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大了一些，五官也漸漸變得銳利。在他的身上能找出更多厲少炎的影子，就連此刻宛若被冷冰覆蓋的麵容也幾乎一模一樣。

    “是哥哥。”

    宋小萌輕聲的說著，黑亮的眼睛巴巴的望著長椅上的宋小寶。或許是感覺到了宋小萌的存在，宋小寶緩緩地抬起頭來。

    他怔怔的看著被厲少炎抱在懷裏的粉雕玉琢的小人兒，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張類似的卻模糊的臉。笑眯眯的追著自己，嘴裏不停的喊著‘哥哥，哥哥’。會是她嗎？

    他夢裏的那個可愛得如同天使般的孩子？

    “爹地，放我下來。”

    宋小萌扭頭看向厲少炎，有些急切的說著。

    厲少炎半蹲下，彎著腰把宋小萌放在地上。雙腳剛觸碰到地麵，宋小萌就快步朝著宋小寶跑去。粉雕玉琢的臉上綻放著大大的笑容，明豔又耀眼。

    “哥哥。”

    軟軟糯糯的童音帶著欣喜和急切，宋小寶覺得自己的胸口似乎有什麽東西一點點的碎裂。

    他怔怔的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飛撲過來，她原本是想要撲進宋小寶的懷抱。可是在距離大約三米的時候，忽然不小心絆了一下。小小的身影失去了平衡，直直的朝著地麵栽去。

    “小心！”

    宋小寶猛然瞪大了眼睛，喊出聲的時候人已經迅猛的如同獵豹一般衝了過去。抱緊了宋小萌，同時一個轉身，穩穩地站住了腳步。

    “沒事吧？有沒有怎麽樣？”

    宋小寶鬆開宋小萌，一臉急切的檢查著，嘴裏還滿是焦急的不停念叨。

    不遠處，宋依然等人驚愕的站在原地。

    良久，宋依然轉頭看向厲少炎，眼底帶著震驚和不可思議。

    “剛剛小寶的動作，你看到了嗎？”

    厲少炎點頭，銳利的雙眸中充滿了深思。他知道在穆哲的訓練下，宋小寶會變得很強悍，卻沒料到他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三米的距離，從他衝過去到抱住宋小萌站穩不過是四分之三秒的時間。

    這些，是因為他體內被改造基因的結果吧。

    之前厲少炎聽冥夜的那些科學家說過，宋小寶的基因經過改造後已經優於人類的存在，再加上他此前一直接受穆哲那種高強度的訓練。現在的宋小寶不過是六歲的孩子，卻可以單挑五個以上的特種兵王。

    “我兒子這是要逆天啊。”

    宋依然終找回了自己的思緒，不由自主的感歎了一句，眯著眼睛看著兄妹倆互動的畫麵。

    “果然，不管是不是失去了記憶，小寶骨子裏還是習慣了對小萌的照顧。就好像之前他在榮臣麵前對我的維護一樣，都是出於本能。無論過去的記憶還有沒有可能恢複，都已經不重要了。”

    宋依然有些感歎的說著，語氣裏卻難掩傷感。

    畢竟過去的記憶雖然不斷長，卻是對於他們三個人來說最寶貴的。即便是聚少離多，也照樣值得珍視值得回憶。缺失了，多少是一種遺憾。

    “哥哥，媽咪說你生病了，不記得小萌還有爹地媽咪，是真的嗎？”

    宋小萌紅著眼睛看著宋小寶，小手始終緊緊的抓著他的，說什麽也不願意放開。習慣了殺戮的宋小寶雖然起初不太適應宋小萌的觸碰，卻因為心底莫名的感覺努力的忍住。

    不過短短幾分鍾，他卻已經習慣了宋小萌的黏人，習慣了她的觸碰。

    “抱歉，過去的事情我確實想不起來了。”

    “沒關係的，就算哥哥不記得小萌也無所謂。因為小萌從今以後會一直陪在哥哥身邊，咱們可以一起製造更多更美好的回憶。小萌，哥哥，還有爹地媽咪。好不好？”

    宋小萌抓著宋小寶的手，仰頭看著他。

    大大的眼睛裏寫滿了期盼，那是屬於一個孩子最稚嫩最童真最希冀的願望。宋小寶怎麽可能忍心摧毀，他點頭，有些不自然的扯出一抹笑輕柔的撫摸著宋小萌柔軟的頭發。

    “好。”

    “快走快走，我們去找爹地媽咪。”

    宋小萌牽著宋小寶的手，拉著他快步朝著不遠處的宋依然跑去。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居然把宋小寶都給拉了一個趔趄。

    他連忙站穩了身子，側頭看向宋小萌有些擔憂的開口：“慢著點，剛才都差點摔倒了。”

    粉雕玉琢的小人兒，如果摔倒的話磕破了皮可就不好了。而且，他也不想看到她摔倒看到她哭鼻子。

    宋小萌卻完全不在意，仰頭笑眯眯的看著宋小寶。如同黑曜石一般通透的大眼睛裏忽閃忽閃著全都是信任，然後頗有些自信的開口：“沒關係，反正有哥哥在。”

    隻要有哥哥在身邊，她就一點都不怕，因為小萌知道哥哥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絕對不會讓自己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麵對宋小萌毫無保留的信賴，宋小寶忍不住微怔。

    身邊的人純真熱切又直白，就像是溫暖的太陽。讓他幾個月裏被殺戮和黑暗吞噬的心底漸漸有了光明和溫度，這樣的感覺，他很喜歡。

    宋小寶的唇角緩緩地勾了勾，然後又迅速的平直。

    很快兩人就到了宋依然他們麵前，宋小萌仰頭，欣喜若狂的看著宋依然。

    “媽咪，我們跟哥哥一起回家好不好？”

    宋依然蹲下，伸出手溫柔的撫摸著宋小萌柔軟的頭發，親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尖。

    “好。”

    說完，宋依然扭頭看向宋小寶。

    之前剛找到宋小寶，她都還沒來得急仔細看就被宮爵給帶走，這會兒她終於又機會好好看看自己的兒子了。

    “雖然你不記得我了，但是我是你媽咪。貨真價實的，不信的話，我們可以去驗dna。”

    宋依然笑眯眯的開口，亮晶晶的雙眸直直的盯著宋小寶。似乎是企圖從眼前人的臉上尋找過去熟悉的表情，最終發現隻是徒勞。

    “兒子，媽咪回來了，我們很快就可以回家去。”

    宋依然掩去眼底的悲傷和痛楚，努力露出燦爛明豔的笑。眉眼彎彎的看著宋小寶，對視了許久，在宋小寶還沒反應過來時。宋依然的眼底飛快的閃過一抹精光，她伸出手用力的把宋小寶抱在懷裏。

    “大寶貝，媽咪回來了。媽咪很想你哦，你有沒有想媽咪？嘖，媽咪這次回來晚了沒有給小寶帶禮物，下次一定補上。”

    宋依然一邊笑嘻嘻的說著，一邊用手用力的揉著宋小寶的頭發。似乎不把他的頭發給揉亂就不會罷休，既熱情又無賴。

    這是以前他們三個相依為命的時候，每次宋依然出任務回來見到宋小寶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把人狠狠的摟在懷裏，然後說一些肉麻又厚臉皮的話，再把宋小寶整整齊齊的頭發給弄亂。

    以前這個時候宋小寶總是會一臉嫌棄的推開宋依然，皺眉不悅的看著她。然後用人小鬼大的口吻，一臉嚴肅的說：“真是不靠譜的大人，每次都來這一招，肉麻死了！還有，我叫宋易辰，才不是什麽小寶。那麽沒品位的名字，麻煩宋女士趕緊忘掉忘掉。”

    想到過去的回憶，宋依然不由有些心酸。

    感受到懷裏人僵硬著身體明明不適應自己的懷抱，卻沒有像從前一樣一臉嫌棄的把她推開，宋依然的心更疼了幾分。

    她的小寶，如今已經忘記了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嗎？

    胸口翻湧著的，是難過和刺骨之痛。

    宋依然努力的壓抑下胸口的情緒，緩緩地的鬆開手，維持著蹲著的姿勢跟宋小寶對視。

    須臾，故作氣惱的瞪大了眼睛不滿的抱怨：“真是的，剛剛那種情況你應該把我推開，然後嫌棄的躲遠一點才是你的正常表現啊。就那麽渾身僵硬明明不情願卻不躲開是什麽意思？臭小寶，你知不知道你故作成熟的模樣其實很討人厭啊。”

    宋小寶聞言，怔怔的看著宋依然。

    他已經習慣了殺戮，習慣了在陰森和黑暗中保護自己。本來就是六歲的孩子，在經曆了那些殘酷血腥的訓練之後就漸漸地麻木了。身邊的人會被自己親手殺死，再幼小的孩童也照樣毫不猶豫的斬殺。

    經曆過那些事情，宋小寶的情感很容易缺失。他即使沒有變成隻知道殺人的冷血機器，卻也同樣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甚至於，就連自己的麵部神經也無法操控。

    宋依然靜靜地看著，說不出的心疼。

    她咬了咬唇，忽然覺得不死心。

    下一刻，宋依然又猛的伸出手把宋小寶抱在懷裏，然後對著他的臉頰吧唧親了一口。響亮的吻之後，宋依然忽然推開，像是惡作劇得逞的孩子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宋小寶怔怔的站著，方才短暫的觸感還在。

    柔軟的，濕熱的，貼著臉頰，很陌生卻也很熟悉。他很喜歡，小寶想大抵是因為從前自己也經常被宋依然這樣捉弄。

    那個時候的他會露出什麽表情？像剛剛宋依然說的那樣一臉嫌惡？還是惱羞成怒？

    宋小寶皺眉，努力的搜刮著模糊不清的記憶想要想起來。

    剛剛他從宋依然的眼睛裏看到了失望，那讓他很難受，所以宋小寶努力的想要回想起自己的表情。他認為想起來的話，宋依然看到應該就不會失望了。

    他隻是努力的不想讓宋依然失望，卻沒想到自己皺眉思考的模樣對宋依然來說居然是鋒利的刀刃。狠狠的刺入她的心髒，疼的幾乎要窒息。

    宋依然的眼眶迅速紅了起來，她轉身，死死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可是真的好痛苦，心底的酸澀和難過不斷的在發酵，然後把宋依然整個人都包圍起來，讓她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