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對土宮神樂的悲傷置之不理。

    答案隻有一個——

    諫山黃泉真的是這麽想的。

    佛教聯合的人指望不上，雖然也向相關人員發出了求助信號，但到現在都沒有到來。

    而局麵已經到了最為緊要的關頭。

    土宮雅樂的身體空前衰弱，再受到打擊，隻有死路一條。

    土宮神樂的因為星川高嶺那一拳，隻能勉強保持意識。

    此時，咒禁道已然掌控局麵。

    黑衣眾大殺特殺。

    忌野靜流也找到了白叡的核心。

    “時機成熟了。”

    從洛聖都遠渡重洋而來的少女自信地宣告著。

    忌野靜流左手舉起殺生石吊墜，盡情釋放其中的力量，引誘白叡。

    右手揚起特製的手槍，瞄準白叡的腦門，那裏真是核心所在。

    隻要拿到了它，今夜就將大功告成。

    至於土宮家會如何，她才不在乎。

    扳機扣動。

    槍聲響起。

    鮮血飛濺。

    卻不是白叡的血。

    “滾開，別礙事。”

    忌野靜流眼神瞬間轉為險惡，任誰在即將大功告成之際被人阻撓都會大為光火。

    哪怕諫山黃泉是用身體擋住的這一槍，身受重傷。

    在沉寂了很長時間，糾結了很長時間後，她終於在結局落定之前動了起來。

    可能是身體先於大腦的本能反應，也可能是相反，但那都已經不重要了，諫山黃泉的腦中隻有一個念頭。

    不能讓土宮神樂失去父親，不能讓她哭泣。

    作為一名不知道父母是誰的戰場孤兒，諫山黃泉對人抱有天然的戒備心，就算是好心收養她的父親，一開始也有隔閡在。

    最初答應照顧這個小自己三歲的女孩子，也是因為那是來自父親的任務。

    然而，在見到土宮神樂的第一眼，少女就被觸動了。

    那雙空洞的，失魂落魄的，看什麽都是灰暗一片的眼睛和曾經的自己何其相似？

    從那一刻起，諫山黃泉就決定不會放著土宮神樂不管。

    對於土宮神，諫山黃泉是亦姐亦母，亦師亦友，獨一無二的存在，因為有她，自己才能走出失去母親的悲傷，快樂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但土宮神樂並不知道，黃泉也是這麽看她的。

    因為有土宮神樂，黃泉才會逐漸打開封閉的心扉，學著去接納他人，學著接受這個世界，不再介意自己的身份。

    在諫山黃泉眼中，土宮神樂就是第一位的，超越養父建殺奈落，超越未婚夫飯綱紀之。

    為了土宮神樂，她什麽都可以放棄，包括自己的生命、靈魂乃至一切。

    賭槍隻是開始。

    近距離飛散的血液沾染到了忌野靜流的臉上，手上，也沾染到了殺生石的碎片上。

    忌野靜流手腕一抖，就要把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斃掉。

    諫山黃泉卻是毫不畏懼，她隻是用虛弱的聲音呢喃著：

    “我的一切都給你，請實現我的願望……讓神樂……”

    原本土宮神樂已然意識迷離，隻靠一口氣強撐著凝望父親，此刻像是受到刺激般，猛地驚醒歸來，驚叫道：

    “黃泉，不要——”

    忌野靜流稍晚一步，也意識到了不對。

    一直在她控製之下的殺生石突然脫離了她的掌控，朝著諫山黃泉飛去。

    忌野靜流用力抓住，不讓這最大的依仗逃脫，但因為吊墜的構造，最終隻抓住外部的托殼，真正關鍵的紅色碎片化作一道流光，沒入諫山黃泉的身體。

    從被子彈開出的傷口，剛才的那一槍不止是傷害，同樣是助力。

    陰力的鼓動節節攀升，耀眼的紅光衝天而起。

    比共鳴之時更為強猛的力量波動，席卷而出。

    被認定為最合適的“黑巫女”，以及等待千年的“殺生石”碎片，本就是天作之合。

    但因為諫山黃泉一直在抗拒，才讓同步率一直上不去。

    現在黃泉為了最重要的人，放下一切，同步率一路走高，最終達到百分之四百。

    在這樣的狀態下，忌野家也好，三途河和宏也罷，包括以另類方式身合妖狐，調和陰陽的關俊彥都比不上這完美的同調。

    諫山黃泉，仿佛就是為了這殺生石而生的。

    在日本最為古老的神道之中，將巫女與神官分為幾個級別。

    低級，單純地祈禱，能通過儀式，法器借用少量神力。

    中級，能夠通過靈力與神力同調，與神明溝通，直接在體內存儲使用神力，這一階段在西方被稱為神使。

    高級，可以讓神明的意識降臨本身，即神降，又被稱為神明的代行者。

    最後的階段有很多種說法，神明的化身，神明的半身，又或者半神。

    神樂澪目前介於低級與中級的分界線上，因為擁有布都禦魂，勉強可以視為一個中級巫女。

    神樂萬龜是妥妥滴中級，沒了八尺鏡也沒跌境，隻是戰鬥力打了個折扣。

    而將殺生石碎片植入體內，進入百分之四百同步率狀態的諫山黃泉在概念上已經進入高級巫女的領域。

    這還是因為狐狸精不是神，單一殺生石碎片能量也不夠，不得不打個折扣。

    即便如此，也已足夠誇張。

    一動不動，僅憑靈力波動產生的靈壓，就把忌野靜流轟飛出去——沒了殺生石碎片，她的本體並不比土宮神樂、諫山黃泉強多少，也比不過黑衣眾和僧侶團的一眾老手。

    雖然所謂的老手也沒起到多少作用。

    隨手一招，名刀·獅子王回歸手中。

    名刀自帶的清澈靈力激蕩，顯示出對殺生石陰力的排斥，但黃泉隻是看了一眼，名刀的抵抗便弱了下去。

    不止是沒能抵擋住陰力的衝刷，還是不想違抗主人的命令。

    “亂紅蓮。”

    黃泉的聲音沙啞低沉，卻又帶著幾分魅惑的妖異，與平時迥異。

    同樣改變的還有亂紅蓮的狀態，體積膨脹了不少，本就是紅色的皮毛上泛著詭異的光，如同血液流淌。

    顯然，它也受到了殺生石的加持，力量再上一層樓。

    “咆哮波！”

    唯一的技能也得到了升級。

    從在建築物上轟出一個大洞，升級成直接轟飛整幢建築。

    連續幾發咆哮過後，曆史悠久的土宮家徹底變為廢墟，而這廢墟之中，早已沒了能夠站著的人。

    連隻靠本能行事的白叡都被震懾，停下橫衝直撞。

    正因為有這樣的發揮，白麵金毛才會想要不惜一切手段，也要讓她染上自己的顏色，這是幾何等級的提升，更牽扯到狐狸精的超越大道。

    非要類比的話，諫山黃泉至於白麵金毛，相當於酒吞童子之於八岐大蛇，隻不過積澱沒有酒吞童子那麽厚。

    一般意義上的高手精銳，在她麵前真就不夠看。

    當然，星川高嶺完好無損的話，還是夠看的。這一位是媲美劍聖、忍頭巔峰陰陽師的聖僧，在僧侶團的輔助下，就算諫山黃泉同步率百分之四百，白叡徹底暴走，也有一戰之力。

    隻可惜，他從佛教聯合那裏接受到的首要任務是對付可能前來的關俊彥，一直都留了力，結果被忌野靜流用殺生石配合白叡共鳴陰了一波，直接幹廢了，讓諫山黃泉開啟超神模式，瘋狂碾壓全場。

    不，沒有碾壓全場。

    有一個人爬了起來。

    土宮神樂。

    諫山黃泉的無差別的轟炸掃平全圖，卻唯獨繞開了她。

    “黃泉……”

    在地上爬了很久的少女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努力支撐雙腿站了起來。

    “快停下，不能再使用殺生石了……”

    殺生石的危險性，在三途河和宏事件後，超自然災害對策室已經查得清清楚楚，土宮神樂哪還不知道諫山黃泉這是在飲鴆止渴，燃燒生命？

    諫山黃泉雙目含淚，卻是微微搖頭，艱難而生澀地擠出一個笑容：

    “對不起……還有……快跑……”

    聲音斷斷續續，因為意識已經快要保持不住。

    同步率百分之四百帶來了從未體驗過的強大力量，也讓她與白麵金毛的靈魂融為一體。

    僅有十七歲的人生如何抵得過接近萬年的積澱？她有沒有係統，可以開掛。

    短短的幾十秒，少女的意識被無邊無際的黑暗所包圍，漸漸沉淪，連心中最後的光明——對於土宮神樂的情感都快維持不住。

    趁現在。

    趁現在，還有一點理智，還能動用這份力量。

    把神樂的顧慮，雅樂大人的問題都解決掉。

    拜托了，玉藻前大人，再給我一點時間。

    到時候，要怎樣處置我都可以。

    “黃泉——”耳邊依舊回蕩著土宮神樂的呼喚。

    若是在以往，黃泉一定會第一時間回應，可現在她做不到。

    她循著對黑暗的親近，對死亡的親近，窺探到白叡與自己身上纏繞的若有若無的絲線。

    那是來自靈魂的呪縛。

    自己身上的是來自玉藻前。

    白叡則是來自土宮雅樂。

    這也是“黑巫女”的能力之一，與殺生石接觸得時間越長，對自身本質的把握就越清晰。

    諫山家本就親近黑暗與死亡，而自己戰場孤兒的身份更讓這個概念發揮到極致，所以才會對殺生石、地獄冥蝶、惡靈等等與死亡相關的存在反應如此激烈。

    最初是不明真相的恐懼，而在接受後，諫山黃泉終於明白，那是對生的渴求，也知道了解決的辦法。

    自古以來，人類一直使用的方法——祭祀。

    放過土宮雅樂大人，相對的我的靈魂給你，都是玉藻前的一部分應該能感覺到吧，明顯是我更加好吃。

    在惡靈事件中活下來的我，親近死亡的我。

    如她所想，白叡感覺到了諫山黃泉靈魂的可口，不再亂衝亂打，目標明確地遊曳過來，蛇一般長軀蜿蜒盤旋，將少女圍在中央。

    四隻眼睛與黃泉同樣被紅色浸染的眼睛相對。

    雖然依舊沒有靈智體現，黃泉卻明白了它要表達的意思——把那些礙事的“絲線”斬掉，你來換那個雞肋一樣的男人。

    這正是黃泉想要的，名刀也是靈刀的獅子王連續揮動，徹底斬斷束縛白叡的靈魂契約。

    最為沉重的負擔一解除，土宮雅樂頓時輕鬆不少，隨即又被套上了另一副沉重的枷鎖，這是要用一命換一命。

    一位風華正茂，有著美好未來的少女換自己這個離死不遠的老家夥，不值得啊。

    但現在的他，什麽都做不到，還不如自己的女兒，至少她還沒有放棄，艱難地向前移動，口中呼喚著黃泉的名字，手中提著退魔刀用力劈斬白叡的身體，劈斬這與土宮家共生了那麽多年的靈獸。

    但此時的土宮神樂實在是太過虛弱，刀根本破不開白叡的鱗片，後者隨便一抖身體就將土宮神樂震飛出去。

    幸運的是，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狠狠落在地上。在落地之前，一群同樣是白色的，狗頭魚身的靈獸接住了她的身體。

    是一群管狐。

    “抱歉，來晚了。”

    與管狐群同來的年輕男人伸手扶了把土宮神樂。

    少女卻顧不上道謝，焦急地道：

    “快，快救黃泉，室長和其他人呢？”

    “都來了。”

    一輛軍用越野車衝入廢墟，荷槍實彈的男男女女迅速衝出，展開陣型。

    他們是環境省所屬，超自然災害對策室，諫山黃泉工作的地方。

    在諫山黃泉決意犧牲的時候，同僚們終於趕到。

    除了身份敏感的顧問，其餘成員全部到場，包括坐輪椅行動不便的室長在內。

    土宮神樂發出的求救信號沒有白費。

    “神樂，該怎麽做？”

    神宮寺菖蒲直奔主題，雖然想問的事有山那麽多，但現在明顯沒有時間。

    “打倒白叡——就是那隻靈獸，把黃泉體內的殺生石取出來。”

    土宮神樂不知道這麽做到底行不行，但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了解！”

    飯綱紀之第一個衝了上去，諫山黃泉可是他的未婚妻啊。

    其他人也沒有落後，白叡看著就不好惹，場內的靈壓也是非比一般的強大，但那又如何？

    來都來了，怎麽可能就這麽退縮？

    讓你們看看超災的凝聚力，我們就是靠著團結才走到今天。

    遺憾的是，團結也好，凝聚力也罷，在絕對的實力麵前，能起到的作用極為有限。

    沒有束縛的白叡，有足夠殺生石能量補充的白叡是連聖僧都不敢掉以輕心的對手。

    一個新興組織，一個連劍豪級高手都沒有的組織如何能夠抵擋。

    就算有著最前沿的神秘與科技結合的裝備，就算神宮寺菖蒲不像傳聞中那般毫無戰鬥力，也不是白叡的對手，很快敗下陣來。

    不是黃泉傾盡最後一絲力量的呼喚，他們的下場隻會比佛教聯合和咒禁道更慘。

    而此時，諫山黃泉的殺生石與白叡的殺生石已經產生了聯係，受到力量的牽引，黃泉的身體緩緩上浮，漸漸融入白叡的身體。

    “永別了。”

    “不要啊！！！”

    土宮神樂發瘋般向前跑去，卻被神宮寺菖蒲拉住。

    “別去送死。”

    “放開我，我不管，我一定要救黃泉。”

    “你救不了她。”冰冷而無奈，卻是無可辯駁地現實。

    “難道就沒有其他的方法了嗎？”土宮神樂頹然跪地。

    “事情已經超出了我們的解決範圍。”

    “我們的解決範圍——”

    為了打消幻想而說出的殘酷話語，卻給了土宮神樂啟發。

    最早來提醒的既不是佛教聯合，也不是咒禁道，而是諫山冥。

    她曾經被植入過殺生石，並成功活了下來。

    她說不定有辦法。

    就算她不行，還有另一個人，那個人手上有三塊殺生石。

    雖然父親和黃泉都嚴令禁止自己接觸那個人，但誰還管那些，黃泉都要死了。

    諫山黃泉把土宮神樂看做最重要的人，土宮神樂又何嚐不是如此？

    隻要黃泉能回來，我變成什麽樣子都可以啊。

    這麽想著的少女摸出手機，撥通了超災唯一一名不在場的成員的電話。

    “琴子姐，是我，求求你，救救黃泉吧。”

    “放心，能救她的人已經到附近了。”琴子也沒含糊，“隻需要你大聲地說出你的願望，他就會出現在你的麵前。”

    “我，我知道了。”土宮神樂心中稍定，仰起頭，用盡所有的力氣大喊道，“誰都好，拜托了，請救救黃泉吧，我什麽都可以答應。”

    “你的委托我確實收到了。”

    聲嘶力竭地呼喚得到了回應，一名與諫山黃泉年紀相仿的少年從天而降，身周劍意森然，腳下五行輪轉。

    少年落在土宮神樂的身邊，對她露出一個帶有歉意的笑容，柔聲道：

    “我會結束這一切，你在意的人，一個都不會有事。”

    ps：關於忌野刹那的實力。第一她年紀比主角大幾歲，是人類成長期末尾的20出頭。第二，人家是美國代表團的，比日本強很奇怪嗎？之前登場的張靈玉，十七歲雙90，就差突破，到20出頭，肯定比忌野刹那要強——日本第一不代表世界第一。

    ps2：順帶說一些美國的設定，有點類似魯路修那邊，歐洲鬧革命那會兒，不少權貴都去了美洲，神秘世界也是大舉搬家，所以美國的強大其實是繼承了歐洲相當部分的底蘊，所以依舊能維持流氓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