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手上的動作頓住，嬌美的麵容正落入洛小北的視線裏。

    並沒有洛小北預想中的慌亂，女子飽滿瑩潤如櫻的紅唇勾了勾，杏目微闔，將手上的粥收了回去。

    “小碗姐姐呢？”洛小北也斂了笑意，緩緩開口。

    “既然見到師叔了，再怎麽也得要多寒暄幾句不是？”女子聲音軟糯，恍若一池無波的春水。

    洛小北用雙手撐著床，讓自己再坐起來一點，神情淡然，唇瓣微張，語氣冷然，“所以你是特意來見我的嗎？蘇黎！”

    女子笑了，那雙眼盈滿水波，瑩瑩碎芒從中綻放，如墨的長發淩亂披散在身側，幾分妖嬈，幾分純潔。

    “我是特意來見你的，但你認錯人了！”女子笑笑，那雙白皙如蔥段的手隨意將白粥放置於床邊的梳妝台上，又轉過頭，對洛小北道：“我不是蘇黎！”

    洛小北並沒有真正見過蘇黎。

    那時在南大，她看見的隻是蘇黎的照片。

    和眼前的女子相同的五官，但氣質卻不同。眼前的女子嬌弱如弱柳，而蘇黎是英氣漂亮如初開的花蕾。

    所以一開始看見她，洛小北才會盯著瞧了那麽久。

    蘇黎是是實實在在死了的，連魂魄都沒了。洛小北道法修為再低，對於這一點還是知道的。但眼前的女子除了氣質，那五官和蘇黎沒有一絲一毫的差別，就像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仿佛看出來洛小北的疑惑，女子再度笑了，”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惑，包括杜陽，包括蘇黎，並且也疑惑我是誰。”

    洛小北深深看了她一眼，“所以你特意來找到我，隻是為了告訴我這些事情的答案和來龍去脈？”

    女子站起身，風姿綽約，長裙傾瀉而下，將她的身姿襯托得纖細而柔弱。

    她笑，軟糯的聲音卻落入洛小北的耳朵裏，“蘇黎死了，沒了魂魄。”

    “你知道？”洛小北有些驚訝。

    女子將視線移到雕花窗沿外，那裏風景正好，一池碧水微微泛起漣漪，她語氣喃喃，“我怎麽會不知道呢？我既不是她，卻也是她！”

    房間內很安靜，安靜到隻聽得見洛小北自己的呼吸。

    梳妝台上的清粥已經冷卻，女子筆直而站的身子卻始終沒有動過。

    “蘇黎……”洛小北隻說了兩個字，剩下的一時竟然不知從何說起。

    女子這才動了，轉身，麵上無笑，“你一定很奇怪！”

    “我是蘇黎，因為我是蘇黎的一部分，我不是蘇黎，因為我和她有各自的思維。但我們的想法都是一樣的，如此，隻不過是為了同一個人而已。”女子緩緩坐下，那張嬌容上沒了笑意，洛小北卻仿佛看出了無盡的哀怨和愁思，但這些又被她微微勾起的唇角遮掩。

    至於為了同一個人，洛小北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為了杜陽。

    “所以，蘇黎的魂魄，不全是被邪修拿走了，而是她放了一部分在你這裏？”洛小北這才明白了。

    為什麽蘇黎看起來比眼前的女子要冷冽清冷許多，甚至於在南大的時候，她都沒有去找過杜陽。

    如果她一開始跟著杜陽出了望鄉，那麽這之後無論如何都該有接觸才對，何故隻有到她死了，杜陽才後悔沒來得感謝過蘇黎。

    那時候的杜陽並不知道蘇黎出來望鄉是為了她，也不知道蘇黎不去找他，並不是故意如此。

    “我和她本就是一脈相連的關係，她三魂七魄不全，神識不穩，邪修會找上她是必然的事。”女子並無多餘的情緒，嘴角淡笑，那雙眼睛卻越發幽深。

    “但她既然已經不在了，你為何還能存在於這裏？”洛小北明亮的雙眸看向眼前的女子，三魂七魄缺一不可。

    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道理，用來形容三魂七魄是再準確不過的事。

    “我和她一脈相連，是因為她的人魂、喜魄、愛魄都在我這裏。我是她但也不是她，那是因為我隻是個裝魂魄的容器，隻要我沒出意外，她那邊也就不會出現意外。但是她出了意外，我卻還能存在。因為我本身就不是肉體，而她卻隻是個脆弱的肉體。”女子語調緩緩，卻讓洛小北的心裏滿滿糾結。

    “人死後，能在世間停留的隻有人魂，但她的生魂和覺魂都不在了，所以她不能轉世投胎，而你存在於這個容器裏，也不用擔心自己會消散，是嗎？”洛小北垂下眼眸，有些事情明明知道的很清楚，也無比惋惜，但是，她也無能為力。

    “她自己知道有這麽一天，所以，將部分魂魄放在這裏，成就了我，是她自願的。”女子語調依舊平緩，一字一句撞進了洛小北耳朵裏。

    成就了我，是她自願的！

    是蘇黎自願的！

    “也就是說，她知道自己出去之後，會因此而喪命？所以將你留在這裏，是自己留下的後路？”洛小北腦袋裏嗡嗡的回響著女子說的話。

    “她出生於陰年，又魂魄不全，定然會招惹上不好的東西。這些，早在她出去之前就知道了，但是她要跟著杜陽走，卻又因此將我留了下來，所以她做這些不過是徒勞罷了！”女子內心仿佛有無限的歎息，但她並不具有憂思和哀歎的能力，所以她隻能選擇笑，或者不笑。

    洛小北一時啞然。

    是蘇黎自己要跟著杜陽走的，並且知道自己會麵臨什麽樣的結局，卻還是義無反顧。

    “所以你在這裏，是為了等著杜陽的嗎？”洛小北又開口。

    “我沒地方可去，且當年蘇黎將我留下，為的就是有一天他能回來，回來時還能看見她。”女子忽然笑了，如同綻開的花蕾，“也就是說，蘇黎希望杜陽回來之後還能看見我。”

    洛小北一怔，“為什麽？”

    女子笑意加深，嬌弱的麵龐越發吸引人，“因為她將愛和喜留給了我。因為她愛杜陽！也就是說，我愛杜陽！”

    洛小北抬頭，看著女子越發嬌美的臉，腦袋裏卻不斷炸開嗡嗡聲。

    因為她愛他？

    所以哪怕她為此而死，依然無怨無悔？甚至在死後，這份愛也被保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