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萬獸森林的複仇 第八十四話 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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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荒1!
    黑暗之中的城堡,灰色的天空,漫天的火海如同惡魔一樣吞吐著火舌,女孩的記憶中總是紛飛著哀嚎和爆炸,“咚咚咚咚!”不停的奔跑,和自己的心髒一樣的回音,“咚咚咚咚!”,強勁地跳動著,這種強勁驅使著她,提醒和告訴她,還要去麵對很多張扭曲的臉和聲淚俱下的道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這份絕望讓女孩的心跳漸次微弱。
    消失,沉寂。“哢哢哢哢、哢哢哢哢。”女孩感覺身體被打開,而後是堅硬且清晰的發條聲響。
    “保重……”有人在女孩的耳邊低語,帶著輕微的哭腔,模糊的身影急速離去。
    女孩的身體沒有任何力氣,她努力的睜開眼,灰色的彌漫著黑煙的天空成了她眼前最後的畫麵。
    “咚!”、“咚咚!”、“咚咚咚!”。複活,無盡的墜落,沉睡。
    醒來之後在紛飛飄揚的白色花瓣之中,這種花瓣隻有薄翼飛翔者之地才有的吧,女孩突然頭痛欲裂,似乎不允許她去回想。
    女孩伸出手,接住這白色的花瓣,這結構精妙的白色花瓣竟然在女孩的手掌之中消融開來,化成了一灘水,這東西……竟然和自己眼睛裏流出來的東西一樣呢。
    女孩的記憶似乎和這灘水一樣,從她的身體裏被抽離,悄無聲息的消融,再也無法找到。
    女孩的眼前有很多穿著沉重顏色、笨拙質感衣服的人,他們帶著帽子或是撐著傘,將這紛紛揚揚的白色的花瓣擋住,來去匆匆,他們像是一個個麻木的看客,沒人說話,冷漠至極。
    白色花瓣覆蓋的大地,卻是女孩第一次感覺到身體麻木僵硬,這不是舒服的感覺。
    女孩恍惚的爬起來,發現身體下麵有一個八角形木質盒子。女孩的身體不怎麽聽使喚,她顫抖著將盒子打開,那盒子的中心兀自旋轉,裏麵竟然響起了動人的旋律。
    前奏。女孩的腦海裏隻有這兩個字。
    她的眼睛之中再次流出了溫熱的液體,這股溫熱讓女孩的麵頰極為舒服。這就是幸福的感覺嗎?看來那消融並沒有抽空女孩的所有,起碼她還記得這旋律,女孩張開嘴,麵向天空。
    喉嚨之間發出了聲音,伴隨著這熟悉的旋律一起律動起來,女孩開始歌唱,聲音艱澀,而後變的越加流暢。那木盒子在女孩的歌聲中成了伴奏,就算聲音空靈也比不過她的歌喉。
    曲調由慢到快,循序漸進時而低回婉轉,時而輕緩悠揚,時而激越高昂,時而凝重悲愴……女孩張開雙臂,張開毛孔,渴望一種擁抱。匆匆的過客駐足片刻,之後再次離去。
    這是一個冷漠的世界,沒有人願意真正的駐足下來聽完這首歌。
    黑色的夜,瘦小的身影,女孩在紛飛的白色花瓣之中,縱情的歌唱。
    唱至結束,那木盒子也力盡,發出最後一個音便沒了聲響。
    “啪、啪、啪、啪、啪、啪、啪……”黑暗之中響起了鼓掌的聲音,一下一下,擲地有聲,並且持續了很久,這黑暗之中走出的一個高大的男人,他也許是女孩唯一的知音人。
    “唱的真好。”這高大的男人說道。
    “小姑娘,你父母在哪裏啊?我送你回家吧。”高大男人蹲下來,微笑著,表情和善。他撫掉女孩身上的白色花瓣,而後裹挾上褐色的衣裳,溫暖的手掌捏了捏女孩的鼻子“長時間的呆在這雪裏,可是會生病的。”
    女孩沒有回答這高大男人的話,隻是抬頭仰望著“這白色的花瓣,名字叫做‘雪’嗎?”此時女孩感覺到那褐色衣裳傳遞而來的溫暖,與冰涼的雪不一樣的感覺。卻是和她的眼淚一樣,很舒服,是幸福的感覺。
    “這位先生,我不知道哪裏是我的家呢?”女孩回答道。
    那高大的男人微笑著繼續問道“那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嗎?”
    女孩眼神空洞,搖了搖頭。
    “就像叔叔一樣,我的名字叫做‘根’。你的名字叫什麽呢?”這高大男人細心的講著,在引導著女孩,希望她能想起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名字!”女孩開始回憶,卻頭疼欲裂“我不、不知道……我沒有名字。”女孩像是丟失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一樣,她又哭了,哭的很傷心。
    高大的男人撓著頭,環顧四周“要不……我給你取個名字吧,你別哭了。”高大男人說道。
    女孩漸漸停住了哭泣。
    “黑夜中歌唱,褐色的衣裳……你就叫‘夜鶯’吧。”那男人聲音溫婉。
    “夜鶯?夜鶯……夜鶯!”女孩破涕為笑。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那高大男人問道。女孩搖了搖頭。
    男人收起了地上的能散發出旋律的八角形木質盒子,揣到女孩披著的衣裳裏。然後將瘦小的女孩抱起,抗在肩上“若是沒有要去的地方,那便跟著我走吧。”男人笑著。
    女孩看著男人微笑的臉,冰冷的小手摸了上去,溫暖至極。
    “我叫你根、根叔嗎?”女孩怯懦的問道。
    “當然。”高大男人笑道。
    紛紛揚揚的雪夜,高大男人帶著一個小女孩,踩著厚厚的雪,慢慢消失於夜色之中。
    皮靴踩著雪的清晰聲響,伴隨著歌聲和八角木盒的旋律,經常回響於她溫暖的夢境之中。這是女孩第一個回想起來不會頭疼的記憶。
    “根叔,有些回憶總是令我的頭很痛呢。”
    “夜鶯,那就不去想唄。”
    “根叔,這裏為什麽隻有黑夜呢?”
    “夜鶯,因為這裏的名字叫做永夜沙丘啊。”
    “根叔,赤鬼和青鬼並沒有他們的樣子看起來那麽可怕呢。”
    “夜鶯,多認識幾個這樣的朋友是好事。”
    “根叔,謝謝你能帶我來到這個地方。”
    “夜鶯,這都是命中注定的吧。”
    “根叔,我靠自己的實力成為了使徒,雖然比你還差很多,不過我會努力的!”
    “夜鶯,你真了不起。”
    “根叔,這是我製造出來的第一件靈器手杖,送予你吧。”
    “夜鶯,你真是長大了。”
    “根叔,這次你怎麽去了那麽久?那肉籠界有什麽好的?”
    “夜鶯,這世間有很多事是由不得你自己的。”
    “根叔,我贈予你的靈器手杖你怎麽送人了?”
    “夜鶯,我是為了救人性命啊。”
    “根叔,你一定要離開‘黑棺’嗎?”
    “夜鶯,有人比你還需要我……”
    “根叔!你還會回來吧。”
    “……”
    “根叔,你帶我一起去吧。”
    “……”
    “根叔、根叔、根叔、根叔、根叔、根……我是不是應該當你已經死了呢?”
    根走了,去一個叫做肉籠界的地方,從他的表情裏夜鶯讀出,他大概再也不會回來了。
    夜鶯為這個高大的帶著她開啟新生活的根叔立下了墓碑。女孩在永無白晝的月光中漸漸長大成為少女,她認識了周圍的很多人,她精通煉器受到‘將’的器重,而後越來越強……但是就算她再需要他,他也不會再輕聲的喚她作‘夜鶯’了。
    “夜鶯,有人比你還需要我……”夜鶯反複回憶著他的最後一句話。這能算作是真正的道別嗎?
    “夜鶯,這世間有很多事是由不得你自己的。”夜鶯就算很想見到他也不能相見,因為這就是身不由己呢。她瘋狂的練習,瘋狂的造器。神魂顛倒,廢寢忘食。或許,她隻是單純的想憑借著這些讓永夜沙丘的‘夜’過得更快一點。
    “根叔,若是我再強一點,你會不會就回來看我?”
    “根叔,我的實力可都追上你了,你還會為我高興嗎?”
    “根叔,‘將’大人很看重我呢,也會派遣我去肉籠完成任務嗎?”每完成一個重要的裏程,夜鶯就到自己給根立的墓碑之前傾訴。
    就這樣過去了九年,夜鶯還是喜歡對著天空唱歌,隻是這永夜沙丘的氣候較熱,再也沒有那冰涼的‘雪’和微笑的根叔了……
    可是、可是為什麽不能擺脫這些規則的控製呢?倔強的這些年真的值得嗎?
    突然有一天她毫無預兆的想通了,卻有著如同那恍惚墜落之後的被抽空感,根的墓碑兀自斷掉了一半,不好的預感。夜鶯不知道到底丟失了什麽,直到她麵對這半根斷裂的墓碑再也回憶不起他微笑的臉。
    根,隱藏於地麵,給稚嫩的樹葉著養分,直至腐爛於地底。但是……他並不是她一個人的根呢。
    “若是……我去肉籠界看看他有何不可?看看更需要他的人到底是誰有何不可?”她從固執中出來,歡呼雀躍。
    就在那天,她遇到了赤鬼。赤鬼去肉籠界接回了霧,霧給這安靜的永夜沙丘帶來了兩個消息,每一個都如同一個晴天霹靂,在夜鶯的耳邊炸響。
    肉籠界誕生了執掌官;以及,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