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姍姍跑出屋去，在山上坐了好久。

    她想不通兩件事，一件是胡老狗哪能以那樣的態度對待與自己同床共枕的人，二是春花怎麽能不反抗呢，在金姍姍做妖萬年來說，誰要是欺負她，她定是要欺負回去的，打的過就打，打不過想方設法都要打，怎麽麵對別人的欺侮無動於衷呢，再不濟她也可以離開啊，怎麽能什麽都不做，任由他作威作福。

    金姍姍決定想不通的就先不要想，先回去睡一覺。

    “姍姍，你回來了？”剛想推門而入的金姍姍，看見門由裏打開，慕容湜站在門口，臉上毫無剛醒的跡象，看得出已經醒來很久了。

    金姍姍被他嚇了一跳，嘴裏“噯”一聲，叱道，“不好好睡覺，在門口嚇什麽人。”理直氣壯，全然不覺自己才是那個不睡覺亂晃悠的人。

    慕容湜一把把金姍姍拉進門，又順手從裏麵把門關上，道“夜深了，別吵醒別人。”看著金姍姍有氣無力的樣子，問，“怎麽了？”

    金姍姍走到床邊坐下，頭倚著床柱，眼神沒有焦點，“沒……”剛想否認，又改變了主意，自己想不通，何不問問慕容湜呢，他那麽聰明，應該知道吧，“剛剛我看見了一些事。”

    “什麽事？”慕容湜也挨著金姍姍坐下。

    “胡老狗打了春花，春花沒有反抗，甚至都沒有躲，怪不得我們白天看著他們有異樣，你說，春花白天怎麽還能笑嘻嘻的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呢？”金姍姍看向慕容湜。

    “姍姍，可聽過三綱五常？”慕容湜目光一直未曾從金姍姍身上移開。

    金姍姍搖搖頭，話本子裏從來沒見過。

    “人們信奉的三綱五常，其中就有一條，夫為妻綱。就是說，在人倫關係中夫妻之間存在著天定的、永恒不變的主從關係。”

    慕容湜看見金姍姍眼神一閃，接著道，“高門大戶裏結親，如果女方家室好些，能混個主母當當，這地位興許比別的女子高些；平常百姓家，女子身份低微，嫁了人，如果能碰著個善解人意的夫君，二人和和美美過得一生，也算圓滿。碰著個像是胡老狗這樣不把女子當人看的夫君，受了苦卻隻能是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吞。”慕容湜語氣頗有些悲天憫人的味道。

    “那她怎麽不離開這個人，天下如此之大，怎的都有她一個容身之地啊！”金姍姍語氣有些激動。

    “你可知，塵世間有一句話叫做，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女兒一離開母家，就再也不能回去，一但被休，回去便是給父母抹黑，人言可畏，她的父母也不會好過。”

    “她可以不回家，自己謀生啊！”金姍姍像一個執拗的孩子，偏要爭個理出來。

    看她的樣子，慕容湜心生愛憐，這個單純的傻丫頭啊，揉了揉她的頭發，接著緩緩開口，“你看春花可是會武之人？”

    “春花身形瘦削，腳底虛浮，絕沒有習過武。”金姍姍歲雖不懂慕容湜為何跳轉話題問她，仍舊老老實實回答。

    “那你覺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如何維持生計，怕她還未找到生存之道，就遭遇不測了，丈夫是她的天，是她能活下去唯一的依靠。”

    “所以……”金姍姍不忍說出口。

    “所以，她隻有這一條道，她隻能忍，隻得心裏盼望著自己不要做錯事，少挨一頓打。這就是為何白天她那麽殷勤，還為胡老狗遮掩不願告訴你真相的理由。”

    “那胡老狗為何要如此待她呢？”

    “胡老狗此人陰險毒辣，性格如此，二來看著他們年紀已經不小，卻沒有孩子，怕是春華多年不育，犯了七出之條，在胡老狗眼裏自是罪大惡極，所以才會這樣吧。”

    “生不了孩子，難道不會有胡老狗的問題嗎？”山上有交配的小動物，這些她知道。

    “當然也可能胡老狗有問題，但是這種事情，怕是隻會埋怨女方，因為曆來女子地位低，這些就要女子來承擔。”慕容湜語氣越來越冷清。這些是他這些年來在凡間轉悠總結出來的，凡人覺得很正常，他卻很替這些女子悲哀，但是他不能過多幹涉凡人命運。

    金姍姍低下了頭，慕容湜講的這些女子的生存之道，完全和金姍姍之前的日子不搭邊。

    她的日子隻有自由自在，瀟瀟灑灑，和黑溜溜奔跑在泰山上，餓了采些蘑菇，饞肉了就抓一隻沒有靈識的小野雞，渴了就跑去山泉邊，別人惹了她，她就惹回去。

    雖然有化蛇星央逼她做壓寨夫人，但她也逃下了山，總之金姍姍覺得她自己的妖生是快樂無比的。

    金姍姍從來不曉得人間的女子有這麽多的無可奈何，今日方知有人間疾苦這四個字，女子的疾苦，她突然升起了從來沒有過的悲憫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