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祭宮之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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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撕心裂肺的巨吼在虛空響起,燭九陰擺動著巨大的身體,痛苦不已的甩動著龍首,從瞎眼中流出的黑血如同泉源,秋諾給了它致命的一擊,這上古的龐然大物完全失去方寸,痛苦不已的在虛空倒地掙紮。
秋諾回到我身邊,滿身傷痕漸漸消失又恢複了以往的樣子,燭九陰痛苦的在地上哀鳴,然後慢慢重新把身體盤踞起來,受傷的龍首直起,我能聽見它沉重憤怒的鼻息,燭九陰的寒冰和火海是傷不了秋諾的,可是被激怒的燭九陰還有一樣,同樣也傷不了秋諾,但卻能傷到我。
我看見燭九陰在眨動另一隻閉合的日眼,那是燭九陰真正令人可怕的地方,它那隻眼睛能通幽冥,但凡被它眼睛所看的人,會魂飛魄散。
我有辦法能抵擋,秋諾也有,可是我身後的這些人不能,這上古神獸不能存活於世,若放它出去才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那瓶瓷瓶呢?”秋諾看向我,似乎一直在等待這一刻的來臨。
“那是你元嬰之血,倘若沾染你畢生道行會毀於一旦。”我拿出瓷瓶和她對視。
“諾兒已許諾閻君,若真能塵埃落定,諾兒願重入六道修行,早晚的事,就讓諾兒去吧。”秋諾淡笑無怨無悔。
燭九陰的日眼快要睜開,我重重歎口氣,握碎手中瓷瓶,一滴赤紅血滴落在秋諾掌心,瞬間她在我麵前雙目變成如血般赤紅,渾身上下漸漸如同被冰霜所覆蓋,有月色一般皎潔的明亮。
她最後看了我一眼,透著眷戀和不舍,但我卻沒看見絲毫的猶豫,她轉身向燭九陰走去,在我視線中她變成一團銀色,慢慢舒張的九條白色尾巴從她身後露出來。
秦雁回曾經看過秋諾麵相,說秋諾此相隻配君王,事實上秦雁回沒有說錯。
青丘之國的神民,上古最強大的妖獸。
九尾妖狐。
秋諾的先祖曾為大禹帝後,助其成就夏朝千秋,曆來九尾妖狐隻配君王,我遇到秋諾的時候,她還是剛剛出生的九尾狐,她和我從小長大,在別人眼中她是妖物,在我眼中她如同我妹妹,三曲真境,她陪我一起修行。
秋諾天資聰慧又是上古神妖,她隨我在三曲真境中,我修煉成曠世神通,而她竟然修煉成人形,龍甲神章她無師自通也參悟其中奧義。
這千年來一直是她守護著我的一魂一魄,燭九陰張開眼睛,秋諾展開九尾如同漫天屏障,阻擋燭九陰的視線穿透過來,她是上古妖獸,和燭九陰一樣三界之外的神物,燭九陰的日眼對她沒有絲毫效果。
九尾妖狐九條尾巴代表九條靈魂,這也是秋諾不死之身的原因,燭九陰見對麵秋諾真身對它一點反應也沒有,煩躁的用巨大的蛇尾敲擊著虛空,高高抬起向秋諾壓下來,燭九陰是完全忽視了九尾妖狐的神力,秋諾九尾擺出,在這虛空無限變大,頓時變成一頭和燭九陰同樣大小的巨妖,尾巴靈活的纏繞出去,九條白尾巴緊緊綁住燭九陰的身體,燭九陰想要掙脫拚命翻動,秋諾四爪奇下,按在燭九陰的身上。
燭九陰狂暴難安,回頭張開巨口像秋諾尾巴咬去,秋諾居然沒有閃避,任憑燭九陰撕咬她的九尾,每被燭九陰咬斷一條,我的心就如同被刀穿透一次。
直到燭九陰完全忘記防備,恣意妄為的直起龍首,它的逆鱗也同時露了出來,秋諾在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她不惜任憑燭九陰咬斷代表她生命的尾巴,當燭九陰咬住秋尾巴的瞬間,秋諾猛然張開口穩穩的咬住燭九陰的逆鱗,一聲低吼從秋諾口中傳出,鋒利的巨牙陷入逆鱗之中,我能清楚的聽見燭九陰心髒爆裂的聲音。
可同時,在燭九陰倒地那刻,秋諾的第九條尾巴也被撕咬斷裂,九尾妖狐九條尾巴是可以再生的,九尾妖狐能活萬世,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唯一能要命的,就是同時斷掉九條尾巴。
秋諾和燭九陰是同時倒地,她的頭重重坍塌在我麵前,渾身白皙如雪的皮毛被鮮血所沾染,我撫摸著她的皮膚,埋頭的時候終於沒忍住,一滴眼淚掉落在她身上,秋諾努力抬頭拱著我的手,似乎是想撫平我的哀傷,在我麵前終於慢慢閉上眼睛,她和閻君有約,願重回六道修行,九尾已斷道行盡毀,她為我做的最後一件事,是以她的萬世不死的命來清洗我心中最後的執迷。
我看著秋諾在我麵前幻化成煙,她重歸六道給我剩下的盡有虛空中一粒魂精,那是秋諾畢生道行凝結而成,我拾起握於手心。
“心痛?不!陛下還沒體會到子棲的心痛。”羋子棲在對麵淒然的笑,語氣冰涼的如同萬年寒冰。
我抬手的時候,傳國璽拿在手中,我聲音比她更加冰涼,心亦如此。
“朕做錯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千年前在祭宮沒能送你走,朕不會再錯了。”
我能封印羋子棲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心甘情願,沒打算反抗,除了帝命,我所擁有的羋子棲都有,而且遠在我之上,秋諾就是怕我最終麵對羋子棲的時候,以九天隱龍決的法力和羋子棲一決勝負相差的太遠。
所以秋諾才不惜許諾重回六道為我喚起曾經不屑一顧的第九鼎,看著身邊的人倒下,那一刻我握著傳國璽心如刀絞,一生摯愛如今卻要我萬劫不複,忠臣良將紅顏知己就在我眼前撒手人寰。
孤家寡人。
世人說我是千古一帝,可怎麽看我如今都不過是孤家寡人而已。
已經不是我想的那麽簡單,以為可以等待千年後親手了卻宿命,羋子棲把對我所有的怨憤發泄在世人的身上,她魔化的七竅玲瓏心已經不是我能撫平的,羋子棲的悲傷需要用這三界來祭奠。
誠然,是我傷了她,羋子棲用同樣的方法在撕裂我的心,我曾幼稚的認為這自始至終都是我和她兩人之間的事,我以為可以一人化解這一切,我半跪在地上把穆汐雪扶在懷中。
“汐雪先走一步,朕來陪你便是。”
我從她胸口拔出那枚天子劍殘留在她胸口的斷劍,緊緊握在手中,這一切落在羋子棲的眼中變成更多的幽怨,她是天下玄門第一人也好,可以毀天滅地法力高強的人也罷,說到底,她終究也是一個女人,在她眼中能安睡在我懷中的僅有她一人。
斷刃割破我的手心,我塗抹在傳國璽上,受天於命,既壽永昌這八個字格外的醒目,像是一種嘲笑倒影在我眼中,羋子棲也笑的淒然,曾經不惜入魔想要我壽與天齊,如今卻是我拿來和她生死相拚的法器。
所有的法力畢生的修為我全灌注在傳國璽上,耀眼的道法之力從傳國璽中透出來,照亮了幽暗的虛空,我連道法屏障也沒祭起,在羋子棲麵前,我的法界在她的法力之下形同虛設,我隻有一次機會,沒有技巧也沒有太多的繁瑣的過程,和羋子棲鬥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她比拚法力的高深,結果隻有一個,我和她最終會有一人倒下。
羋子棲也沒有祭出法界,而和我不一樣的是,她是對我的不屑,我徑直向她走去,對於完全沒有防禦的我,她隨時可以出手,她在等,極其有信心的等待著我全力一擊,如今的她才更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君王,在用施舍和輕蔑的目光注視著我這個不堪一擊的對手。
我手中傳國璽攻出,傾盡全力的一擊,石破天驚,泰山之巔能令九霄三十六天神眾臣服的一擊,而現在卻是充滿絕望和僥幸的一擊,傳國璽在距離羋子棲半寸的地方停下來,她單手穩穩接住傳國璽,畢生的修為和足以讓我驕傲的法力,在她手掌之中竟然如同兒戲。
她根本沒用盡全力,我已經殫精竭力全力以赴,羋子棲身體周圍的黑氣恣意妄為的環繞著她,如今順著她的手掌向我侵襲過來,光亮白皙的傳國璽被黑霧一點點沾染蠶食,光亮越來越若,隨之消失的還有我的法力。
我知道羋子棲的法力遠在我之上,隻是未曾想過已經到達這種地步,越是這樣我反而越是黯然,心中漸漸泛起更多的愧疚,她何必需要什麽帝命,以她的法力通天徹地三界早已在她之上,她是為了成全我,後世傳誦的千古一帝,不過是她把我推到最前麵而已。
不過羋子棲沒打算要我的命,因為她除了抵抗住我的法力之外,並沒有反擊,事實上她隻需要揮動指頭我就會被自己的法力反噬。
羋子棲瞬間化解我所有的法力,猛然向前一推,我踉踉蹌蹌的退了好幾步,傳國璽如今已經落在她手中。
“子棲為陛下肝腦塗地,既然陛下不願意領子棲這份情,留著還有何用。”
羋子棲五指用力一握,傳承千年的傳國璽在她手中化為粉末,隨手揚起在虛空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到底要怎麽做,你才能罷手?”沒有威嚴,也沒有驕傲,那是一種乞求的聲音,我不相信會是從我口中說出來,但如今我真是在哀求她。
“重新來過,一切都重新來過。”羋子棲的回答很簡單。
“怎麽重新來過?”
“陛下在龍虎山曾對子棲言肺腑,陛下對子棲情深意重,子棲何嚐不是,造物弄人是子棲沒明白陛下心意,陛下想要攜手白頭,子棲就讓一切回到陛下最開始見到我的地方,我們重新來過。”
“你想破碎虛空,逆轉乾坤!”我抬頭去看羋子棲淡淡的問。“朕知道以你的法力能做到,可你可曾想過,你想重回當年就要混沌三界,一切都會消亡,就算你做到這一切,這世間也隻剩下你和朕二人……人能回去,當年情分還能去?”
“是陛下告訴子棲安於平淡,醉極山林執手濡沫,子棲曾給陛下千秋萬代萬世輝煌的帝業,陛下說隻子棲弑君純真,既然陛下眼中隻有子棲,這世間就剩我二人又何妨?”
“是不是……隻要朕伴你身邊不離不棄便好?”我認真的問。
羋子棲繞動著指尖的黑霧,對我嫣然一笑,我重重歎口氣,向她走去,羋子棲的目光落在我身後,每走一步,殷虹鮮血從我手中滴落在地上,那斷刃陷入我皮肉之中,此刻已經麻木的感覺不到似乎疼痛,羋子棲的笑顏凝固在臉上。
沒有法力,甚至連力量都沒有,我走近羋子棲身邊,決絕的舉起斷刃,沒有章法和套路,直直向她胸口刺去。
“朕誅你於天子劍下,定自行了斷於此,朕就在這祭宮於你長眠相伴。”
羋子棲的目光又充滿憤恨,事到如今我心中還是想著要誅殺她,羋子棲知道我不會食言,但是這絕對不是她想要的結果,我揮劍而去,沒有絲毫勝算的一擊,甚至有些可笑,羋子棲抬手對著我胸口就是一掌。
她是想擊退我而已,不過這一次我遲緩的動作忽然加快,順著羋子棲擊過來的手,順勢把手中斷刃放入她掌心,羋子棲完全是一種慣性的握住,她對自己太有把握,太自信能輕易的把我擊退。
所以這一掌她根本沒有想過要收放,但現在她的手中卻多了一把斷刃,我交給她的斷刃,羋子棲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我很清楚,我是不可能傷到她的,但卻可以傷到自己。
我聽見斷刃刺入骨肉的聲音,還有心髒破裂時的碎裂,我低頭看著胸前,羋子棲重重一掌把整把斷刃刺入我胸口,擴散出來的那抹紅色在我衣衫上恣意的侵染,像是一朵正在盛開濃豔的花。
我笑,驕傲和釋然的笑,伴隨著劇烈的咳嗽,嘴角有血漬緩緩流出,滴落在羋子棲的手背,她慌亂的顫抖,沒想到我會這樣做,羋子棲嘴角蠕動不已。
“龍虎山……朕……朕說錯了。”說話已經變的吃力,伴隨著心痛,可我依舊笑著。“是朕負了雁兒,千年前……朕在這裏傷你,如……今朕還給你!”
我無力的抬起手,撫摸在她還握著斷刃的手上,那如同嬰孩般細嫩的肌膚,溫暖的手指,清新淡雅的體香,一切是那樣熟悉,我已經很久沒這樣撫摸過她。
羋子棲看我胸口那朵盛開的花越來越豔麗,手顫抖的厲害,她完全亂了方寸,眼中充滿心痛和愛戀,那是我熟悉的羋子棲,曾經她總是用這樣的目光看著我,她想拔出我胸口斷刃,卻發現剛才我還溫柔在她手背撫摸的雙手如同鐵鉗般緊緊抓住不放。
如今的羋子棲不再是什麽天下玄門第一人,每一個人都有弱點,羋子棲也有,她的弱點就是我,她在我身上寄托和付出了太多,或許在她心中,我永遠是她無法抹去的痛。
沒有道法,她柔弱的僅僅是我曾經認識的羋子棲,我猛然用力,握住她的手,向胸口插入,整把斷刃完全沒入我胸口,穿透心髒從我後背透出。
啊!
羋子棲仰頭痛苦萬分的嘶喊,這是她無法接受的事實,清淚奪目而出連呼吸都透著撕心裂肺的痛楚,我終於抱住她,在千年後再一次抱住她,胸口的濃豔肆意的擴散,羋子棲無力的低垂著手放聲痛哭。
好熟悉的體香,好熟悉的身體,我曾想過擁她入懷笑看風月,就是這個樣子,隻是沒想到,這個願望是紅色的,我虛弱的靠在羋子棲肩頭,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抱得那麽緊,似乎生怕一鬆手,一切都會消失而去。
“是朕……負了雁兒,你所做一切朕不……怪你,為朕雁……兒不惜舍身入魔,朕卻在祭……宮傷你,留下一魂……一魄,苦等千年也僅是為了再誅殺……雁兒一次。”羋子棲把我抱的更緊,眼淚滴落在我肩頭冰涼的感覺,讓我不要再說下去。
“陛下能懂雁兒心意就行,陛下放下,三界在雁兒眼中不及陛下一人安危,雁兒就是毀了這三界也救陛下回來。”
“不……用了,萬世天命……朕不要,朕不想萬世和雁兒你死我活,結束吧,一切從……這裏開始,就從這裏……結束。”我無力虛弱的搖著頭慢慢在她耳邊小聲說。“千年前朕……負你一次,賭雁兒對朕情義才能封印你千年,今日朕再……負你一次,雁兒對朕情義朕怕是永世也……還不完了。”
羋子棲聽我說完,身體在我懷中僵硬,她似乎是想到什麽,可我這一次沒給她留機會,沒人會是羋子棲的對手,可她變成如今這樣完全是因為對我用情太深,她唯一的弱點就是我。
所以。
我猶如千年前那樣,再一次利用了她對我的情義,或許隻有我死在她麵前,羋子棲才忘掉她是玄門第一人,我在她身後用最後的力氣掐指決,在她沒有任何法力的情況下封印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