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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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因為這一場盛大的婚事,宣宣揚揚的熱鬧了起來。
周菀出嫁,自然是要從平西王府出嫁,多年未經住人的王府,依舊是往日模樣,並未因為主人的缺失而顯得破敗,多虧了家中仆人費心打理。
十裏紅妝,冠蓋滿京華。
第一台嫁妝台進東宮,最後一台還沒有出平西王府。
“這位神將之女,倒是當真得燕朝皇帝陛下的寵愛。”西寧國二王子雍和坐在狀元樓二樓,看著樓下不疾不徐走過的送嫁妝的隊伍。
站立在雍和身旁的,是一身西寧國服侍的年輕男子,隨身配著一柄長刀,那男子麵容普通,兩眼目露精光,虎口處盡是老繭,顯然應該是西寧國派來保護雍和的高手。
“你也真沒意思,木頭樁子一般,連回話都不會。”雍和嫌棄的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青年男子。
“若是本王子能娶了那位榮嘉郡主,怕是燕朝皇帝會幫本王子奪得西寧國吧。”
那本沉默不語的青年男子忽然開口,問道:“你要是真看上了榮嘉郡主的嫁妝,那樣西寧國恐怕會姓周。”
雍和氣的瞪了他一眼,“你怎麽不裝啞巴了。”
那青年男子又閉口不言。
雍和挑了挑眉,像是不經意一般,忽然開口問道:“榮嘉郡主身邊那個叫彩衣的侍女,你看著如何?”
青年男子皺眉思忖片刻,方才認真答道:“屬下沒有見過她出手,但從上次見到的看來,走路的時候惦著腳,應該輕功不俗。
雍和臉上露出很感興趣的樣子,問道:“比之你如何?你覺得呢?”
青年男子上上下下認認真真的打量了一番坐在榻上,懶懶散散樣子的雍和,“不好說,沒有比過。不過應該是比殿下的三腳貓功夫要牆強上許多的,畢竟是那位郡主看上的人。”
“嗬嗬。”雍和瞪了他一眼,“你這樣看不上主人的侍衛,要你何用?”
那青年男子臉上卻沒有半分不自在,神色間也無甚恭敬,“我可不是你的侍衛,隻負責在你危險的時候出手,其他的我可以不予理會的,已經回答你的問題了,對你夠尊重了。”
雍和伸手氣急敗壞的指著青年男子,道:“你就是裝個樣子都不肯!本王子天天花那麽多錢養著你!”
青年男子翻了個白眼,“你也可以不養著我,我也可以不出手,若不是因為你父親相求,我才不會來保護你。”
“你你你你!”
青年男子轉身做出一副欲走的樣子。
雍和立馬變了張臉孔,笑著道:“你很有脾氣嘛,對本王子的胃口!”
青年男子麵帶微笑的看著他。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篤篤篤”的敲門之聲。
“請進。”
一個店小二打扮的男子推門而入,那男子低著頭,看不清臉龐,微微弓著身子,將托盤上的茶壺放置在案幾上。
雍和認認真真的看著這個店小二,青年男子也將手按在長刀上,一副戒備的樣子。
就在店小二即將放下茶壺的那一刻,異變突起,店小二右手一楊,一壺熱茶往雍和方向擲去。
雍和卻是一副早有準備的樣子,一個閃身便避開了滾燙的茶水,店小二見一擊不中,從托盤下拿出一柄閃著寒光的匕首,就要往雍和身上刺去。
青年男子卻是快如閃電的拔刀出鞘,雍和隻見得白光一閃,那店小二便維持著拔出匕首的姿態,兩眼瞪圓,神色中滿是不敢置信,片刻後,隻見那店小二胸前流出汩汩的鮮血,撲通一下跌倒在地。
“啪啪啪!”雍和舉著手拍掌,“這個月第三回了吧。”
青年男子點了點頭,不甚在意的道:“都是些三腳貓的功夫,你這個哥哥身邊無人啊。”
雍和臉上也盡是輕鬆的笑意,“我哥哥還要派人暗殺,看樣子西寧局勢甚好啊,也許過不了幾日,我們就能向燕朝皇帝辭行了。”
“是你,不是我們。”青年男子冷淡的更正,“我隻負責你在大燕境內的安全,我是不會離開大燕的。”
雍和臉色絲毫未變,嬉皮笑臉的道:“別這樣,我們不是朋友嗎?你要是去了我西寧國,我做國主,你就做大將軍,保你嬌妻美妾在懷,吃香的喝辣的,金銀財寶享受不盡。”
青年男子冷笑一聲,“你想的挺美,我是燕人,不會跟你走的。”
雍和唉聲歎氣,“果然金錢是買不來友情的。等我回國了,你打算去哪?”
青年男子看也不看他了,直道:“你先管好自己吧,我的事情,不要多問。”
雍和還想說什麽,但看青年男子一副不想理會的樣子,便住了嘴。
大燕太子娶婦儀式,隆重而又繁瑣,僅次於天子納後。
此次成婚雖然周菀是作為繼室入住東宮,但是該有的儀式一樣不缺,天子在上頭盯著,禮部也不敢敷衍了事。
一整套繁瑣的儀式下來,周菀隻覺得整個人都疲憊不堪,好似幾天幾夜沒有睡覺一般。
待到終於一切都塵埃落定下來,已經是入夜裏,周菀被折騰了一天,也記不清楚自己到底換了多少套衣服,走了多少流。
她正襟危坐在東宮床榻之上,微微低著頭,隔著紅色的喜帕看不清楚表情。
不多時,彩衣便端著一碟子糕點進入室內,“殿下,先墊一墊吧。”
“你從哪裏弄得?”周菀不解。
彩衣語氣中滿是不在意,“在廚房拿的,也沒人注意,累了一天了,你先吃一點吧。”
周菀身旁站著的紫蘇也跟著勸解道:“殿下您吃點吧,餓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周菀正欲伸手,便有一個身著淡粉色衣裙的宮女腳步輕盈的走了進來,手裏端著的也是一碟糕點。
那宮女見得室內的情景,臉上頓時笑開了,欠身行禮,口中道:“殿下,奴婢喜雲,是太子殿下身邊的宮女,您還記得嗎?”
周菀隔著喜帕看不清來人的麵容,但聽得聲音還是有幾分熟悉,便道:“喜雲姐姐。”
喜雲慌忙道:“可當不得殿下如此稱呼,直接喚奴婢喜雲便是,太子殿下想著您許是餓了,便遣奴婢送些吃的給您。”
“有勞太子表哥關心了,勞煩你跑這一趟。紫蘇,看賞。”
周菀身旁的紫蘇接過那碟子糕點,又從衣袖中拿出一個精巧的荷包來,遞給喜雲。
喜雲顯然也是接賞接習慣了,行禮道謝,絲毫不推辭。
待喜雲離開之後,彩衣剛想要伸手去拿一塊喜雲送來的糕點吃,便被紫蘇輕輕的拍開。
不同於彩衣的大大咧咧,紫蘇行事十分穩重,“殿下,防人之心不可無,奴婢還是先檢查一番吧。”
對於紫蘇的小心翼翼,周菀卻很是認同,點了點頭,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彩衣你要多學著點。”
彩衣撇了撇嘴,不予置評。
隻見紫蘇從懷中拿出一團細布,那細布攤開來,上麵插著十來根銀針。紫蘇取出一根銀針,挨個的在每塊糕點上試了一番,銀針均無一樣,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這裝備還挺齊全的。”彩衣笑著打趣道。
紫蘇麵容肅穆,開口道:“奴婢不比彩衣姐姐,武藝高強,既然想要留在殿下身邊,自然要有可取之處。”
周菀聞言,神色微微一愣,“外祖母倒是費了心思了,你可是擅長醫術?”
雖然周菀隔著喜帕看不見,但紫蘇臉上仍然是一片謙卑之色,“略懂一二。
周菀心中頓時五味雜陳,太後對於周菀的事情,自來是十分上心,紫蘇到她身邊以來,一直不顯山不露水,如今她方知道,太後的用意。
這樣的一個人,能夠跟著她,起碼可以防止大部分的毒害,太後當真是用心良苦。
“奴婢失禮了。”說罷,紫蘇拿起一塊糕點聞了聞,確認沒有什麽問題後,方才吃了下去。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功夫,紫蘇繼續開口道:“這盤糕點應該沒什麽問題。”
“辛苦你了。”周菀很是認同紫蘇的態度。
彩衣卻是在一旁翻了個白眼,低聲道:“小題大做。”
周菀聽見了她的嘟囔,心下無奈,彩衣如今這幅樣子,怕是不妥,但是現在也不好說她,隻心下記著,打算等過兩日再找她好好談談。
紫蘇將糕點捧到周菀跟前,柔聲道:“殿下,這點心很是小巧,吃起來很方便,看樣子太子殿下也是用了心思的。”
周菀卻不以為意,低聲道:“恐怕多半是這喜雲自作主張的,太子表哥估計想不到這些小事情。”
這喜雲怕是想要向周菀投誠,如此便是示好了。
“這宮女倒是乖覺,知道今後東宮是誰做主。”彩衣嗤笑著說道,顯然是看不慣宮人們見風使舵的牆頭草樣子。
“這宮中人,大多是長了一雙勢利眼,你不是長在宮中,故而不知曉宮女們從前受過的苦楚,不要再這樣說了,若是讓旁人聽見,平白又是為殿下樹敵。”紫蘇柔聲勸導彩衣。
彩衣剛想開口反駁,周菀便道:“你多聽聽紫蘇的,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們這些習武之人一般,直來直去,宮裏人的彎彎繞繞多著呢,你讓紫蘇多教教你。”
彩衣臉上滿是不忿,她可以反駁紫蘇,因為紫蘇跟她一樣,都是周菀的奴婢,她卻不好反駁周菀,隻因在她心中依舊還是有主仆之別的。
“是,我知道了。”彩衣臉色怏怏的。
“是奴婢,進了宮,哪還有什麽你啊我的,往常在崇慶宮這樣喊,自然是沒有人挑毛病,可如今是在東宮,抓住了你的把柄,就等於是讓殿下難堪,你也要多加注意。”紫蘇早就想要提醒,隻是往常看周菀十分看重彩衣,不好明說,而如今隻有她們主仆三人,終於可以暢所欲言。
彩衣翻了個白眼,“奴婢知道了,這宮裏人太複雜了。”
“不會可以學,慢慢來,有我在,自不會讓你受欺負。”周菀笑著安撫了一句。
彩衣卻還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誰要是敢欺負我……奴婢,奴婢定然打得她找不著北。”說罷她還挑釁的看了紫蘇一眼。
紫蘇絲毫不以為杵,笑眯眯的道:“就等著被人欺負的時候,找彩衣姐姐出頭了。”
彩衣見她這麽說,倒不好再多說什麽了。
周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這進了東宮,我自親近的人也隻有你們倆了,你們倆當和睦相處同舟共濟。”
“諾。”彩衣與紫蘇齊聲道。
主仆三人一同吃掉了三盤糕點,紫蘇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笑著道:“殿下,太子殿下怕是要來了,奴婢等先去門口候著吧。”
周菀笑著應允。
緊張嗎?周菀在心底問自己,她感覺自己的一生好像如同一道開了一條口子的門,隱約能見到屋內的光亮,卻不知曉,那光亮究竟是照耀自己,還是灼傷自己。
事在人為。她心裏如是想。
門忽然輕輕的被推開了,周菀聽見淺淺的腳步聲,隔著喜帕,看見一雙腳站定在她麵前,停了下來。
“阿寧。”太子的聲音低沉如隕,像是山風吹過竹林一般的沙沙聲。
“表哥。”周菀隔著喜帕答道。
忽地她眼前一亮,麵前一道身影,長身玉立,正是一身喜服的太子殿下。
太子臉上略微有些紅暈,應該是吃了酒所致,他眼神卻很是清明,認認真真的看著周菀,“阿寧,我成過一次婚,有三個孩子。”
“我知曉的。”周菀眼神清澈,仰頭望著麵前這個英俊的青年男子。
太子放下喜秤和喜帕,坐在周菀身邊,“你與君瑉從前的事情,我也全部知曉。”
周菀心下一跳,麵上卻很是鎮定,不知太子此話何意。
太子繼續道:“你不必緊張,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君瑉的事情我從未計較過,說到底,還是痛恨他多一些。我與你說開,是怕你日後心中擔心。”
周菀心下一鬆,頓時有了一種,選擇太子表哥果然沒錯的感覺。
“阿寧,我也許給不了你想要的,但是表哥承諾,有生之年,必定會給足你敬重,不會讓任何一個女人有機會挑釁你的權威。”
這番話,在太後宮中的屏風後周菀聽過一次,此時再聽,心下卻是十分的熨帖。
也許,那扇門後麵,是璀璨的未來,周菀這麽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