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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漢子說那話的時候，眉毛一揚一揚地，一臉得意相。
    高鳴一邊用眼睛掃著他那身破衣裳，一邊笑著問道：“那尊駕怎麽這幅模樣啊？”
    那漢子氣色倒是不錯，但那衣服上卻是塵土滿布、又髒又破。要說他和錢老爺最熟？除非高鳴失了智，才會相信他的鬼話！
    那漢子一擺手：“哎呀，外相都是浮雲，咱不做那膚淺的人！不信你上這街坊四處問問，誰不知道我王二麻子與錢老爺關係最鐵了！”
    高鳴轉頭向街道四處掃視，除了身後的那布匹店鋪，還哪有店門開著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哪還能看得見一個行人？
    高鳴笑了笑，向那王二麻子問道：“聽說，錢老爺昨日大喜？”
    那王二麻子一下子興奮起來了，一拍大腿，說道：“哎呦，這你可真是說著了！錢老爺昨日納妾，就是我給牽的線呐！”
    高鳴眉頭微微一皺：“納妾？”
    隻聽那王二麻子說道：“哎呀，不稀奇。他們那些個大戶人家的，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十七八房的？誒，我還和你說，不僅僅是這位夫人，之前的第二十五房、第二十六房、第二十七房夫人，那可都是我牽的線呐！”
    說著，這王二麻子扭著身子，昂首挺胸，整個人都高了十寸，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眼神睥睨傲視群雄。
    他卻沒看到，高鳴悄然咬了咬牙。
    高鳴的聲音一如既往，甚至更為溫柔。隻聽他輕聲問道：“哦，這樣子啊。不知錢老爺一共納了多少小妾呢？”
    王二麻子抬頭看了高鳴一眼，說道：“二十八位啊，這不很明顯嗎？昨晚是第二十八位夫人呐。”
    高鳴臉上笑容變得越發燦爛起來，接著問道：“那，敢問錢老爺貴庚啊？”
    王二麻子皺眉想了想，說道：“快五十了吧？不知道會不會做壽……”
    說著，忽然“呲溜”一下，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高鳴眼簾微微耷拉著，臉上笑著，一口的銀牙緊緊地咬著。
    高鳴靜靜地、緩緩地順了順呼吸。
    看昨晚那老農的年紀，大約也是四五十的模樣。
    從昨天與老農聊天來看，那老農小時候家貧，娶不上媳婦。年紀大一點了，娶了個漂亮的媳婦，卻也是個身子骨羸弱、有病在身的女子。
    二老隻生了一個女兒，一家三口老弱病，沒有拖家帶口走遠路的能力。村裏的人都走了，他們卻隻能留了下來。
    算起年紀來，老人家的女兒最多也就二十歲左右的年紀吧。
    嗬嗬，第二十八房小妾！
    難怪昨天剛見到那老農時，老農坐在門檻上沒有絲毫喜慶之色。
    回想起那老農笑嗬嗬地說起“女兒命好，嫁了個姑爺家境好”的時候，那副滿麵皺紋的笑臉，高鳴心中仿佛揪心一般難受。
    高鳴臉上笑著，嘴裏淡然問道：“那想必，尊駕從裏邊賺了不少銀錢吧？”
    那人挺在胸口的氣忽然癟了下去，笑了笑，說道：“沒有沒有，也就喝杯喜酒，吃頓飽飯。唉，這年月，吃頓飽飯也不容易喲！”
    高鳴心中知道，這王二麻子必定從中牟利不少，隻是也沒有那麽多罷了。
    高鳴特別注意到的是，那麽大一姑娘，幾張粗糧餅、幾串銅錢就給抬走了，留下一個孤寡的老頭子，讓人家就著那幾張大餅“安享”晚年嗎？
    這位錢大善人，還真是大方呐。
    看來，要對這“錢大善人”另眼相看了。
    高鳴輕聲說道：“走吧，帶我去錢府。”
    那王二麻子應承道：“得嘞！錢府不遠，我常去，熟得很！”
    這時，從後邊傳來一道冰冷的女聲：“是嗎？你倒是去得熟啊！咋沒讓本小姐在錢府看見你呢，啊？”
    高鳴回頭一看，身後可不就是先前在布鋪挑選首飾的那姑娘？
    這姑娘方才應該是挑了不少東西，身後那青年仆役肩扛手提，大包小包的東西在身上掛滿了。
    卻見那姑娘咬牙切齒道：“王二麻子，你可讓本小姐好找啊！看你這次往哪跑！”
    果然，那王二麻子見了那姑娘，當即臉色大變，用蚊囈般的聲音向高鳴低聲說道：“那位小姐就是錢老爺府上的千金，你跟著她，自然能到錢府。朋友，我還有急事，就先走一步了。”
    這時，那姑娘已經伸手在腰間一抽，頓時抽出一條軟鞭來。
    那王二麻子見了，轉身撒腿就跑。
    那姑娘揚鞭就追：“別跑！”
    別說，王二麻子跑得還真是快，姑娘才追出一小段路，王二麻子已經鑽進旁邊的小道跑得沒影了。
    姑娘不得不止步喘息。
    這時，那青年仆役扛著大包小包，氣喘籲籲地趕上。姑娘猛然回頭怒斥道：“幹嘛不給我把王二麻子攔下？沒長眼嗎？沒看見我追他呢嗎？”
    那青年仆役被訓得為之一呆，隨後默默轉頭左右看了看自己身上這大包小包的東西，一臉的委屈，卻也不敢反駁。
    那姑娘一腳踹在他身上，怒罵道：“沒用的東西！”
    那仆役低著
    頭，也不敢多言。
    高鳴在後邊默默地看著，一時有些驚異。
    剛才聽那王二麻子說，這女子是那錢老爺的千金？
    看這做派，倒也確實像。
    剛才在店鋪裏聽那姑娘那般罵錢老爺，還以為是錢老爺的對頭仇家呢，卻竟然是錢老爺的千金？
    等會兒，看這女子年紀，大約也是十八九歲的模樣了吧？而那位老農的女兒，也就是錢老爺新納的小妾，最多也不過二十來歲左右。那麽，兩個女子年紀沒什麽差別了啊！
    高鳴仔細看了看這女子的表現，沉思了片刻，心中頓時有了打算。
    高鳴當下牽了馬，追向前邊那女子。
    那女子訓斥過青年仆役，氣呼呼地在前邊走著。
    高鳴趕上去，在身後喊道：“姑娘！”
    女子回頭，看了眼高鳴，皺了皺眉：“做什麽？”
    女子身後那青年男子也跟著側轉了身，一臉警惕地看著高鳴。
    高鳴笑道：“兩位不要緊張，在下沒有惡意。”
    那女子似乎心情極其不好，也不同高鳴多說什麽，當即皺著眉叱罵道：“滾開！本小姐又不認識你，神經病！”
    罵罷，轉身就要走。
    高鳴急忙喊道：“哎，姑娘留步！我聽說錢老爺昨日大喜，在下想進獻些薄禮，為錢老爺道賀，不知姑娘可否引見？”
    那姑娘霍然轉身，大怒，指著高鳴的鼻子罵道：“滾！讓我在錢府看見你，打斷你的狗腿！”
    高鳴卻絲毫不動怒，反而笑嘻嘻地道：“姑娘，何必動怒呢？在下隻是想進獻一本書。此書世所無有，書名叫做《莫納妾》。不知可否勞煩姑娘引見一下呢？”
    那姑娘聽了，愣了一愣，忽然轉怒為笑，笑道：“有點意思。”
    那姑娘上下打量了高鳴兩眼，笑著說道：“這位公子先前一身武士裝扮，卻不想還是個讀書人。”
    高鳴笑了笑，說道：“不敢，略認得幾個字罷了。”
    那姑娘瞥了一眼高鳴身後那匹皮毛油亮、高大雄壯的駿馬，笑了笑，說道：“好吧，公子，那就隨我一道回去吧。”
    於是，高鳴便跟在那女子身後走著。
    隻見前邊道旁停了一輛馬車，車上的老車夫遠遠地望見了他們一行，上前接過那青年手上、肩上的一大堆東西，規整地安置到馬車上。
    看來，這位千金小姐是化鬱鬱為購買欲了，心情不好便出來買一大堆東西發泄發泄。
    這位千金小姐當先向馬車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