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是？”顧昔君挑眉看了看雲熙，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牛皮。

    “陸府內部布兵圖。”坐在顧昔君身側一直輕輕抿唇沉思的慕玨塵這時突然冷冷開口。

    雲熙眼眸流轉，並沒有答話，算是默許。隨後，他索性直接將掏出來的牛皮圖紙一層層緩慢展開，鋪平至桌案之上。

    “呦，看來，雲兄這麽多年還真是苦心經營，運籌帷幄啊！”顧昔君一見雲熙承認此舉似早有準備，呶呶嘴，忍不住沒好氣地順口揶揄一句。

    雲熙聽後，眼皮微動，似隨意般搖頭微笑，並不予理會。

    接下來，他便以左手拂擋住袖口，右手伸出食指指向牛皮紙，按照著圖中所繪，開始為兩人細細講解起了這些年，經多方打探到的雲府內部布局情況……

    “嗬，你如此看我，是為何意？”將陸嵐那方局勢狀況詳盡介紹完的雲熙剛要如釋重負般地輕輕舒口氣，餘光卻突然捕捉到一絲異樣，遂猛然抬首。

    他發現，顧昔君此刻正雙手杵著下巴，以一種審視的目光盯著自己的臉看。

    “哦，沒什麽。”顧昔君挪開雙手舉過頭頂，伸直雙臂，抻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後重新坐好。隨之，她淺淺一笑，似開玩笑的撥弄著假發說道“我就是忽然想起來了一句話，那句怎麽說來得？對了。‘假亦真時真亦假，真亦假時假亦真。’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乃兵家常道。雲兄……還真是為了掌控全局煞費苦心啊！”

    雲熙瞪圓眼睛一愣，雖然當即就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仍舊裝作不解，疑惑的問道“這些日子，昔君你的詞量確有長進！

    不過這張牛皮上麵所繪，乃雲府內外影衛們多年殊死潛入打探得到的消息，方使如今頗具模樣，這豈會有假？若你不相信，雲某即刻可發誓，我已將雲府最機要的圖紙與你過目，這容不得半點參假！”

    “你心裏知道的，我說的不是這個！”顧昔君見他裝作不懂，意誌消沉地低低吐出話語“我承認，之前，我是刻意隱瞞自己了來曆，但那單單隻是出於到陌生地方的防範意識，並沒有其他無惡意。

    而今，你應該也已經從雲鄞那裏知曉了，我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所以才一直容顏未改。

    除此之外，我對你，對雲鄞，對雲氏再無半點兒欺騙！

    至於陸嵐，我雖已知道你們之間的恩怨，可縱使他百般惡毒，我們去找他的最初目地，也僅僅是因為他的秘術，想知道他為什麽召喚我們到這裏而已！

    但如若你直接開口讓我們幫你去對付他，我想，我定會義不容辭！

    況且如果他的所作所為真的有悖人倫，我也會拚勁全力去阻止。

    可惜，另我真正難過的是，自己太天真，本以為在異世交到了摯友，到最後卻不得不被你……”

    卻不得不被你利用！

    顧昔君哽咽了一下，吸吸鼻子，勾起嘴角，“不過我還是很開心，至少我們曾經彼此那麽的信任過！”

    話一說完，她便故作輕鬆的單手一用力，支蒲團站立了起來。

    慕玨塵隨即也放下茶盞，撩起前襟，跟著迅速站起。

    “好了，該說的也都說完了，是我們說惜別……不，是永別的時候了！”顧昔君低頭拍拍雙手，強顏歡笑道。

    “你們……這就要動身？”雲熙慌忙站起，眼神慌亂地看向正欲轉身的顧昔君。

    “嗯，不多叨擾了！”顧昔君將頭壓的更低。

    雲熙不由自主地攥緊雙拳，嘴角抽搐，聲音發顫的說道“我已命人將酒菜溫好。那至少……至少吃完這頓晚宴……”

    “不必了！雲兄，今日你我就此別過！”顧昔君幹脆地回答，緊接著，就毫不猶豫地轉過身，邁大步奔向水雲殿的大門。

    雲熙見狀，急忙向前移動半步，右臂伸向身前，欲張口挽留。可嘴張了半天，終是沒發出聲音，反倒再次攥上拳，將手臂緩緩放下。

    “哦，對了。”顧昔君這時突然停下腳步，頓了片刻，輕聲說道“你台階上那銅製蓮花香爐裏麵的香薰，味道很好聞！”

    一語畢，她並沒有回頭，利落地大步走向大殿外。

    雲熙聞後，呆愣在那裏。良久之後，他卻忽然難看的咧嘴笑了。笑著笑著，眼淚越過眼角的皺紋就那麽一滴滴的留了下來。

    望著心中魂牽夢縈的倩影那早已消失的方向，雲熙嗚咽著，以極小的聲音說了一句再無人能夠聽到話“對不起……”

    月明星稀，風輕雲淡。

    慕玨塵在顧昔君的身後看著她的背影，慢慢地跟隨著。

    可是看著顧昔君走的方向，他皺皺眉頭，終是快步趕來上來，忍不住同她問了一句“我們不是即刻便啟程麽？”

    顧昔君一見他追上來，馬上拿手擦了擦鼻子，指著天空故作歡快地高聲說道“你看看，這天都黑成什麽樣了！而且我還一直沒吃飯呢，怎麽也得吃飽喝足，睡夠的再走吧！出雲府以後可沒這好日子了！哎，今晚的夜色還真是美！”

    慕玨塵聽了這無腦理由後瞥她一眼，既鄙視又無奈，“你……剛才臨出水雲殿，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嗯？哪句？”顧昔君小腦袋一歪，想了想，立刻興致寡然，那股不快又湧上來心頭，“哦，雲熙香爐裏點的是龍腦香。”

    她邊走邊順手摘下路邊一朵淺粉色的小花，拿在手中轉圈把玩，“這種香雖然特別好聞，安神清肺，但是對妊娠中期和晚期的婦女會起到引產的作用。我想，這也是雲熙的妻子早些年經常滑胎，以致每日鬱鬱寡歡，與他相愛相恨。也是為什麽他們一直父子不和的原因。人心呐……唉……”

    喪喪地解釋完，顧昔君便搖著頭，把拿著花的那隻手背到身後，繼續沿著幽靜的小徑走向別苑。

    慕玨塵則微垂眼眸，若有所思。

    少頃，他再次輕輕邁開腳步，選擇默默保持在顧昔君身後的不遠處，靜靜地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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