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Chapter 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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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勝美下班第一件事是打開手機。好幾條是邱瑩瑩在上班空隙發的,廢話很多,概括起來就是“我高興死了,我高興死了”。很意外有安迪的短信,說是等在地下停車庫,讓她下班就招呼一聲,安迪會將車子開上來接她。樊勝美看見短信心裏就咯噔一下,心知法院傳來的文件到安迪手裏了。她當時傳給法院工作人員的是安迪的地址。

    換好衣服急匆匆幾乎是小跑著出去,一眼卻沒看到安迪那輛橙黃的車子,卻有一輛鮮紅的法拉利轉了個圈停到她身邊。樊勝美看清是安迪才跳上去。跟她一起下班的同事眼中各種複雜表情,當然竊竊私議開了。

    “換車了?”

    “包子爸拍包子馬屁的,找的卻是送我新婚禮物的借口。既然如此,那我不客氣了,截留。他爸這個馬屁真下血本,458很漂亮。我剛提車回來,我們上高架遛遛。”

    “真心羨慕,你真應該女扮男裝來接我,明天上班我就成有故事的人了。”

    “哈哈,下次包子來,讓他來接你一次。我提車時候聽說你的快件到了,我想順路接上你,你先緩衝一下情緒。”

    “唉,該來的終於還是要來的。難得坐這種好車,讓我視察人們對我的羨慕忌妒恨來緩和情緒吧。”

    “有沒有想過將曲曲的辦法和打官司結合起來?總覺得曲曲的辦法經常初聽很荒誕,可最終執行起來總是非常適合這片土壤。”

    樊勝美捂緊胸口長喘一口氣,“我就是有想法,也沒曲曲的執行能力啊。還是先看看起訴書到底寫些什麽吧。我是不是很沒用?”

    “比我打第一次官司時強點兒。我那時候全身發抖癱在老譚麵前。不過我那時候才十九歲,情有可原。”

    “最後一句要是不說該有多好。唔,前邊那輛銀灰的可能是老情人的車,再次感歎你要是男的該有多好。”可隨即樊勝美就揪著頭發尖叫起來,“我沒辦法,我根本就是沒辦法,我甚至沒辦法讓自己正常呼吸。我不調節情緒了,我就視死如歸吧。”

    安迪無語,今天要真是包子坐在駕駛位上,那家夥花言巧語,自然會調劑氣氛。她想半天,才無奈地道:“你盡管腦袋空白一片,等下我會幫你看起訴書,總結要點給你聽。”

    曲筱綃抓緊時間將手頭工作做完,一個電話打給媽媽,“媽,一起去中介?我要問問誰嘴巴那麽快。”

    “你自己去,媽媽在談事。查完結果匯報我。”

    “談什麽事?可以透露一點點點點嗎?”

    “錢!”

    “噢,不打擾你。”曲筱綃又向趙醫生發短信匯報行蹤之後,立刻趕去中介。

    中介老板親自接待,一聽說便奇道:“不可能,大客戶信息由我親自掌握,每個業務員最多接觸一套兩套。所有操作照舊,唯一變化的是以前租金交到你媽賬上,現在交到你賬上。以前那麽多年沒出現消息泄露,現在也不會。怎麽都不可能從我這兒泄露消息出去。”

    曲筱綃也茫然了,沒錯,中介老板是媽媽的高中同學,知根知底,已經合作那麽多年,怎麽可能忽然露出風聲去。她愣愣地捧著茶杯,看中介老板許久,忽然靈光一閃,“打錢的出納知道變動。”

    “跟房子對不上號。”

    “出納不需要跟房子對上號,她隻要知道現在一大批房子已經歸屬到我名下就行了。阿姨,你幫我問問。”

    “對了,我隻管想著他們業務員拿上客戶聯絡號跳槽,沒想到出納這條。這樣吧,你先回去,別留這兒打草驚蛇,我慢慢盤問出納。如果真有問題,我這就跟你和你媽媽聯係,我們商量善後。”

    曲筱綃想著有理,滿腹狐疑地往家裏走。回到22樓,卻不見一個人。打趙醫生電話也不通,不用猜又是在手術室。她鬱悶得撥通安迪的電話,扯著嗓子尖叫:“你們都在哪兒?怎麽一個鬼影都不見?我知道包總今天已經回家了,我知道你肯定有空陪我。我心裏很煩。”

    “你要是答應不跟小樊吵架,你這就去我們吃過的小洋樓飯店占位置,小樊今天拿到起訴書也正心煩,我請她客。如果看見小關,帶上她。小樊今天穿得很漂亮,你也穿漂亮點兒?”

    “我現在不要見小關,她已經不是我朋友了。她既然不認我,我也不認她。奶奶的!”

    曲筱綃說著一頭紮進衣帽間,眼光嗖嗖嗖掃過,立刻拎出一套又美又貴的。

    不讓跟樊勝美吵?哼,她有的是辦法讓樊勝美一看見她就心煩意亂。唯有把渾水攪成墨黑一團,她才能釋放內心的焦慮。

    可是,才到店門口,樊勝美便將曲筱綃秒殺了。兩車幾乎同時到,安迪的車被門童引到飯店門邊預留的車位,打橫大喇喇停在門口,精光燦爛地替飯店做活招牌,車才停穩,兩個門童一起上,迅速拿活動護欄將車子保護起來。而安迪與樊勝美在眾人矚目之下款款而出,受盡優待。曲筱綃的polo則是才到飯店門外廣闊天地,就被站得很遙遠的保安指揮去偏僻的角落停下,等她出來,恰好成了圍觀樊勝美千嬌百媚的路人甲。看到樊勝美衝她飛一個媚眼,曲筱綃氣得跳腳。

    樊勝美拿著拆封的快件,聽了安迪的轉述後正又氣又怕,雖然安迪安慰了幾句,可她胸口一直悶悶的,須得不斷長長地吐氣才能舒緩,待得下車,一眼看見從黑暗停車角落轉出來神色鬱悶的曲筱綃,她不由自主地學著車模,扶車門衝曲筱綃扭了個千嬌百媚的s形,再沒心情,也得擠出亮眼睛衝曲筱綃一放電,二放電,三放電。眼見著拎粉紫愛馬仕包的曲筱綃眼睛射出飛刀,樊勝美心情異常地變好了,她冷靜地對安迪微笑,“我行了。你和小曲先進去,我給家裏打個電話。”

    但曲筱綃殺過來,“安迪,你說過,新車我先坐。嗷……”

    “你們慢慢吵,我頭疼,我先進去。”安迪不肯夾在當中做炮灰,抱頭溜走。

    “不許進去,給我拍照,將功贖罪。”曲筱綃見樊勝美不理她,兀自撥號,她便將包包往車頭一放,做出更妖嬈的造型。安迪滋滋兒地頭疼,隻得拿出手機,給兩人拍照。

    樊勝美冷眼看著曲筱綃,但她有強於曲筱綃的優勢,那就是開著的車門還在她手裏,這玩意兒更容易造型。她即使已經接通電話,進入緊張戰鬥,可依然隻要稍稍一搖擺,便以太極推手之柔韌將曲筱綃分分鍾變成芙蓉姐姐。信心,源源不斷從內心達於四肢,樊勝美第一次麵對哥哥嬉笑怒罵皆成文章。

    曲筱綃鬱悶,拉住安迪道:“走,讓她做車模。摸個副駕駛室的門也能猖狂成那樣兒。”

    安迪早想溜走的,可一看樊勝美招手,她便走過去。樊勝美使勁抓住安迪的手,臉上流露出緊張。安迪會意,毫不猶豫再伸出另一隻手,給樊勝美打氣。樊勝美眨眨眼睛,微微一笑,挺了挺胸,以和緩的聲音隱藏住心中的激動。“這麽說,你是鐵了心跟我打官司?好吧,我認。但既然已經打官司,那我也沒什麽情麵跟你們可講了,我們一切聽憑法院裁決吧。”

    曲筱綃見那倆女人居然如此卿卿我我,拋下她孤立她,她當然不肯,非要擠過去,正好聽到樊勝美說的後半句。她有些鄙夷樊勝美的水平,可此時居然不插嘴,她手一伸擱樊勝美肩上,脖子也伸過去差點兒擱樊勝美肩上,擺明就是明目張膽地偷聽電話裏的聲音。那手機也不負所望,傳出樊兄清晰的聲音。顯然樊兄很得意自己打官司這一招。曲筱綃聽得直嘔,可又不能擅自打斷,隻能在心中回憶早先在樊兄屁股上雕的那隻烏龜解氣。同時,她不得不鄙夷地掃視溫吞吞地聽完這些瘟話的樊勝美,真是一輩子改不了的膽小如鼠啊。

    安迪隻能盯著曲筱綃,唯恐她又鬧出亂子。

    樊勝美耐心聽完,臉上擠出一個微笑,雖然這個微笑在安迪她們看來是非常假非常虛的,可是在這種微笑配合下,樊勝美對著電話卻說出耐心得充滿諷刺的聲音,“那就好,我就順了你的心吧。今天開始我取消每禮拜一次的匯款。往後還匯不匯,匯多少,都聽憑法院裁決吧。這就是你要求的,你鬧什麽鬧啊,你給我好好看住爸爸,別害死他,爸爸要是死了,你連爸爸退休工資這條進賬也沒了。以後啊,等官司打完前,你們隻能指望爸爸的退休工資過日子了,苦是苦點,可好歹也是錢,總比一分錢都沒有要好。官司呢,我會省出本來每禮拜寄給你們的錢給律師,讓他好好地拖,打完一個再上訴,即使判我輸了,我還要慢慢地拖執行,拖你們個一年兩年的,反正我有的是錢,但就是不給你,你們慢慢熬吧,自找的。”

    這一回,樊勝美果斷結束通話,隻是結束通話後牙關緊咬,滿臉僵硬,目光呆滯。曲筱綃卻難得地讚了一個字,“嗲”!安迪拉樊勝美的手,道:“進去坐著慢慢說。這一關過去不易。”

    曲筱綃也摟著樊勝美往裏推,“小美啊,從此以後我再叫你一聲樊大姐,罰我學狗叫三聲。你早該這麽做。我媽從來都說,手裏捏著大牌,要是沒點兒狠勁兒,照樣會輸掉褲子。”

    “叫樊大姐有什麽不對?”樊勝美看清曲筱綃笑得不懷好意,立刻清醒過來,“狗嘴吐不出象牙。”她扭過頭跟安迪道:“可我很擔心爸爸的藥被他們換了,或者幹脆斷藥。我還擔心我媽又出去要飯。想到就坐立不安。”

    安迪道:“不破不立。再說你已經提醒你哥必須保留你爸的性命,他們不會不懂利害。其他的,隻能忍忍了,長痛不如短痛,他們咬到自己的肉,以後會知道痛。”

    曲筱綃就沒那麽客氣,“一句話,你哥不撤訴,不立下字據說明他以前是借你的錢買他的房子,現在是賣他的房子給你爸看病,他壓根兒沒錢,你就跟他們沒完。惡人隻怕惡人磨,你今天做得嗲,但你要是不堅持下去,鄙視你。”

    “大不了再讓你喊樊大姐。”樊勝美依然是心煩意亂,隻得歎息,“唉,隻能眼不見心不煩。”

    曲筱綃才剛點完菜,便接到中介老板的電話。“細細盤問了下,出納原本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的,但個把月前在外麵吃飯,有個朋友的朋友提起你名下的一套店麵房,一套住宅房,說你真富。出納脫口而出,說同一賬戶名下才不隻兩套房,多得很。飯桌上大家一好奇,出納就上班來仔細查賬,算出同一賬戶名下共有多少,又與朋友們去說了。唉,這件事真對不住,想不到岔子會出在這兒。”

    “這個,怎麽有這麽八卦的人?就是說,傳聞已經傳了一個多月,這兩天才傳到我的圈子裏,害得大家以為我最近才分得一大撥家產?她有沒有對別人說起這幾天賬號變動的事?”曲筱綃見安迪與樊勝美都目光異常,便豎起食指在嘴唇前晃動,讓兩人別私自議論。眼看樊勝美似乎要跟安迪說話,她索性跳過去站在兩人中間。

    “這個還沒說起。我讓她提供聚會朋友的名單,她拿不出來,隻說得出她自己男朋友的名字,姓方。我讓她以後再有這種聚會叫我一聲,讓我去看看有沒有相熟的人故意挑起這話題。小曲,我這邊保密管理有漏洞,隻能竭力亡羊補牢,希望幫你把損失降到最低。”

    “阿姨,損失已經沒辦法挽回了,爆發是遲早的事。我看你也別跟我媽去說了,我媽這兩天著急上火,對我也沒好臉色,電話內容我會轉達過去。我還請你幫個忙,我是個死也要死個明白的人,我出五千給那個出納,讓她組個一模一樣的飯局,把個把月前的人都叫齊,我要看看到底是誰那麽關心我家的事。”

    安迪聽到這兒,眼皮跳了一下,但沒說什麽。曲筱綃打完電話,才回到自己位置坐下,“你們什麽都別問。”

    但安迪還是不怕死地問:“損失大嗎?”

    “我家七寸!奶奶的。但看樣子是誤打誤撞,我隻能自認晦氣。”

    但安迪當作沒聽見似的,舉起杯子道:“吃飯吧,先恭喜小樊突破自我。”

    曲筱綃納悶,但想想“別問”是她自己要求的,大家果然都不問,倒是凸顯她的權威。如此自我安慰一番,曲筱綃便氣順了點兒。

    三個人,一頓飯吃得都沒心情,各有各的心事,但好歹都強顏歡笑下來了。安迪與樊勝美先回22樓,樊勝美開門就笑道:“小關還沒回,又加班。”

    安迪忍不住探頭看看小黑屋門縫透出的燈光,輕問:“她每天吃什麽啊。”

    樊勝美搖頭。“也好,都清淨。”

    安迪猶豫了一下,又道:“我考慮來考慮去,覺得有必要多事一下。你家的事,你得照著今天電話的原則堅持住,決不能妥協。道理你懂,後果你也懂,不用別人多說了。”

    樊勝美點頭,“我這回一定忍住,即使……即使我媽又跑來在我麵前哭,我也不鬆口。”

    “如果覺得自己靠不住,不妨尋找外援。我心腸比較硬。”

    “真不知怎麽感謝你。還有小曲,也幫我不少忙。”

    安迪一笑告辭,進了屋裏,就給曲筱綃打電話,讓她回來先到2201報到。

    沒過多久,曲筱綃便來敲門。進門就問:“什麽事?快,老趙已經等我好久了。”

    “你家的事要緊嗎?有沒有辦法阻止?”

    “我家的事就好像火山已經爆發了,你知道嗎?現在我跟我媽在做的事隻有一件,燒死我們,還是燒死其他人。沒有第二條路。怎麽,你有辦法?”

    “需要我幫忙嗎?”

    “幫不上。不過你這麽說讓我心裏很好受耶。抱一個。”

    安迪連忙推開,“找你老趙去,別抱我。”

    曲筱綃嗚嗚幾聲跑走了。安迪將門關上,心裏卻一直回想曲筱綃打電話時的那幾句,總覺得其中可能有謝濱的身影浮動。她懷疑自己是疑神疑鬼。可若是告訴曲筱綃她的懷疑,又唯恐冤枉謝濱,怕曲筱綃那強大火力將謝濱怎樣了。一聽反正再怎麽幫忙都於事無補,她便也放下。

    曲筱綃飛奔回2203,像是身後追著一隻鬼。她跑回家根本來不及與趙醫生親熱,就直撲書房翻出一張cd-rom,開電腦找照片。趙醫生納罕,跟進來問:“怎麽回事?”

    “安迪那吞吞吐吐樣兒,有鬼。我就懷疑調查中介房子的事有謝濱插手,應該她也想到了,隻是沒證據不便說。她都能想到,可見謝濱嫌疑有多大。我有他照片,今晚就查他個底朝天。”

    “到底怎麽回事?”

    曲筱綃仰頭看趙醫生一眼,才想起中介的事還沒跟趙醫生提起過。便忙碌地一邊找照片,一邊向趙醫生轉達。

    趙醫生聽完,仰臉想了半天,見曲筱綃將照片發出去了,才問:“你真以為是謝濱搞你家?”

    曲筱綃轉著眼珠子想了好一會兒,搖頭,“想想又不像了。房租賬號變成我的名字才幾天呢,我還沒收過房租,出納還不會知道以後房租要交給我,老板也否定了。如果真是謝濱通過出納盯著我,他當然也不會知道。說明傳出的那些消息還真是誤打誤撞。算了,白激動一場。”曲筱綃將電腦合上,坐著生悶氣。

    “可是,誰在關心我有一套住宅一套街麵房呢?”

    “你這壞蛋得罪人太多。自己好好想吧。弄不好是你圈子裏的人。”

    曲筱綃又是沉思。想半天,倒是等來中介老板的電話。“你傳給我的照片,我讓出納立刻看了。就是他,照片裏的人一再提起你一套住宅以前就是在我家租出去的,我想來想去就是你現在住著的那套,你住之前那白坯放我經手租出去過幾天。還有不知照片裏的人怎麽知道那套街麵房也是你的名字。很奇怪。”

    “謝謝,這就對了。”曲筱綃跳起來,又將電腦打開,調出謝濱的照片,“想不到啊,這麽陰險。”

    “隻許你查他,不許他查你嗎?”趙醫生反問。

    “我查,是為關雎爾好,他查,是為了搞我。不一樣,好不好?”邊說,曲筱綃又衝了出去,先敲2202的門,見關雎爾還沒回,就敲開2201的門。“有回複了,就是謝濱,謝濱在調查我。你知道些什麽,也都告訴我。”

    “把你家點成火山,也是他幹的?”

    曲筱綃想了想,毅然點頭,“跟他有關。”

    “我可以這麽理解嗎?不是他幹的,但跟他有關。”

    “出納的調查是他挑起的,時間是個把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