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立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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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參見太子妃娘娘。”眾位妃妾在門外如何,心中何等的不滿,在周菀麵前俱是一臉恭敬,絲毫不敢有任何不悅的神色。
“你們在外麵等久了吧。”周菀也不叫起,閑閑的看著這些一臉恭敬的人,卻絲毫沒有叫她們起來意思。
周菀神情有些怔忪,看著眼前這一張張如同花朵一般的麵容,個個都是年輕貌美。
張側妃為人長袖善舞,十分的會見機行事,見周菀有意掉個下馬威,麵上神色絲毫不變
周瑄心裏一動,挑了挑眉,又重複問了一句:“書房?”
周菀點了點頭,“昔日在府中時,父親最看重的地方是書房,他曾說過,書房會讓他有安全感。我不知道他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是書房確實是最有可能放置的地方了。”
“他居然是這樣的性子,倒當真是奇怪了。”周瑄有些感慨。
周菀心中突兀一頓,想到了什麽,臉色頓時有些奇怪起來。
“據楊清所說,平西王府已經被他派人翻來覆去的找了好多遍,怕是挖地三尺也不為過,可是他仍舊什麽也沒有找到,怕是東西不在平西王府。”周菀繼續說道。
“不在平西王府,那會在哪裏?”周瑄心裏滿是猶疑。
此時周蕭卻突然開口道:“會不會被四伯父封存起來,沉進蔚然湖裏?”
周蕭所說的三伯父,便是周菀的父親,神將周郎周瑾。而蔚然湖,是平西王府內的一處湖泊,平西王府是皇帝賜給周瑾的住所,占地麵積極大,本是前朝昏君的一處享樂園子,修建得滿是江南風趣,十分精致。
後因周瑾戰功卓絕,便改造了那處園子,賜給他做府邸。
而周蕭永遠不會忘記,幼時曾經失足跌進蔚然湖中,差點溺水而亡的事,對於蔚然湖總是耿耿於懷。
周瑄聽他這麽說,眼睛一亮,點了點頭,“也有這種可能,可是蔚然湖占地麵積極大,怕是不好找啊。一統之法,實在是太過關鍵,當今皇帝不計較,柯南寶新帝登基,不會秋後算賬,當時我周氏一族,怕是要遭難。”
周菀卻是搖了搖頭,心裏並不認同他父親會將東西放在蔚然湖中,道:“父親酒後醉語,於外人來說,也許是驚世駭俗,可是他自己恐怕並不會十分看重這一點,他向來自製力驚人,便是酒後應該也是一樣,所以他應該覺得這所謂的一統之法,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而對於他內心並不覺得了不起的東西,他應該不會動心思這樣精巧的將它藏起來,所以,蔚然湖可以試一試,但我覺得希望並不大。”
周瑄和周蕭聽她此言,眉頭俱是緊蹙,都是一副苦想的模樣。
“四伯父倒是留下了一個未解之謎。”周蕭感慨了一句。
周瑄捋了捋自己的胡須,有些為難,許久方才道:“說來,這世上最了解你父親的人,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一人,他或許知道。”
周蕭有些疑惑,歪了歪腦袋,眨巴著眼睛,問道:“是誰啊?怎麽會有人比我們更了解四伯父?”
周菀點了點頭,認同了周瑄的看法,看向周蕭,一臉認真之色:“這世上最了解父親的人,不是我們。”
頓了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方才一臉肯定的答道:“是舅父。”
周蕭睜大了眼睛,“你說,陛下?”
周菀點了點頭,道:“父親與舅父,相識於微末,彼此互相扶持多年,感情深厚,若是父親真有著一統之法,怕是早就告訴了舅父,必然不會瞞著他。而舅父,此次關於一統之法的事情,知者眾多,當日乾元殿謀逆,舅父也在場,他卻從來沒有向我追問過此事。”
周蕭更是吃驚,許久方才說出一句牽強的話:“也許,他根本就不相信有什麽一統之法呢?”
周菀卻是搖了搖頭,道:“當今天下,三分而立,已近百年,你太忽然了對於一個帝王來說,一統天下成就千古一帝的誘惑力了,若是有一絲絲的可能,他都不會放過。”
周瑄點了點頭,接著道:“照阿寧這麽說,很有可能,那個一統之法,早就在陛下的手中了,而楊清的所作所為,對於陛下來說,便十分可笑了。”
周菀繼續道:“伯父遠在宮外,可能不知道,當日宮變,楊清謀逆,發生的十分突然,現在回想起來仍舊是疑點叢叢。”
周瑄臉上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和藹的看向周菀,略微有些疑惑,問道:“當日宮變,我也隻是聽到一些隱隱約約的風聲,具體事情,不是很清楚,阿寧不妨說一說,若是陛下想要隱瞞的話,那便算了。”
周菀搖了搖頭,道:“舅父當不曾刻意去隱瞞消息,當日的宮變,現在回想起來,一切都太過巧合了。”
周瑄點了點頭,道:“願聞其詳。”
周蕭依舊是一副懵懂的樣子,聽著他們的對話。
周菀看著眼前略顯蒼老的堂伯父周瑄,和還未長成的堂弟周蕭,繼續道:“當日促使楊清謀逆的引子,是舅父病倒,危在旦夕,而當時執掌權柄,監國主事的太子,卻並沒有選擇奪位弑父,他當時有很多機會的,可是他通通都沒有選擇去實施,哪怕是皇後娘娘的勸說,都沒能改變他的主意。”
周瑄此時才聽聞有此一說,臉上有些驚奇,“這太子殿下,倒當真是純善,都不像是出身皇家的孩子了。”
周菀皺了皺眉,道:“如今看來,也不知是太子表哥真正純善,還是察覺到先機,或者說,是太子表哥和皇帝舅父聯手導演的一場戲,為的就是除去楊清這個心腹大患。”
周瑄聽她此言,倒是有些驚奇。
而周蕭更是睜大了眼睛,道:“我便是從來不關注這些,卻也知道,那楊清的嫡長女嫁給了太子,做太子妃,太子尚未登基,怎麽就會將刀對準自己的依仗?”
周菀點了點頭,“一開始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太子表哥當日的表現,實在是太不符合一個正常的儲君,天時地利竭盡在手,卻能顧念父子親情,竭盡全力保全舅父。伯父可能還不知道,當日楊清想要從太醫院入手,卻被太子表哥攔了下來,太子在乾元殿設下重病,保護十分嚴密,一開始我們都以為太子是要圖謀不軌,後來才知道,他做這麽多,都是為了保護舅父。所以我想,應該是太子與舅父,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這麽多年,太子表哥入朝參政,舅父總是責難多於獎賞,之前覺得是因為舅父對太子表哥有所不滿,現在想想,若是舅父真的對太子表哥失望透頂,恐怕連責難也不會有,直接找個名目廢掉便是,可是太子表哥,一直地位穩固,雖然時有不好的風聞,可是卻從未有個廢儲之聲。”
“而楊清,在舅父看來,不是太子表哥的助力,而是他的阻力。太子表哥雖然在處理許多事務時,仍舊表現得過於青澀,不夠圓融,可是在舅父看來,對於為君者,最重要的,他已經掌握了。”
周瑄心知肚明,周蕭卻有些疑惑,“為君者,最重要的?”
周菀點了點頭,“在舅父看來,為君者,最重要的,便是馭人之術。”
“馭人之術,不僅是知人善用,更是能聽取他人的意見,采納他人的意見,虛懷若穀,不會恃才傲物。”周菀繼續解釋道。
周蕭第一次聽到這種想法,覺得有些奇異。
周菀繼續道:“舅父想要太子表哥成長,可是楊清卻是一直攔著,他從未表現過想要太子表哥學著獨當一麵的心思,發而處處希望太子表哥依賴於他。他想的,不僅僅是輔佐太子表哥登基,而是想要太子表哥登基之後,挾太子妃生下的孩子為令,執掌朝政。”
“楊清怕是也意識到了,太子表哥的地位十分穩固,所以才敢如此行事。”
“我竟不知,這當中原來還有這麽一回事。”周瑄臉色有些奇怪。
“舅父的病,也是十分奇怪,來的突然,病好的時候,也沒有一絲征兆。當日我會將假的金牌令箭交給宮人福慧,福慧背主,將假的金牌令箭交給楊清,案例是假的金牌令箭是不能驅使黑虎衛的,可是當時卻是黑虎衛在楊清一令之下,傾巢出動,因而楊清根本沒有起疑,這才讓他放鬆了警惕。”
隔了兩個多月,周菀第一次向別人訴說當日乾元殿讓人心驚膽戰的一天。
“宮人福慧?這不是你的大宮女嗎?”周蕭臉色一變,繼續問道:“你之前說她沒了,她是因為背主而沒了!虧我還以為她是個好的呢,沒想到竟然是楊清逆賊的人!”
周蕭有些生氣,從前他總是羨慕周菀有福慧這樣知冷知熱,還一心為主的仆從嗎,現在卻一點也不羨慕了,一想到自己的姐姐被人這樣對待,便覺得滿心憤怒,惡狠狠地罵道:“死的好,背主的奴才秧子!”
周菀卻是一派雲淡風輕,好似當日被親近之人背叛的人不是自己,如同一個旁觀者一般,聲音平平淡淡,好似不是自己的經曆。
“事發之前,有人給我遞了一封手書,和一枚金牌令箭,是外祖母身邊的人偷偷遞給我的,我身邊的宮人全都不知。而後來想想,這一切,恐怕都是舅父的手筆。”
“陛下當真是運籌帷幄啊。”周瑄感慨了一句。
“我事前已經有了感應,可外祖母卻絲毫不知,所以那個遞信之人,怕是連外祖母也瞞著。”
“陛下竟然連太後娘娘也瞞著?怕是擔心事情走漏,泄漏風聲吧。”周瑄猜測道。
周菀點了點頭,道:“當日乾元殿內,事態急轉直下,訊息萬變,若是外祖母事先知情,估計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楊清表麵上看來,是想要扶持太子登基,卻在最後時刻,圖窮匕見,他與之聯手的,竟然是二皇子。”
周菀的一席話,令周瑄心思一動,道:“難怪當日謀逆的是楊清,最後獲罪的卻不是太子,而是二皇子被處罰鎮守皇陵,皇陵清苦,他怕是再無出頭之日了。”
周菀點了點頭。
周蕭還是有些不解,問道:“明明太子才是楊清的親女婿,並且太子妃也已經身懷有孕,這個孩子,對於楊清來說,不是很重要嗎?為什麽他會這麽輕易的就舍棄掉太子這一步好棋。”
周菀輕笑一聲,開口道:“好棋是好棋,可是這執棋之人,卻不是他楊清。楊清幾次三番請求太子有所動作,甚至是說動了皇後去勸說,太子都依舊不為所動,恐怕已經惹毛了他,楊清自入仕以來,便一直順風順水,更是憑借出身寒門,最後成為朝中大官,怕是內心十分自傲,太子的行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打了他的臉。而這個時候二皇子跳出來,許諾一個皇後之位給了楊三小姐,楊清心動了,與二皇子一拍即合。”
周瑄點了點頭,十分認同周菀的看法,“從前與楊清同朝為官,便能感覺到,他雖滿腹才華,但為人也十分驕傲,一直自比是文官中的神將。”
“啊呸!”周蕭啐了一口,罵道:“他算什麽東西,亂臣賊子一個,也配和四伯父比!提鞋都不配!”
周菀好笑的看了他一眼,道:“若是以他的經曆來說,這麽比較也沒有錯,不過是他最後的結局,遠走匈奴,他鄉做叛徒,著實慘淡了一些。”
“這個叛徒!毫無自尊,我若是他,便直接以死謝罪便是!”周蕭狠狠的罵道。
周菀無意為楊清解釋,畢竟此事是機密一樁,事關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並且她和楊清的關係,也著實不是很融洽。
“當日的一切,反轉總是來的太快,楊清手握人質,以此威脅,馬上就要取得太後的支持,,他以為自己靠金牌令箭控製的黑虎衛聽命於他,可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舅父從頭算到了結尾,雖然最終沒能除掉楊清,可是他背後的楊家浜,到底是因為他的遠走他鄉,而土崩瓦解。”周菀有些感慨,舅父心思之深,令人歎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