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神仙叔公，你們當真能在雲府住到秋季麽？”一出水雲殿，雲念鈺就昂著小腦袋，一臉憧憬的望向慕玨塵。

    對於叔公這個稱謂，兩人都覺得好生別扭。

    顧昔君一邊走，一邊側目瞧著人小鬼大、喋喋不休的雲念鈺。心裏則默默揣摩，這孩子還真是個人精！

    之前在雲府大門前，他說話這叫一個昂首挺胸、頤指氣使，擺足了主人的架勢。方才，在雲熙麵前又換成一副乖巧懂事，畢恭畢敬的模樣。這會兒，明顯放才輕鬆下來，顯露出孩童時期應有的純真。

    隻是，雲念鈺這看慕玨塵的那眼神，怎麽這麽熟悉呢……

    而走在他後方的慕玨塵，這次也令顧昔君大跌眼鏡地做出響應“嗯，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平淡的聲音裏甚至還帶著一些和善。

    顧昔君略有醋意地撇了撇嘴。看來，慕大公子也不是那麽的冷峭無情，自傲不羈。至少，在這個孩子的麵前是這樣的。

    “哎呀，別老神仙、神仙的叫，世間哪有什麽神仙！我們是普通人，頂多是你祖父的好友罷了。”因為之前哄騙了雲鄞，顧昔君對這個梗始終是耿耿於懷。

    “怎麽沒有！二伯公私下裏總和我說，他從前就見過仙人！他們不但容貌美得不可方物、一騎絕塵，而且，還會憑空變幻法器！”

    雲念鈺昂起下巴驕傲地回答完，突然，伸長脖子看了看顧昔君的臉，想想又接著說道“如今，我瞧著祖父對你非同一般，他老人家書房密室中那幅畫……”

    “那個……”顧昔君瞥眼不動聲色的慕玨塵，急忙嗆聲開口打斷，“鈺兒，什麽你二伯公？說的可是你祖父的胞弟雲鄞？！”

    雲念鈺當即一愣，眨眨眼睛，而後又點點頭答道“二伯公未入空門之前，好像是叫此名，兒時隱約聽祖父提起過。不過，現在人人都叫他老人家昔徊大師！”

    他不明所以地一邊解釋著，一邊領著兩人拐進一個別苑。

    慕玨塵恍然發覺，這個院子，正是三十年前，二人小住的那個別苑。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顧昔君卻停了下來，站在門庭看著道路兩旁熟悉的一草一木，含情凝睇。像是問著前方的雲念鈺，又像是自言自語。

    “兩位神仙大人，這個院子是祖父吩咐留下來給貴客準備的。適才看得出來，他老人家指的貴客應就是您這樣儒雅蘊藉、風度翩翩的妙人！

    於是，鈺兒便擅自做主，領了二位過來。不知您對這裏境況可否滿意？”雲念鈺瞪著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慕玨塵的側顏。

    “周遭環境甚為愜心，有勞小公子。”慕玨塵雙手負立，環顧四周，藹然回答。或許，此刻的他，內心也頗為觸動。

    雲念鈺一聽，臉上鳴鳴得意，有些扭捏地說道“那鈺兒就不打擾兩位休息了！等您安頓好了，鈺兒再來拜會！”

    說完，他雙手舉起恭敬一拜，歪著腦袋從下至上偷瞄眼慕玨塵，裝作鎮定的走了出去。

    待到門庭時，又對著站在那裏的顧昔君深深一拜，隨即走開。走著走著，越走越快，最後，連蹦帶跳的跑了起來……

    “至今秋夢裏，昔昔與徘徊！”

    慕玨塵麵對著自己之前住過的房間，悠悠出口，隨之‘嘎吱’一聲，推門而入。

    “昔徊麽？”顧昔君不禁低頭，輕輕托起手中一捋青絲，悵望凝視。

    直到耳畔突然想起轟隆一聲驚雷，方打斷顧昔君的思緒。瞥眼慕玨塵緊閉的房門，她才輕歎一聲，提著包袱快速跑進自己的房間。

    窗外瓦釜雷鳴，猶如黃鍾毀棄，響徹雲霄。須臾之間，滂沱大雨便伴著狂風瓢潑般，傾盆而下。

    隔著窗楞，聆聽外麵的暴風驟雨，樹枝猛烈地相互拍打，顧昔君心裏好一陣慶幸。這應該是自己來到這裏的第一場雨吧！此時，窗前又有多少人，同自己一般，細細體會著這自然界的鬼斧神工。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一個時辰之後，暴雨終是淅淅瀝瀝地停下。

    顧昔君整理妥當，正打算出門探望雲鄞之際，門外輕輕傳來三聲扣門。打開房門，一個小奴婢端著水果與酒觥，低頭走了進來。

    奴婢小心翼翼地放置好托盤，對著顧昔君恭恭敬敬地溫婉一拜。而後，輕言說道“顧公子，小奴奉命邀您與莫公子於申時三刻，至家主別苑筵宴。故此，特來通傳，望您赴會。”

    見顧昔君點頭，小奴乖巧的又是俯身一拜，隨後關門走了出去。

    大致推算下時辰，顧昔君俯身拉過圓椅坐下，隨手倒了一觥清酒。仔細一嗅，竟仍是自己喜愛的竹葉青。

    “嗬，天意弄人，誰能想到，這短短十餘日的時光便是這裏的三十載歲月。”一口將酒飲下，顧昔君搖頭苦笑。

    感慨之際，慕玨塵清幽的聲音這時卻從門外傳來“昔君，我還有事，稍後席宴便不去了。”

    可未及顧昔君開門應答，慕玨塵就已拂袖離去。

    對於他的此番舉動，顧昔君早已猜到。想來，慕玨塵定是發覺雲府內有什麽異常，急於去探尋。可是，他明明知曉雲熙對自己的心意，且一直未能割舍，卻仍舊留她一人獨自前去。

    望著寬廣的庭院，顧昔君暗歎口氣，心中很不是滋味，情不自禁地再次回到桌旁舉起酒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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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密室帷幕低垂，燭光閃爍，房內陰涼，靜謐無聲。

    方寸之內，層層書閣就擺放著數不勝數的，竹簡古文，丹書鐵卷。種類分門別類，琳琅滿目，書盈四壁。

    唯一不同的是，這裏所位列的書籍獨一無二，眾多皆為滇洲辛密。

    其中，最為顯眼的一麵牆壁之上，掛著副一人多高的人物小像。畫上所繪之人手持靈器，秋水明眸，殺伐果決。身姿清麗，惟妙惟肖。

    雲熙身著一襲醬絳色金絲雲鶴華服，慵懶地依靠在官帽楠木椅背，神情專注地直視前方，久久不曾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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