。請原諒我……我……真的被你說中了,我沒信心,很擔心事情是不是太過完美,完美得不像真的。”

    這一下,滿桌子的人終於統一了表情:驚訝。是安迪的手機叫響,將凝滯的驚訝打破,安迪接到老包的電話。老包開口就道:“我兒子今天下午跟我電話溝通得挺好。你功勞不小。”

    “他跟我講了。你們兩位都有誠意,我最多是促成一下。什麽時候回去?他說忙得要死。”

    “讓他忙去,年輕人需要錘煉。我現在倒是安心了,打算多休息幾天,拜訪幾位老友,打打球。”

    “好。”

    “謝謝你。一家人多為對方著想,比什麽都重要。你忙吧。對了,我替你訂了一輛法拉利,送你做結婚禮物。不過估計車子到手,一大半時間是我那兒子在用,他喜歡超跑。哈哈,再會。”

    安迪接電話的時候,曲筱綃蹦跳過去,按關雎爾坐下,道歉了幾句。曲筱綃看看關雎爾的包,想到包裏的信,心裏癢癢的,可終歸不敢亂動手。等她回座,卻發現安迪已經迅速打完電話。“這麽快?”曲筱綃沒事找事問一句。

    安迪才“嗯”一聲,立刻腦子一轉反應過來,“又上他們爺倆的當。”

    “幹嗎這麽看著我?包家父子?想怎麽反擊說一聲,主意我多的是。”曲筱綃揮手掌在安迪麵前搖。“真氣著了?”

    “沒,樂著了。老的想跟小的示好,又掛不下麵子,就借送我新婚禮物的名義送一輛法拉利。切,到時候車子扣在海市,誰也別想拿走。”安迪看見王柏川疑惑的眼神,又肯定了一下,“是包家。”

    王柏川本以為大家都站在樊勝美一邊,不會理他,見安迪充滿善意,忙道:“大家原本都以為這次會鬧很大。這下真好,祝福你們。”

    “凡事多溝通,複雜問題簡單化,合理範圍內主動退一步吃點小虧,大多數問題能順利解決。沒什麽大不了。”

    王柏川舉飲料杯,道:“謝謝提醒。我有數了。”

    換安迪奇了,“真不是故意說你,我說的是包家的事。”

    樊勝美笑道:“你歪打正著了。王柏川,這半年來,非常非常感謝你。今晚請客,需要特別感謝的是你。我怕兩個人單獨麵對麵很難正經說話,尤其是我又鬧性子說不出來,所以請了我們22樓的姐妹們列席監督。這半年,你給了我最大的心理依靠。我哥出事,我爸中風,我哥坐牢,我媽討飯,等等,我每次都在最走投無路的時候,總是可以想到,找王柏川,他一定在,我可以把所有的事都扔給他。可我都沒替你想想,憑什麽……”

    大家都聽得驚住了,這一回連曲筱綃也收起她一貫對樊勝美的不屑,拿正眼看向樊勝美。曲筱綃不知樊勝美最終想說什麽,但,總之,這是大實話。眼見著樊勝美淚光閃閃,背過身去,暫停說話。噯,這回應不是虛情假意。但,為什麽?為房子?曲筱綃始終繃著一根警惕的弦。

    最震驚的當然是王柏川。他懷揣理所當然之心而來,等待被樊勝美當著22樓的姑娘們批鬥,批到體無完膚。他完全想不到,他聽到了最意外的,完全猜測不到的。他都啞了,樊勝美轉身拭淚好一會兒,他才道:“我……應該做的。而且每次我做得都不理想,很抱歉。還是你們22樓的姐妹們做得多,得多謝她們。”

    樊勝美平靜下來,拿出小鏡子稍微照照,整理一下頭發,又轉回臉來說話。

    曲筱綃見此不禁笑了,搶了話頭:“哈哈,我剛以為你什麽什麽上身了呢,還好還好,小動作沒丟,還是你。繼續。”

    樊勝美有些哭笑不得,倒是和緩了情緒。“好吧,繼續。王柏川,你我一樣年齡,一樣出身,一樣掙紮在海市立足,我憑什麽對你要求這麽多,把我已經絕望的事情推給你做,勒令你一定做好做到我滿意。我現在才明白了,我是把你當作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你不放。我綁架了你。對不起。我欠你一個巨大人情。”

    “你……你肯要我做事,是看得起我。”

    “不,我找不到別人,人不是那麽好找的,人人都愛錦上添花,不願雪中送炭。想不到我能遇到這麽一桌好人,這是我的天大福氣。王柏川,你替我做了不少麻煩事,而且也惹了麻煩上身,還麻煩了你的父母。我對你是喪心病狂地抓順手了,對不起,我不應該這麽利用你,非常畸形,對不起。”

    王柏川默然。安迪首先將臉轉向曲筱綃,試圖印證她的猜測。見曲筱綃也是睜大著眼睛看著王柏川。關雎爾更是了。安迪找不到答案。一桌無話。過了好一會兒,王柏川才道:“我明白了……”

    “別,你別這麽容易就明白。”曲筱綃伸手阻止王柏川,“樊大姐,老王是我客戶,客戶比朋友重要,我對你不起了。我替老王問你一句,你該不是為房子什麽的問題找借口跟老王分手吧?還是希望我們替你撐腰,以退為進逼老王答應什麽什麽的?”

    “買房子完全沒有問題。王柏川對我仁至義盡,準備合同上寫我們兩個的名字,但我那天正好身份證交給安迪帶回老家辦些事,沒有原件無法簽名,安迪可以作證。我那天完全是自己的問題,我自己一分錢都沒出,合同上無法簽名卻不合理地遷怒於王柏川,回來後想了很多,躺了一天,小關可以作證。唉,害王柏川還向我道歉。但那天承小關幫忙,小關提出沒有愛怎麽結婚。也讓我想到很多。包括第二天去醫院看小邱,我旁觀者清看到小邱為了結婚什麽都可以丟棄,又想到很多。對不起,王柏川,我一直拿你當救命稻草,但這不應該,必須結束這種病態關係。我家的事應該由我自己承擔,而不能以愛的名義綁架你。如果有可能,來日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但必須以各自獨立的姿態重新開始。”

    王柏川臉上一紅,在買房子那事上,他顯然不是那麽單純。但此時,他不打算說出來了,隻是麵對樊勝美的坦白,他的臉抑製不住地紅成一片。他站起身,試圖瀟灑地笑著告別,可笑不出來。他看著樊勝美,此時眼圈紅紅,妝容不整的樊勝美反而很美,比以往儼然標準美人更招人愛憐。但獨立的樊勝美還輪得到他來愛嗎?他站在那兒,想了半天,才說出一個“再見”,轉身又想到一個“保重”,默默離去。

    眾人張口結舌地轉回頭,又都看向樊勝美。樊勝美忙笑,但一笑卻笑出眼淚來,“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在座,我真沒勇氣說出這些話來,我怕又吧嗒一聲靠了上去。如果有稻草撈,總想可以放縱自己偷懶。”

    “何必啊,我說,樊大姐,你也年齡不小啦,我們老王也算是不錯的王老五,又是真心愛你。你好好想想,老王這種人單身扔到市麵上,不出三天讓女人撲上來瓜分光,屍骨都不剩,沒你什麽重新開始了。”

    “一言難盡。前天小邱說,朋友怎麽跟家人比。對大多數人來說,這話是對的。可很不幸,我是極少數。你們跟我完全沒有利益瓜葛,卻比家人對我好多了……”

    曲筱綃打斷,“打住,肉麻。要不是你家人實在差勁,還襯托不出我們幾個路人的高大。你別真拿我們當朋友。”

    安迪道:“小樊這話我同意,我以前沒家人,隻有朋友。現在有包子,但朋友依然是朋友。”

    “實事求是地說,我這兩天想,我爸中風是我人生一個轉折。我那時候開始掌握了我家財務大權,家裏不再有人有本事對我予取予求,我總算手頭有了點兒積累。說真的,我前兩天查出我手頭竟然有點兒存款的時候,才想到我這麽多年都活了些什麽,為誰而活,我對人低三下四拚命謀點兒小財隻想到家裏是個大窟窿,我找各種機會掙錢,轉手都補貼給家裏,我什麽時候想到自己了?我這人活著就是個悲劇。你們沒有看不起我,還拿我當朋友,一直幫我,我真說不出該怎麽謝你們。但我真不敢麵對王柏川了,我太惡心,要不是你們撐著,我今晚都沒臉抬頭跟他說話。”

    樊勝美一邊說一邊流淚哽咽,這回臉上的妝都糊了,她都顧不上,且費勁地說,說,說。在座的三個人不禁都想到這半年多來樊勝美的種種悲劇場麵,那些與男人夾纏不清的場麵。但這一回,連曲筱綃都沒出聲,看著樊勝美斷斷續續地將話說完,看她趴桌上號啕大哭。

    關雎爾的眼睛早糊了,不斷拭淚,又伸手抱住樊勝美,給樊勝美拭淚。曲筱綃嘟著嘴朝天花板翻白眼,翻了會兒,雙手捫眼睛上,一聲不吭。隻有安迪沒哭,也沒伸手,她看著樊勝美,一直默默地看著。她理解樊勝美為什麽離開王柏川。她改名換姓用護照上的英文名做常用名,也不正是為了不讓過去的熟人認出來,避開小時候的種種不堪過往嗎。前天包奕凡熱情洋溢地提議舉辦最熱鬧的婚禮,她一口否決,她不願被太多人矚目,怕萬一被認出來。而她沒樊勝美的勇氣,什麽都不敢說,都埋在肚子裏。

    一桌菜幾乎涼透。等樊勝美終於抬起頭來,關雎爾勇敢地對曲筱綃道:“小曲,你如果知道小謝的什麽,請告訴我。”

    “挺好挺上進一個青年,你疑心什麽?”

    “就因為他挺好挺上進,而我,挺不美。以他的條件,他可以找到跟我條件差不多的更美的女孩子。我早就明白一個理兒,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你告訴我原因吧。”

    曲筱綃不由得看看安迪,見安迪也看她,她真想問安迪,謝濱不願追更美的女孩,是不是他美女媽媽的不堪過往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但曲筱綃很快就當作若無其事,順水推舟地問安迪:“這算理由嗎?你聽聽。”

    安迪對關雎爾道:“小關,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不要妄自菲薄。你雖然不美,可你耐看,越看越可愛。”

    “我不是妄自菲薄,我從小就意識到,女孩子不美沒出路。我是實事求是。”

    曲筱綃道:“好吧,我替你去問問。不過有條件,不管怎麽樣,你都不能告訴謝哥哥,否則我準被他拆了。”

    “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不信你問安迪,我出差那幾天她隔幾分鍾就電話查崗,說什麽不許我傷害你。我是那種人嗎。我真忌妒,安迪對你比對我好多了。”

    安迪不吱聲,聽到這兒依然不響,隻對著關雎爾笑一笑。但關雎爾卻放下心來。“小曲,那就不必查了。即使有什麽,我也不想知道。當然,肯定沒什麽,一定是我自信不夠,疑神疑鬼。”

    曲筱綃尖叫:“擦,調戲老娘,你一會兒說查,一會兒說不查,你第幾回啦?你給我當著大夥兒咬破手指頭寫血書發誓,以後不會再出爾反爾。你當朋友是二十四孝的啊。”

    關雎爾一臉很不好意思,卻笑了,“我……對不起。樊姐說的,我真是太患得患失了。我抱你一個,熊抱。”

    “哎喲,不要。那是小邱的勾當。”曲筱綃蹦出去叫服務員,塞了一張小費,讓把幾個菜端出去熱一下。

    等曲筱綃回來,安迪摸摸曲筱綃的頭,笑道:“這娃,壞的時候挺壞,好的時候挺好,不過本質是挺好的。”

    隻有曲筱綃知道安迪指的是什麽,她翻個白眼,吞下這種“侮辱”。

    結賬時候,服務員卻說,王柏川已經結了。

    回去歡樂頌的路上,樊勝美與關雎爾挽手走在一起,安迪一看見曲筱綃湊過來,便警覺地避開。曲筱綃幾次三番沒得逞,隻好與樊勝美關雎爾她們去勾肩搭背。說是湊巧,也是她有意為之,她正好靠在關雎爾的小包上,一邊走路一邊蹭。她真希望自己有特異功能,能透過小包看見裏麵信的內容。可剛才飯局上都已經大義凜然了,再做小動作就有抽自己耳光的嫌疑,隻能勉強老實。

    半路上,有短信發到曲筱綃手機上,曲筱綃拿出來一看,朋友發來趙醫生於大排檔飯桌邊倚香偎玉的照片,一幫中青年婦女正使勁灌趙醫生喝酒。曲筱綃鎮定自若地拿給大夥兒分享,“肯定又是個巨煩的手術,做完需要發泄。”

    安迪看一眼,眼皮一跳,“不吃醋?”

    “又不是一對一。”曲筱綃立刻撥通朋友電話,“在哪兒?我去接他,喝酒了不能開車。”

    連樊勝美都驚訝地問:“這麽賢惠?”

    “女人身上的雞零狗碎他什麽沒見過。對他,最重要是感情。安迪記住了?”

    “你的老趙,關我屁事。”

    “我犧牲我家老趙,幫你家包大人教育你呢。萬一遇到這種事,想開些,別鑽牛角尖。”

    “那不行。對等原則:我不跟其他異性接觸,他也不能。他想接觸其他異性,除非他別找我。”

    “哈哈,也對。我當然也管不住自己。88,我這兒下去取車,你們回吧。”

    關雎爾看著曲筱綃的背影,才敢道:“她內心真強大,在她麵前,我就像中學生。”

    樊勝美道:“她也就說說呢,能不在乎嗎?看死她一上車第一件事先化妝,到了那兒把一圈人全比下去。”

    “做美女真有必要。”關雎爾無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