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我夢江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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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墀之東,西執膳內臣備好酒金爵菓盒,將禮儀準備妥當。

    朱由校此時換上一身皇帝常服,坐於乾清宮正大殿內,看著內侍們一頓忙活,又靜靜等待軍機房四位大臣規規矩矩地入殿、伏拜。

    行禮完畢,朱由校淡淡說道

    “平身吧,賜坐。”

    語落,立即有幾名司禮監小太監一路小跑著,將四把椅子各放在了四名軍機大臣的身後。

    最後那把椅子,則是放在了最末尾。

    這其實是司禮監的一個疏忽,他們隻是聽說皇帝急詔各軍紀大臣入宮議事,卻沒想到有個人,天啟二年幾乎都沒在京師,所以多準備了一把椅子。

    小太監直到臨門一腳,才忽然記起,大學士王在晉天啟二年被皇帝派到直隸一帶,負責番薯、馬鈴薯在各皇莊的推行事宜,至今已經有些眉目。

    因一時慌亂,隻有將椅子放置於末尾,訕訕退了出來。

    他出來後,自是免不得受王朝輔的一番數落,當然,要是真的說起來,這件事還是司禮監辦事疏忽,小太監不過是聽命行事。

    可大太監身居高位,也有自己的威嚴才能馭下,哪能當眾認錯出醜,所以這鍋,也就隻能送椅子的小太監背了。

    對朱由校來說,這些細節倒不是他這個皇帝應該關注的。

    “四位愛卿,可知道朕這次叫你們來,所為何事嗎?”朱由校接過貓房的小宮娥送來的藍貓,放在腿上,邊擼貓邊問。

    這貓倒也靈性,好似知道自己主人地位顯赫一般,隻是靜靜趴著,偶爾發出“嚕嚕”這種十分享受的聲音。

    四人低眉順眼地對視一番,然後從中走出一人,朱由校見到,是兵部尚書崔呈秀。

    隻聽他道

    “回陛下,臣等猜,是為澎湖海戰告捷一事。”

    朱由校沒抬頭,反將頭低了下去,好像話是隨便問的,注意全在寵貓身上,淡淡催促

    “繼續說。”

    崔呈秀膽量稍大,硬著頭皮道

    “臣等,雖然猜到陛下因何事詔我等前來,但見陛下眉間似有不快,卻是不知陛下,作何之想。”

    “澎湖告捷,本為喜事,陛下…”

    崔呈秀話說到這裏,便就停頓下來,這時,朱由校冷哼一聲,甩出份奏疏,將藍貓嚇得一個激靈,從腿上跳下去。

    隻見它靈巧地避過地上的奏疏,尋小宮娥玩耍去了。

    崔呈秀不僅是內閣大學士、軍機房大臣,他更是朝廷的兵部尚書,澎湖戰損一事,他早就知道,隻是一直沒敢提及。

    反正按照慣例,總歸是朝廷打勝了此戰,往高了吹,總是沒什麽錯的。

    反正皇帝有廠衛,真實的戰損情況,就算兵部不報,早晚他也會知道。

    “看看,這就是你們報上來的大捷——!”

    崔呈秀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小心翼翼撿起奏疏,裝模作樣地看了一會兒,表情也是由淡定,逐漸轉化為稍顯浮誇的驚怒。

    “噗通”一聲。

    崔呈秀跪在地上,惶恐道

    “陛下恕罪,臣兵部失察,陛下恕罪!”

    見他這麽懂事,朱由校“哦?”了一聲,盯著他問

    “愛卿何罪之有?”

    “臣兵部未曾明辨戰損之較,福建水師官兵戰亡近千,該當撫恤!”崔呈秀冷汗直冒,連忙說道。

    “還有呢?”

    “還有…”崔呈秀被天啟皇帝接連不斷的逼問,搞得有些慌不擇路,眼神四掃,見皇帝微有異樣,道

    “臣自請解職,讓出兵部尚書之位,以供能者居之!”

    “愛卿言重了。”朱由校從座椅上站起來,走到窗簷邊上,負手道

    “此回能戰勝紅夷,也是兵部眾卿運籌帷幄,調度有方,至於失察之罪,姑且功過相抵吧。”

    “謝陛下,謝、謝陛下!”

    “是陛下居中調度有方,前線將士用命,大明方能獲勝!”

    崔呈秀什麽都顧不得了,隻在一味的磕頭謝恩,這種情況,也令餘的三位軍機重臣,居安思危。

    和皇帝玩腦筋,顯然是找死。

    皇帝能給他們的,翻手之間,就能盡數奪走!

    生殺予奪,一念之間!

    “朕想到江南看看,據說那裏比這京師,可繁華得多了…”忽然,朱由校歎息一聲,道

    “朕即位以來,江南的繁華,也就隻從言語中聽過、想過,卻從沒獨自見過,朕想去看看。”

    “也好讓他們知道,自己的皇帝是誰!”

    四人對視一眼,隻一瞬間,就都從這話裏解讀出了好幾個意思。

    方才天啟皇帝這番貌似訴苦的話,無異於在和他們挑明了說,“朕想去江南,給你們幾天的時間,找個辦法出來。”

    這辦法麽,自然是有!

    皇帝出京不容易,上回還是西南親征,那還能說的過去,這次沒啥理由,好像就是單純的逛街遊玩去了。

    既然沒理由,做心腹大臣的,那就得給皇帝的出行,編一個明著遊玩,還能被天下人讚頌的理由來。

    可是,這麽一個理由,卻是不容易。

    朱由校對他們的疑慮很是不理解,特麽的,這還不容易,學學錢聾老兒不會嗎,給朕吹成千古一帝不會嗎。

    這還用朕手把手的教?

    今天乾清宮裏,朱由校明著表達了兩個意思。

    第一,借斥責崔呈秀的話,提醒一下幾位軍機大臣,他們的權利怎麽來的,朕就能怎麽收回去。

    第二,就是想學曆史上的乾隆,下一次江南,但卻沒明說,就是含糊其辭的訴了幾句苦。

    天啟皇帝叫他們去乾清宮,就說了這麽點事。

    做皇帝的,沒必要把話全都說透,點到即止,因為下邊的臣子們會去絞盡腦汁的猜測。

    現在就是這樣。

    崔呈秀、張維賢、魏廣微、顧秉謙,這四位軍機大臣出了乾清宮便就聚攏在一起,商討該怎麽辦。

    皇帝一共沒說幾句話,但卻是叫乾清宮管事牌子王朝輔一個一個喊他們來的,要是沒大事,麻煩這位大襠幹什麽。

    遛他玩兒呢?

    這顯然不可能…

    現在皇帝已經明確表示想“下江南”,接下來就是他們這些心腹重臣需要做的了。

    幾人分析了一整夜,製定了一個完整的計劃。

    首先下江南這事吧,就不能從天啟皇帝的嘴裏說出來,必須要大臣提及,然後朝野附和。

    其次,下江南總不能說是遊山玩水去了,而且皇帝說的雖然輕巧,想去看看,但四個人也不是傻子。

    下去了,一路肯定是要整理地方,這位皇爺可不是個省油的燈,走到哪兒,估計哪兒的勢力就要重新洗牌了!

    所以,還要找個為國為民的理由。

    這也簡單,現在《京報》發展不錯,先輿論造勢,給皇帝下江南編出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祭祀先祖,視察地方。”

    這八個字,總歸是沒什麽毛病的,自古通用。

    。